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威势

陆风风去城楼里值夜，他是属于下半夜的班，走上城墙，就见到城上的灯笼在风雨的吹打下一晃一晃的来回摇动。

        灯笼的光微弱，烛火的影子倒挂在地上，陆风风就站在黑夜里，守着这点烛火望着城外寒山连绵，乌云布满天际，高耸的山颠也失去了威势，与山一样远的地方，不停的传来一阵一阵的喧哗声。

        那声音远了听不清，近了才分辨出，口里问的都是：“什么时候开城，什么时候有清粥，什么时候让里面的人出来，当地官爷管不管流民死活了。”

        陆风风用手拂掉额头上落满的雨水，扶着城墙往外望，眼中所见是越来越多的流民涌进城下，只觉得雨水真冷啊。

        年纪稍长的城头兵怒喝道：“你不要命了！起来，站好了！”陆风风反应的有些慢了，并没有遵命而行。

        他的眼睛像粘了上去，手指像不会动了一样，后背如同针扎一样，身上的蓑衣就接着一松，雨水渗入了脖颈，凉涔涔的，陆风风迟顿的回了头。

        天空中雷声轰鸣，伴着几道闪电。电光闪动间一道鞭子高高的举起来，架到了陆风风的头顶上。

        大兵欺负小兵，小兵忍辱负重的捱着，向来兵头子都用武力震慑众人，欺负别人惯了，淮安城里的兵自然也会凶人的。

        陆风风捂着头蹲下去，他不敢反抗，但也怕吃鞭子。

        只是，蹲下时，等了好一会儿，都没领教到那道闪着寒光的冷兵器。

        是一双绣着席地纹的马靴公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般天气，来城门的还有谁？只听见一道厚重的声音砸下。

        “淮王府的小公子，也是你们敢动的？”孟大管事斥喝道。

        杜明驿冲他眨眨眼，眼睛里透露着怜悯。

        孟大管事接着道：“哪个不长眼的兵崽子，敢在公子面前见血腥？”

        陆风风心领神会的往地上一趟，抱着头呼喊：“痛！痛！痛！血！血！血！”

        杜明驿抬起头，伸手接住城外斜飞进来的雨水，用力的甩甩袖子，“怎么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这鞭子认不得人，鞭子主人也不要脑袋了！”

        兵头子是没想到雨天路滑，锦衣玉食的杜明驿到城上了。

        “怎么公子来了也不通报？”

        旁边的士兵低头，眼珠子乱转，瞧着自己靴子都湿了，衣衫也湿了，个个假装听不到，默默的扭出衣衫雨水。

        兵头子尴尬一笑，自己的话自己接下去：“瞧我不中用的眼神，难得一见公子贵体，平日里眼巴巴的瞅着都见不到，如今一见啊，就是不一样，就是漂亮！”

        杜明驿冷冷的撇着他，没吭声。

        “来个人，将陆风风扶起来。拿着本府的伤药给他擦下。”杜明驿吩咐下去，立刻有士兵过来带着陆风风走了。

        “你叫什么名？”杜明驿问？

        “家里没什么文化，起的也是好养的，叫牛斗。”

        杜明驿哈哈大笑。

        旁边的一堆小兵也忍不住绷紧嘴角，笑意慢慢绽放在脸上。

        杜明驿背着双手，在城楼上来回踱步。他只是比城墙高出一头，踮起脚尖往下看，是费力了。杜明驿冲着牛斗招招手。

        “牛斗我问你啊，你来替本公子看看城下流民里面是不是藏匿了贼人？”

        牛斗瞪大了眼睛，往城下看去，抹了城墙一把雨水，嘴里抱怨道：“流民如此多，如何分辨出？黑峻峻的一片人，什么也看不清啊！”

        杜明驿点了点头：“本公子也是，什么都看不清。”

        孟大管事在一旁着急道：“都是淮王府的家事，实在不该拿到城门楼上让众位士兵听去了笑话。”孟大管事一拍脑门，“都是老奴不中用了，没看管好王府东西，给王府丢人现眼。如今几个贼人就藏匿在了流民里，他们偷了淮王府的贵重铜镜，老奴要是找不到，可如何以后在王府里当差！”

        杜明驿冷声问：“孟叔可有把握逮住那群贼人？”

        孟大管事严肃道：“如若派人去城下搜一搜，才行，如今流民闹事，贼人既然敢在王府里偷东西，就是也想着在这次闹事里再得好处，这么乱的时机，他们又怎么肯放弃呢？”

        杜明驿赞同的拍拍手：“孟叔说的有道理。只是，现在下面如此乱，谁又敢出城去查一查呢？”

        牛斗愣愣神，在城楼上能清楚的听见下面流民声音鼎沸，就连他吩咐的城楼喊话兵的声音都淹没了下去。

        牛斗很想立功，但是又怕自己小命不保。

        杜明驿冷眼瞧着牛斗的胆小怕事的样子，又再次心生一计。

        “孟叔，你瞧着，这城楼有多高？”

        孟大管事老实答：“老奴恐高，不敢往下看。”

        杜明驿又问众兵：“谁敢开城门出去？本公子重重有赏！”

        孟大管事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包袱银两：“给淮王府做事，自然不能亏待了，老奴还是知道的，这城楼上当兵的，有多半都是家中困难，兄弟姐妹众多，等着你们一个个拿着月中微许碎银，回家接济。今晚的雨是太大了，淮王府也不能让你们白受了这雨水，回来淮王府送药医治，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牛斗听了心动，立马吆喝起人：“这违逆官府的命令，牛斗也是头一次干，可官老爷再厉害，哪有淮王府说话管用，官老爷今晚也求到了老太君那，大伙也是知道的，牛斗去跟府衙官老爷说说，给小公子出城查贼人。”

        牛斗带着士兵兴冲冲的下了城去找府衙官爷去了。

        孟大管事细心道：“公子，天冷风大，咱们也快下城楼吧。”

        杜明驿搓了一下冻僵的脸蛋，快速点了下头。

        依旧刚才那件屋子，杜明驿推门进来，一股药香扑入鼻尖，瞧着坐在圆凳上赤膀的白净少年陆风风要起身行礼，孟大管事急忙阻止了，他站在杜明驿身边，将冷茶换了热茶，捧了一杯送上，也顺便给自己一杯。

        杜明驿边喝边用手指敲着实木方桌，等着牛斗他们回来答复。看着杜明驿手指一下一下的反复在方桌上敲打，陆风风心里忐忑。

        好一会儿，杜明驿有了决定，目光投向陆风风：“可愿意给本公子办件差事？”

        陆风风立即答应道：“只要能报答恩人的，陆风风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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