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志气

杜明堂在杜明驿充满疑窦的眼神里，抬步走了出去。他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只是藏在衣袖下，掩藏的很好。

        杜明驿转头问陆风风：“你可觉得大哥今天奇奇怪怪的？”

        陆风风舌头大的很，回问道：“你大哥哪天不奇怪？好像整个王府，都认为他搞的那些法医，都很奇怪吧。”

        杜明驿点点头：“也是。”

        木屉下面是薄粥和一些馅饼，杜明驿薄粥喝净，只开口吃了一个薄馅饼，剩下的都给了陆风风。

        三人一起乘着八里庄的马车去了七里亭。

        昨个施府送来的米粮，熬了粥一早送到了七里亭，温几喻与施庭朗骑马赶到此处，围着粥锅忙前忙后。

        杜明驿从马车的木窗前张望了一下：“不下车，直接去看看那个送你小动物的一家人。”

        云姐答应着，就让陆风风赶马车绕路，在一处破落的寺庙墙外见一个简单搭着的帐篷，一个穿着单薄的小男孩，正在一旁抱着膝盖仰头看天。

        杜明驿问：“是他？”

        云姐点点头：“之前他还有只兔子，我来时，见他还时常与兔子说几句话，现在送与了我，更加沉默了。”

        杜明驿见帐篷里隐约有妇女，便指着问：“躺那的是她阿娘吗？”

        “昨个用了我的药，精神了许多，今个想是身体还不能支撑起来。”

        杜明驿点点头，让她跟陆风风下车去送药了，于是他自己独自走到小男孩身边，站着低头俯视他。

        “是你的家人，给我阿娘送药吗？”

        杜明驿点点头：“是。”

        小男孩又道：“我叫耿信，你呢？”

        “杜明驿。”

        小男孩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字，一笔一划的道：“我记住了，你的家人都是好人，我长大了，有能力了，一定会报答的。”

        帐篷里有妇女的声音在轻喊：“信儿？”

        耿信扔下树枝，回头看了杜明驿一眼，转头跑了回去。

        杜明驿低头看着地上划出的字体，觉得像是读过书练过字的，字体工整，又见耿信刚刚的小表情稚嫩而干净，在干净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执着，他淡淡道：“字不错。”

        云姐细细叮嘱了耿信道：“你阿娘身子虚弱，且不可再长途奔波了。如今，天个转凉，早晚温度变化大，夜里你也惊醒点，万不可再伤风了。”

        耿信年仅七岁，长期饮食跟不上，身量略显单薄，他的脸上瘦弱无肉，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认真的听着云姐的叮嘱，全凭脑子记住，然后有礼有节的鞠躬感谢。

        云姐咋咋呼呼的性格，平时最受不得这样，何况她也没多大，耿信的样子让她吓了一跳，往陆风风身后躲去：“我说，你这个小孩子，人小礼数却大，举手之劳！”

        耿信他娘在一床薄毯上微微睁开眼，眼中瞧着出息的儿子，都是满意，她挤出一丝笑容：“信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陆风风见他们虽落魄却风度不变，简陋的帐篷里，什么也没有，连耿信的衣服上都补丁连着补丁，顿时心生一股敬意，于是他以同样的礼节回给耿信，笑着道：“你这么有礼，倒显得我粗陋了。”

        杜明驿在远处往这边看着，耿信小小的轮廓在他眼中挥之不去。

        耿信她娘又道：“本是来投亲，信儿他舅就住在这淮安城里，没想到去年就病了，一个劳动力要养活四五口人，也是揭不开锅，我跟信儿能活到今天，全要感谢你们了。”

        陆风风正要说什么，一向不染鞋履杜明驿却突然踏足了这块污邋之地，他淡淡道：“耿信若愿意，可以跟随我身边，吃饱喝暖自然不愁的。”

        耿信他娘连忙磕头：“活菩萨在世了，信儿还不磕头谢恩。”

        耿信却倔强的抿着唇，一动不动的挺直脊背，他突然转身对他娘说：“信儿不能走，信儿一走，娘身边就没有人伺候了。”

        杜明驿问：“你可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耿信小小年纪却心有计量，他寻思一下，坚定的道：“公子若愿意，赠送我一些书本吧。”

        听到此话，杜明驿在心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他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道：“公子我最不缺书了，四书五经我可以送你一整套。”

        杜明驿交代了陆风风事后取回给他，就转身上了马车。

        他默默的坐在马车里，眼睛里看着车内繁荣富贵的装饰出了一会儿神，就听见有人叩响车壁，杜明驿一看是耿信，问道：“还有事？”

        耿信心思敏感，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杜明驿又问：“无事？”

        耿信踟躇了一会儿，他打着补丁的衣服就在杜明驿眼中多停留了一会儿，耿信将手藏在身后，反复的揉搓，神色有些不自在，微含着腼腆，与杜明驿的滔天富贵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此种情形下，杜明驿就静静的等着，直到耿信鼓足了勇气，道：“这是淮安城外的荒草藤蔓编制的小灯笼，天地为证，我自会有信。”

        杜明驿的心鼓给捶了一下，他提着小木棍看着这个枯黄色灯笼，又听耿信道：“飞蛾不自量力撞入旧灯笼，耿信自知薄弱，但仍然希望身如火炬，日后能为公子披荆斩棘。”

        杜明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他握紧了拳头，翻涌的黑眸里全是复杂：“求之不得。”

        陆风风与云姐上车时，就见到杜明驿手里多了一个旧灯笼，他一直出神的盯着看，马车前行时，又见杜明驿从窗口处看站在帐篷口耿信，两人对视一眼，云姐问道：“哥哥，你若不舍，府里大，他阿娘也是可以入府做工的！”

        杜明驿摇摇头，深思道：“耿信是有鸿鹄之志的人，却不能留在我身边，折了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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