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栖云山上

栖云山高耸入云，坐落在九环群山往南的三百多里处。环念音稳稳当当不徐不缓赶了一夜的路，待入了栖云山时，已是日头高悬，倾泽大地。

        秋风裹色染丛林，独隐清居避世尘。

        自家外公栖云隐士也是曾江湖上声望颇高的侠客，本姓连，人唤连云子。当年与外婆相识后结为夫妻，并生有一女，也就是自己的母亲，连秋清。后来，外婆意外身亡，外公便退出江湖携母亲到这栖云山过上了隐士的生活，改称栖云子。听爹爹提过，当年母亲嫁与爹爹时，曾要外公搬去九环山同住，却是外公不想离了这栖云山，遂不愿去，便就作罢。

        说来倒是，别人隐个居养个老啊什么的，都是栽花种草养鸟的，唯独自家这外公，整日里放鸭赶鸡逗鹅喂鱼的……环念音往半山腰踱着步子而上，远远的就听得这鸡鸣鸭叫鹅唱歌的……忍不住在心底重重低叹了一声：蔚湖前头那块曾几何时绿意茵茵的草坪子，如今怕是被那一群鹅糟蹋的全是黄土一片了吧！

        栖云山山腰处有方甚为宽广的湖，是为蔚湖。湖那边有座院子，名为栖云居，这栖云居临水而建，地理位置甚好。

        环念音入巅之前，这栖云山上还没有养上家禽。湖的四周皆是一片片四季常绿的绿草地，每来一回，外公都会坐在院门口，将她抱于膝上共赏这蔚湖之景。是以，环念音对这方湖水可算是自小就培养过感情的。

        只是待环念音九峦诀学成出师下了巅再来看望外公时，这里便已然是了鸡鸭鹅成群的样子。

        这从前是镜湖水蔚绿草茵茵，如今却是鸭戏鹅闹黄尘滚滚……如此一个世外桃源静谧之地成了这样，实然是叫人有些不好接受！更何况，对于环念音这样一个爱花爱草爱树木的人来说，每次来看着蔚湖前头那一点一点光秃掉了的草坪，整颗心都会变得无限凄凉感伤！

        环念音立身在湖的这边，湖里头游着的鸭鹅见有人来，齐齐对着这边引吭高叫。环念音蹙了蹙眉，抬眼观望那座栖云居。

        栖云居这院子从前是由院墙围起来的，后来墙拆了，换上了篱笆，倒叫视线开阔了许多，是以环念音远远的便瞧见年过古稀的外公在院子里头一边沐浴着日光，一边，似是在练功。环念音心下有些疑惑，多年不曾见外公有这练功的举动了，如今他这是……要重出江湖了么？

        足尖轻点飞身越过这湖面落在院中，几步走到栖云子近旁，晃到他眼前笑嘻嘻的叫了声：“外公！”

        眼前的老人，白发白须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俨然是副仙者的姿态却养了那么一大群家禽，环念音心下又忍不住低叹了一回。

        “哼，死丫头，想着你也该来瞧瞧我这个将要作古的糟老头子了！”栖云子看了眼环念音，打拳的动作不停。

        “不老，不老，音儿的外公怎不会作古！瞧这身强力壮打拳的样子，连老头子都不像，更别说什么作古了！”微微顿了一顿，又道：“外公你打的这是哪套拳法？音儿竟从未见过，嘿嘿，外公你教音儿可好？”

        “这是我这年纪的人专练来强健体魄的拳法，你一小丫头片子，学什么不好学这个？”栖云子被环念音先前那番话一夸夸得眉开眼笑，如今听环念音要跟他学这不该她学的拳法，便佯装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呃，原来这样啊！”环念音抬手摸了摸鼻子，立在一旁认真的看着。看得太过入迷，连那边厨房里头忽的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炒菜的声音都未听见。

        院里头忽的转了一阵风，鼻尖有饭菜的香味飘过。肚子不知不觉中咕咕的叫了两声，环念音醒神，下意识转头往厨房那边看去，竟见得院内厨房那处的烟囱里有袅袅炊烟升起。

        环念音心下又疑惑了，这，这是？莫非半年不见外公想通了开窍了给他自己找了个老伴儿了？给自己找了个新外婆？如今正在给他做早膳？

        去往厨房一探究竟的心情有些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都来不及同栖云子说一声，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太太的环念音忽的就愣住了！惊讶疑惑每每一起袭来，环念音就会变得有些愣神。看着那月牙白身影讷讷的开口道：“墨隔玉，你怎会在这里？你，你何时来的？”。

        厨房里正背对着门口在灶前忙活的墨隔玉似是并未察觉到环念音已经站在了门口，如今听见环念音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和微微的慌乱。未曾转身，拿捏着很镇定的语气假装若无其事的道：“赶了一夜的路，可是饿了？你且再等一等，就好！”就这么背对着环念音说了句与环念音所问的问题不大相干的话，也不见回头。

        “呃，我……”环念音有些语塞，眨眨眼，有些不相信眼前的情景。

        果，果然是墨云山那处满满人间烟火地儿长大的，墨隔玉他，他竟然会做菜！环念音脸上的表情已然从疑惑转而成了瞠目结舌之象，愣在门边定定的看着，好久不曾动弹。

        “哼，没出息”！耳旁忽的传来栖云子的声音。环念音回身看去，见栖云子仍在练着拳，不禁撇撇嘴。又回头看了看灶前的人，转身往主屋那边走。

        肚子又传来咕咕的声音，赶了一夜的路，如今实然有些饿了。

        环念音蹙了眉，墨隔玉做的早膳，自己是吃呢还是不吃呢？这确实是个很叫环念音为难的问题，毕竟自己先前已然有了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如今这样……那到底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环念音捂着肚子咬咬牙，自怪了一句：杂念多，那么饿，肯定得吃了！

        栖云居的主屋旁的那间屋子是劈给环念音专住的。径直走过去，推开门，想着要在这住上一晚，得先打扫了一番才是。

        栖云居里头就只住了外公一人，无甚小厮下人。想他一孤寡老人家，平日里还要照看一大群家禽，能保持着主屋同厨房这两处时常活动着的地儿的清洁就很不错了，如何还能顾及到其他闲置着的屋子！是以，每次环念音来小住，都先是自己打扫一番。

        只是今日，环念音入得屋中，不似往日那般灰尘味呛鼻，却是个整洁干净纤尘不染的样。

        莫不是墨隔玉已经来了好几日就住在此房中？不能啊，这屋子自己专用，外公定是不会叫其他人入住的！

        回身看看院中仍在打拳的外公，环念音敛眉想了想，向榻上走去。

        在榻前凝眉敛神站了片刻，诚然，这榻并无他人睡过！想来那就该是外公知道自己要来便提早收拾了一番！

        环念音心情甚好，和衣躺下。许是赶了一夜的路，前几日又没能好好休息，如今真的是过于的累了，没多久，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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