第八十四回

　　在刑事案件当中，死亡时间的推断往往能和案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无论是确定案发时间，还是判断嫌疑人是否有作案时间，甚至说划定侦查范围，乃至于最后的案件的侦破，死亡时间在其中都起到了相当巨大的作用，尤其是在涉及多个嫌疑人的时候，死亡时间显得尤为重要。

　　不仅仅是在刑事案件之中，在一些意外死亡事件、自然死亡、涉及财产继承、保险理赔等方面，死亡时间同样有着一定的作用。

　　因为死亡时间的重要性，所以从一开始，人们就对于死亡时间推断有着相当大的兴趣。死亡时间推断即推断死后经历或间隔时间[2]。而为了对这一事件进行详细并且能够尽量准确的判断，无数人做出了大量的贡献，本文就将以近些年来的一些研究成果进行简要的介绍。

　　2、死亡时间推断方法

　　（1）尸冷变化测量指标

　　2004年，Henssge等发明了综合参数法，以尸体直肠温度测量为基础，用尸体重量、所处环境等影响因素为矫正值，并结合尸斑、尸僵等参数，能简单、快速推断早期PMI。2012年，Smart等[3]研究发现，尸温下降的最初3h，直肠等器官具有“平台期效应”，且出现和持续时间具有随机性和个体差异性，可影响推断的准确性。2013年，Kaliszan等[4]根据猪的眼温和直肠温度的下降规律，计算出相应组织的导热系数，推导出尸冷方程，并用人体样本修正验证方程;结果发现尸温下降的最初5个小时内，用眼温推断PMI的误差为±1h，比用直肠温度推断更准确，原因是眼球没有平台期或其出现较晚。

　　运用新的物理学方法模拟尸冷过程，获得相关温度曲线，有利于提高PMI推断的精确性。Mall等[5]利用有限元方法建立人体三维模型，分析其热传导、热辐射、超生反应等所致的热量变化，建立了在一定环境温度下的尸冷模型，并通过具体案例调整参数推断PMI，结果显示比Henssge模型更准确。COMSOL是一款多物理场耦合分析软件，其热传递模块能对物体的传热过程进行仿真模拟，显示物体温度变化情况。2013年，Smart等[6]测量10例已知PMI尸体眼温变化曲线，利用该软件进行模拟，获得人体头部三维模型中的眼温变化预测曲线，经验证与实际曲线相关性很高。

　　（2）人体骨骼

　　骨骼残片是法医学实践中的常见检材，应用骨组织学方法解决法医学实践中所遇到的问题，例如种属鉴定、推断年龄等，是一门特别的技术。但是利用骨组织学结构推断死亡时间方面报道较少，日本学者Yoshino系统地研究了空气组、土埋组和海水组51份人体肱骨外科颈标本（时间跨度为15年）的骨质时序性变化，其中33份标本置于暴露的空气中，14份标本埋人土壤中，其余4份标本置于大海中，结果发现放置在空气中的骨骼标本在死后15年才开始有骨组织结构的改变，土壤中与大海中骨骼组织结构发生改变的时间分别是5年、4年[7]。国内对于死后尸体骨组织结构是否会随死亡时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未见相关报道。

　　随着社会的发展，环境中重金属的污染日益严重。空气（呼吸）、水、食物以及皮肤接触是重金属进入人体的主要途径，而一般情况下，大约从成年后开始，人体便有各种重金属逐渐在体内缓慢蓄积。通常，软组织是重金属沉着的首要部位，但是最终重金属均会沉积于骨骼系统中，且具有较高的稳定性。

　　铅、汞、镉是重金属污染中较常见的三种重金属，在人体内累积较多。铅及其化合物的蒸气、烟和粉尘主要由呼吸道或消化道侵入人体，首先进入血液循环，主要以磷酸氢铅(PbHPO4)、甘油磷酸化合物、蛋白复合物或铅离子状态分布全身各组织。吸收的铅主要通过肾脏排出，部分经粪便、乳汁等排出，最后约90%~95％的铅均稳定地沉积于骨骼系统，其中以长骨骨小梁为最多，且铅在骨骼中的半衰期可长达10~15年[8]。汞普遍存在于自然界中，一般动植物中都含有微量的汞，因此食物中都有微量的汞存在。汞很容易被皮肤以及呼吸道和消化道吸收，侵入人体后可被肺泡完全吸收并经血液运至全身，不易降解，排泄很慢，可以在人体内积累，其半衰期为60天。镉不是人体的必需元素，人体内的镉均来自出生后，通过呼吸道和消化道从环境中吸取镉的烟雾和灰尘。然而，人体通过消化道吸收镉的量受很多因素的影响，如：镉化合物的种类、摄取量、是否同时摄取其他金属。肾脏和肝脏是镉的主要代谢器官，前者经尿排出体外，后者通过胆汁随粪便一起排出体外，但由于其缓慢的排出速度，其生物学半衰期长达30年[9]。由此可以进行死亡时间的推断，但是国内有关报道很少。

　　（三）核酸降解程度进行分析

　　DNA主要分布于细胞核内染色体，机体死亡后细胞核发生核固缩、核碎裂、核溶解，DNA逐渐被分解为单链和小片段，含量逐渐减少消失。目前检测组织细胞DNA含量的技术主要有DNA组织化学测定技术、计算机图像分析技术（imageanalysistechnology，IAT）、流式细胞术（flowcytometry，FCM）等。由于各种组织器官所处环境不同，细胞内DNA稳定性和降解规律不尽相同，因此找到降解缓慢、与死亡时间相关性好的组织DNA和精确便捷的检测技术成为了法医学者的研究重点。

