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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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二人大摇大摆出了赌坊,袁大成一路乐颠颠地倾吐着自己对纪宁的钦佩,倒也不是溜须拍马,是他真实的想法。
然而走着走着纪宁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却是一脸的正色看着袁大成。
“大成,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把地契老婆儿子给押上的?”
袁大成扣扣脑袋,有些窘迫:“纪哥,您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说的是,详细下注的过程!”
袁大成一愣,回忆道:“反正当时我把身上的银票都输光了,但是又赌红眼了,他们就说地契也可以赌...然后我地契也输了,正愁着,他们又说我不还有老婆孩子吗?...我一想,对啊!...”
“对个屁!”纪宁皱眉,“也就是说,你后来下注都是他们在刻意引导?”
袁大成怔住,纪宁继续道:“可即使如此,你再傻也不至于就那么答应了吧?那是能随便答应的吗?你觉得你平时干得出这种事吗?!”
“你别忘了,吕世昌是文士!文士下棋,子有灵韵,他的一步步棋路可能早就在棋盘上织成了一张无形网,完全可以就像一个阵法一般扰乱你的心智!你一个普通文人,在下棋过程中可能早就中套了都不知道!”
袁大成如醍醐灌顶,霎时汗如雨下。
棋,在战斗中最可怕的就是其迷惑力,比如,尊者的棋局甚至可让一只百人小队,活活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直至疯癫而死!
“当然,没有确凿证据这些只能是我的推测,我之所以没受影响,是因为我完全看不懂围棋。”纪宁道,这一点反而帮了他。
“另外,我还发现在吕世昌赌棋的时候,旁边有些家伙不停在用言语干扰下棋者,因此我怀疑你的一系列遭遇,很大程度上是有人故意搞鬼!”
袁大成一拍脑袋,终于明白了什么,顿时一阵后怕:“幸好我没什么输的了,不然整个袁家可能都要被我搭进去了!”
纪宁想了想,这吕世昌即使再好赌好胜好财,连别人老婆孩子地契这种东西都下手,这不是在毁袁家吗?也太过了吧...据他所了解,吕世昌不应该是这种人,吕家也不会任由他干出这种事啊?
纪宁思忖片刻问道:“大成,今天吕世昌身边那个中年人是什么来头?”
“中年人?好像...是两个月前吕家新来的客卿...其他我也不知道,只是如今那人时常陪着吕世昌一起出没。”
纪宁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次的豪赌事件可能是冰山一角,蛛网一线。
“不过暂时先这样吧,我还得回家给爹报喜。”
纪宁与袁大成两人分开,嘱咐以后千万别做这等傻事。袁大成拍拍胸脯,肥肉乱颤,一通保证过后,纪宁便往家里走去。
一回到纪家,纪宁就敞开嗓门大吼:“爹!您儿子凯旋啦!”
良久过后,纪乌兰出现,却是一脸阴云密布。纪宁感觉这形势不对,您儿子考完文修回来,怎么也不该是这么个表情吧?我最近也没干什么啊?
随即他便瞥到老爷子的右手正提着一包裹,里面露出漆黑的一团,纪宁当即了然,正要解释,纪乌兰一个抬手就狠狠把包裹砸过来了。
“你个龟孙!你考不考得上是一回事,你尽没尽力那又是另一回事!画院那么多人,就你一半时间还没到就出了考场!合着你就跟我玩把式呢?!你气死我了你!”
说完,纪乌兰快步过来,张手就要打。
纪宁这就不服了,以前打就打了骂就骂了,这回你儿子争气了你还这样?
纪宁浓眉一挑,一脸愤然道:“爹!住手,今时不同往日,你孩儿今天可是已然考中了圣封文士,这才提前出考场!”
纪宁话毕淡笑着看着愣了一下的纪乌兰,一脸高深莫测,然而很快他的脸色就骤然凝固了...
“文士?!圣封?!我...我我打不死你我!你个不学无术,满嘴狗屁的混账,别跑!我看你今天往哪跑!”
