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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祸起


“温翦疏醒醒?”

        施庭朗将一下午的羽箭射完,急忙转身去寻翦疏。翦疏困了,王阿娘先行带她去了木榻,此时正遥会周公。

        只是脸色有些红晕,想是林子里风大,惹了风寒。

        “娘,这丫头怎么了?”刘柳山蹲在一旁连红薯也吃不下了,他陪着丫头一下午,最是喜欢她的灵动可爱,若是真伤病了,可怎么好。

        施庭朗草草吞了几个窝窝头,就守在床榻边,殷勤的换着热毛巾。

        王氏年轻时在商绅家做过乳娘,养护小孩子有些办法,知道夜里城里有宵禁,施公子学习刻苦,必会误了回程时辰,特意备下了艾草,碾碎搓捻成末,往年不舍用,藏在了床下木盒里用粗布包着。

        当真是疼爱翦疏,提前用艾草柱熏着屋子,蚊虫不敢近前。

        艾草有奇效,一柱燃去了大半,刘教习就在这半柱里沉默不言,完全没有了枣树林里的畅快高谈。

        “阿娘,翦疏没事吧?”柳山虽小,也懂得这不像一般的风寒,莫不是染上了瘟疫?

        水灾连绵,过后就是瘟疫遍布,淮安虽然涌进了不少流民,但衙门每日管理甚严,并没有传出此等传闻,怎么翦疏一直高烧不退?

        施庭朗紧握着翦疏小手,半夜未能合眼。

        几人坚持陪护,竟然不免心力憔悴。只有期盼早日天亮,早点回城医治。

        刘柳山半蹲在庭院里,盯着高空洗近铅华的月光,偶尔浮过几片乌云,经验老道的他,突然领悟,再细瞧未有一丝风动的远山近林,急忙拿了几件雨蓑,将屋里打盹的刘柳山推醒。

        “去马圈里牵出马,套好车,等着为父。”刘柳山一向信服经验丰富父亲,不敢违逆的遵命去办。

        听见外面动静,施庭朗也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旁边油灯下一直替翦疏换热毛巾王阿娘,“莫急,我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施庭朗推门出去,就见到套好了车马,一件厚披风搭在他身上,柳山粗壮的手替他系好,施庭朗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

        “不敢隐瞒公子,翦疏丫头的病不能再拖了,乡下偏僻,请不到好大夫,老奴刚才发现怕是要有夜雨侵袭,现在已经过了三更,不如趁着雨未下,早点进城。”

        “即使有雨,明早天亮再走也不迟?”城里到此处,快马加鞭约莫也有半个时辰,即使早回城也开不了门啊。

        “是呀,父亲。”父亲向来沉稳,不该如此草率。柳山也是一头雾水。

        施庭朗细致的扫过教习左手,发现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约有些乌黑,教习常年耕地,晒黑也不为怪,竞不知什么事让教习的左手抖动起来。

        刘教习知道瞒不住,将施庭朗引到一边,伸出左手:“这是老奴检查明日羽箭时发现的,竟然多了十多支不一样的,这地都是务农平民,村里也没有打铁之匠,这些多出来的箭羽用的是红头铁,箭柄刻着标记,如今天子脚下明令禁止,非国亲国戚,普通人户家不能用精铁打制兵器。”

        施庭朗明利害,心猛地一沉,急忙细查刻在箭柄的标记,他虽然年轻不认得精铁与普通铁,但“淮王府”刻字,他却识得。

        “教习是怀疑,有人祸水东移?”

        “父亲,与淮王府从未得罪啊,他们为什么陷害我们?”柳山太小,想不明白从未往来,谈何有此一祸。

        施庭朗摇摇头,“教习怎么看?”

        刘教习沉默的背着手在庭院踱步,十年前他也曾陪施老爷混迹官场,接触过淮王为人,当时的淮王府家主是当今圣上胞弟,自从太后去后,淮王也不如从前圣宠,早在十年前就将爵位扔下,听闻云游当了道士,府里只有一个太君管着事。

        淮王府里一小众的辈并未多大,当时淮王出走,襁褓里的孩提并未满月,这才卸掉了皇帝的防备。淮王既然不留恋皇家宗室里的权贵,又有谁跟无官无职的施家过不去。

        刘教习猜测:“不是淮王?又是谁?与施家沾亲的权贵不就只是宫里那位嫔妃?莫不是冲着翦疏而来?六娘娘让掌事大宫女给五少爷做了妾,可六娘娘也是翦疏的亲姑姑啊,这一层血亲,怎好不顾及?”

        刘教习也百思不得其解。

        施庭朗抬头望着渐渐笼照乌云的夜空,总觉心下恍惚,一时也想不明白,担心道:“早点回城,在这里耽搁不起了。”

        王阿娘一个妇道人家见丈夫脸色阴沉,自知出了大事,也不好过多过问,将屋里的被子叠了叠,裹着高烧中的翦疏,与柳山一起抱上了马车。

        施庭朗坚持披着蓑衣坐在车外与教习二人赶着马车匆忙往城里赶去。

        结果正如教习所料,行至半路就滴滴下起了雨。

        偏缝此地路遇流民居所,施庭朗担心流民闹事,更加急速的将马鞭舞动起来。马儿吃了痛,更加快速的穿过流民所在地。

        有惊无险,并未碰到什么灾祸。只是路上偶有几个流民拦车要粮。

        幸亏柳山早有准备,从马车木窗口用粗布包裹系住口,递给父亲,刘教习默默凝视柳山蜡白的一张脸,轻声安慰:“莫怕。”握实了几袋小粮包,对着车后宽阔的大道扔了出去,方在阻止了不停追赶往车里扔石子的流民。

        穿过这一带树林小路,安息下来,施庭朗叫停马车,缓慢前行:“已经上了官道,白天夜里都有差役行过,不会再有流民闹事。”刘教习点了点头,换施庭朗去车里坐着,他继续在雨中赶路。

        车内点着小油灯,翦疏隐约觉得似行在水中,左右都是湿漉漉的,原来是有石头砸破了纸糊的木窗,从窗户口斜飞进了雨水。柳山正在撕身上粗布,想办法挡一挡。

        施庭朗急忙阻止,他拖下蓑衣,油灯下方能见到雨水湿透了外面衣衫:,“既然都湿了,换我来。”

        翦疏睁开眼,从王阿娘怀里往外看去,施庭郎将蓑衣铺开卡在木窗口上,又用后背靠上,一脸凝重。

        “不行的,公子这样,老爷会怪罪的,流苏身体向来康健。

        施庭朗嘴角一笑:“守护好翦疏,就是报答老爷夫人了。”流苏盯着柔柔弱弱的小翦梳,也默了声。

        翦疏睁开眼,就见雨水顺着施庭朗的头发往下滴,想替施舅舅擦去一脸雨水,可她太小了,使不出力气,都落在了她伸向空中的手背上,只觉凉深深的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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