　　肌肉组织自溶相对缓慢、取材方便，肝细胞内DNA含量丰富，而脾主要成分为二倍体淋巴细胞，胞核DNA降解缓慢，均适合于死亡时间推断。

　　相关研究[10-19]表明，组织细胞内DNA相关性较好但稳定性不高，3~4d内基本完全降解。但有学者[20-21]发现牙髓和骨髓在外周致密组织的保护下，内部的DNA降解缓慢，可用于研究腐败尸体和较长死亡时间的推断，但目前相关研究主要采用离体组织，其实际应用价值仍需进一步证实。相关研究见表1。

　　表1动物和人部分组织器官细胞核DNA降解与死亡时间相关性

　　样本来源

　　组织器官

　　温度

　　检测方法

　　PMI

　　系数

　　参考文献

　　大鼠

　　骨骼肌

　　10、20、30℃

　　Feulgen染

　　色法图像分析

　　96h

　　-

　　[10]

　　大鼠

　　心肌

　　25.1℃

　　TUNEL法

　　60h

　　-

　　[11]

　　大鼠

　　坐骨神经

　　20、30℃

　　Feulgen染

　　色图像分析

　　9d

　　R2\>0.9074

　　[12]

　　大鼠

　　肋软骨

　　21℃

　　Feulgen染

　　色图像分析

　　28d

　　R2=0.613

　　[13]

　　猪

　　骨骼肌

　　25℃

　　单细胞凝胶电泳图像分析

　　56h

　　R2=0.8934

　　[14]

　　家兔

　　角膜内皮

　　-

　　单细胞凝胶电泳图像分析

　　48h

　　R2=0.9743

　　[15]

　　人

　　肝

　　12～19℃

　　流式细胞术

　　72h

　　r=0.77357

　　[16]

　　人

　　脾

　　10、20、30℃

　　Feulgen-Vans染

　　色图像分析

　　13～34h

　　R2=0.9944

　　[17]

　　人

　　脑

　　17.5～25℃

　　Feulgen-Vans染

　　色图像分析

　　36h

　　R2=0.994

　　[18]

　　人

　　甲状腺

　　25℃

　　甲基绿-

　　派洛宁染色图像分析

　　5d

　　R2\>0.960

　　[19]

　　人

　　牙髓

　　-

　　流式细胞术

　　144h

　　-

　　[20]

　　人

　　胸骨骨髓

　　25℃

　　Feulgen染

　　色图像分析

　　14d

　　R2=0.9226~0.9827

　　[21]

　　传统观点认为RNA在死后易于分解，因此不适合用于死亡时间推断及腐败尸体的研究。但目前有学者认为，某些类型的RNA在特定条件下（如低温）仍可在死后较长时间内保持稳定。Bauer等[21]采用荧光毛细管RT-PCR技术在4℃下对离体人血液和人尸体脑组织中mRNA成分进行定量分析，实验表明人体血液样本中mRNA含量于3d内平稳下降（r=0.843），而脑组织mRNA降解可延至死后6d（r=0.791）。此外，大量动实验证实肺、脑、脾、骨骼肌、肾、视网膜等mRNA含量随死亡时间延长而规律性降解，最长可推断死后14d内的死亡时间。

　　研究表明可以通过测定某些管家基因mRNA含量的时序性降解规律推断死亡时间，其中甘油醛-3-磷酸脱氢酶（glyceraldehyde-3-phosphatedehydroge-nase，GAPDH）mRNA在大死后脑组织中多位点降解与死亡时间具有较好相关性，6个位点在20℃条件下死后12d内呈规律性降解（R2=0.956～0.980）[22]。

　　（3）微生物指标

　　机体死后微生物代谢产生ATP，刘茜等［23］使用微生物细胞活性检测试剂盒检测大鼠死后10d内肌肉、肝、脾、肾内微生物ATP的含量变化，构建了PMI推断方程。2013年，Mao等［24］通过高效液相色谱分析法对大鼠脑、脾、肾内的ATP代谢产物进行定量并得到变化曲线。

　　宏基因组学是将环境样品中的微生物群落作为整体进行研究的方法。2013年，Metcalf等［25］借助llluminaHiSeq平台和PacBioＲS第三代测序平台对小鼠腹腔、头部和躯干皮肤、周围土壤内提取扩增出的16SrDNA和18SrDNA进行高通量测序后进行OUT(operationaltaxonomicunit)分析，得到这些样本内细菌和真菌种群在小鼠死后48d内的变化情况，认为可以通过头部皮肤的微生物种群变化推断PMI。

　　3、总结

　　死亡时间推断法的多样性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一问题的复杂性和判断的困难程度。首先，机体死后受多种因素影响，如温度、环境、气候、尸体状况、衣着、腐败细菌和昆虫等。这就要求在未来研究死亡时间的过程中不能仅局限于某种指标的变化，而应该同时导入多种参数进行综合分析，尤其有必要将温度等环境因素纳入统计方程之中。其次，应明确死亡原因，排除不同死因对死亡时间推断方式产生的影响。

　　法医学是一门实践性的学科，任何一种新的推断方法不能仅仅停留在实验室和统计学的数据之中，必须符合法医学实践工作的要求。相信随着法医工作者的不断努力和研究工作的深入开展，死亡时间推断研究将会取得进一步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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