于是,纪家顿时鸡飞狗跳,纪宁欲哭无泪,被纪老爷子拿着鸡毛掸子追打了一圈,随后直接被关了禁闭。
纪乌兰甚至让沉鱼落雁四个丫鬟看着,谁要是私自放他出去,谁就跟他一起滚出纪家。
天色渐晚,在纪大少爷受苦的时候,文画院阅卷房内,同样不平静。
负责阅卷的人是通县知县陈思成,和两位幽州派下来的专业阅卷官。
此时三人早就挑出了此次考试前十的考卷,而却独有一份试卷被摆在灯下最显眼的地方,三位阅卷人全部屈身趴在桌上,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桌上的画,像是在欣赏某个美女的无遮玉体一般。
“妙!实在妙!形体的凹凸变化无需实线勾描,异色填充,仅仅改变炭色深浅便清晰明了,且过渡如此自然,绝无仅有!”一位张姓阅卷官终于出声赞叹,眼睛都虚成一条缝了。
“纹理通过炭线的走向就表现出来,最神奇的是,它竟然能通过刻意的留白和对比,来体现如此真实的光照变化!难怪这整张脸都呼之欲出,栩栩如生!这以炭作画的想法和效果简直绝了!”
另一位王姓阅卷官越说越沉醉,手轻轻地在画卷上空作摸索状,甚至显得有些猥琐。
陈思成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两位,这下信了吧,我县的确是出了一位货真价实的少年先师!灵国百年未有!”
张阅卷官啧啧赞叹道:“哎,信了信了,这还有何不信,看到这画的一瞬间我就已经信了!不过...”
陈思成一皱眉:“不过什么?”
“不过这张画虽为素描首作,画中人亦真实无比,可按传统规章,评论一副画,神、韵、形、色缺一不可。此画在形上的确说是功参造化也不为过,但其神韵色则是略逊一筹...”
“是是是...”王阅卷官附和道,“此画虽然难得,但是规矩还是要讲,这前十的考卷中的确还有两人的作品,神韵色彩都在其之上...”
“所以呢?”
“所以...我等以为此画评为甲等即可...”
“啪!”陈思成拍案而起,冷哼道:“姓张的,老夫也钻于画道多年,这画中所缺我当然看得出。可是,你凭心而论,一位圣封文士十六年岁,一副临境之画夺得百年未有少年先师之名!这于芸芸考生当中,难道还不够榜首资格?!”
两位阅卷官均是沉默,陈思成继续道:
“这副素描仅仅是第一作,难免有瑕疵,我且问你,如果这素描功底瑧至更高境界,其外形之真切,之细致到了与实物再无分别,那时候其神韵意境可否能为绝颠?!”
“先师之名如何,两位都清楚,不说一旦桃李天下,只需举国推崇,那其先师文修之路必然一片通畅,修行速度远超常人,将来成就不可估量!”
“我再问你,大家均是文人,这素描之玄妙你等可已通晓?又是否渴求其中真味?不仅你如此,今日过后,相信这素描技法必然风靡,假以时日必然流传天下!如果今天这素描先师榜首之名,因你们的愚昧顽固所抹去,不说素描,恐怕你们将来的绘画之道,都将因冥顽不化亵误师道而永远受阻!”
两人到这时终于面露窘迫,恍然清醒。
他们其实的确也极为欣赏这画,但是多年的循规蹈矩让他们的思想有些僵化。况且水墨画除了工笔稍微不同以外,一向是以意境为重中之重,今天碰到素描这种只专于外形的技法,让他们多少有些偏见。
而陈思成显然不是这种人,他赞成求新,只有创新才有发展。毕竟国家的强大,外族的抵御,如今都需要这样的发展。
片刻沉默后,一方大印被重重地压上了这张考卷,留下朱红色的甲上二字。
甲上,画院考试只能有一位,这一位,也就意味画院榜首!
陈思成之前有些悬着的的心随着大印也缓缓落下,他吐出一口气,当下轻轻地撇开被白纸条黏上的密封带,好不容易沉下的气又一口吊了上来。
“纪...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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