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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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如烟不禁一哂,她这是被调戏了么,然这男子来得实在令人生疑,她不得不防。
薄如烟眉目疏淡道:“本宫倒也不是非要追究公子的罪过,只是想摸清公子的来历,不然这长公主府教公子涉足如入无人之境,本宫岂不是很没面子。”
男人目光一闪,含笑宴宴:“不瞒殿下,在下谢绥,乃江南首富谢家二公子。”
……谢?
薄如烟骤然变了脸色,冷声质问:“你与反王谢屹是何关系?”
他生得出众,气质非凡,夜半三更偷潜入反王府邸。
如若说是巧合,她断然不信,还盼他说实话,莫要自讨苦吃。
男人略是讶异的望了她一眼:“殿下莫非不知,反王谢屹便是出身江南谢家,其祖谢晋奉以谢家一半家财助明德帝登基。只不过谢家一向淡泊名利,祖上更有严训规定不许子孙入朝致仕,所以,当谢晋违反谢家家训卷入皇室斗争时,他便被划出了族谱,而其孙谢屹也不在谢家家谱上。说起来……”
他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袖,“我祖与谢晋同辈,还是谢晋的兄长,我父与谢屹同龄,还称得谢屹一声堂弟。如此,这反王谢屹可以说是我的亲堂叔了……”
薄如烟秀眉紧蹙,不太相信——
是么?
“那既然整个江南谢家都与反王划清了关系,谢二公子又为何深夜造访反王府邸?难道……”
“殿下勿要多想。”男人忽又浅叹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谢某不远千里从江南跋涉至京城,是奉家主之命将这支谢家血脉带回去,所谓身死罪消,反王谢屹及其祖虽违背了祖训,被赶出了谢家,但他们骨子里流的依然是谢家的血,不应当死后还魂飘异乡,望殿下怜我家主一片宽厚仁爱之心。”
如此,倒也颇能解释眼下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这谢家家主颇具有大家风骨,难怪能久坐江南首富的位置。
薄如烟低眉一忖,眸光清澈:“本宫暂且信你。”
男人嘴角微翘:“多谢殿下信任。”
“不过……”薄如烟淡淡提醒他道,“谋逆乃是抄家重罪,谢王府阖府上下尸骨无存,你怕是难以寻到遗体,如若你想回去有个交代,本宫明日可以让人替你找找谢屹以及其妻儿留下的衣冠,让谢家立衣冠冢以寄哀思。”
男人眉宇忽然凝重起来,仿佛未曾料到有此不幸,接着他又是轻声无奈的一叹:“那谢某便谢过长公主殿下了。”
“不必客气。”
薄如烟不太清楚当初谢王谋反的内幕,因为那时年纪还小,满心思想着该如何让薄凤讨先帝欢心。
只记得谢王府被抄家前几日,先帝在御书房发了很大的脾气,他掷了一本很长的折子在地上,骂了好些难听的话,然后就有了后来那一系列的事。
从前,她自是觉得反王可恶,分明拥有超凡的地位,享受着朝廷的食禄,竟还敢生出反叛之心!
但她在帮助薄凤打理朝政以后,才知世上的事情并非非黑即白,其中的诡谲和复杂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可怕,又如何用对错来加以概括。
却是这时,回去榴园取酒的胭醉提着裙摆匆匆走来,因步子迈得太急气喘吁吁:“殿下。”
薄如烟错开眼,不再看那眉眼秾艳的男子。
她提着灯笼,回身朝胭醉迎了过去,突然又听身后传来一声“殿下”,那人问:“殿下为何不厌我堂叔?”
薄如烟头也没回,应了一声:“身死罪消。其若有子,必然替父悔矣。”
悔?
男人薄唇微勾,折了一根松枝指尖悠转。
-
第二日。
薄如烟一醒来,便闻得胭醉万分惊喜的说道:“殿下,那株凤凰美人活了。”
薄如烟精神一振:“哦?”
“是真的!”
薄如烟连忙跟着胭醉到了梅园去。
只见梅园的院前,枯相毕现的凤凰美人种在翻动过的旧泥上,散发着勃勃生机。
那曾经如何也挽救不了的焦黄叶片,此时叶面光泽油亮,宛如翡翠,呈现棕病的枝杈也沾染了淡淡绿意。
还有那将枯未枯的花苞藏在片片翡翠之中,褪了一半不正常的石灰之色,露出一点秾艳的玫红,楚楚可怜。
薄如烟蓦地想起昨夜那个男人,他的丰姿便好似这花色一般妖娆,他的眉眼宛如碾作花汁的桃糜。
其人之昳丽,令人不可忘怀。
胭醉疑惑:“殿下,莫非这梅园真的有别处没有的精气,才教它一夜回春?”
薄如烟眉眼一动,淡然捻起一抹茶花根部的泥土,她将泥土置于鼻端缓缓轻嗅,好半晌才得出结论道:“这株茶花是由汤药灌养而成,并非俗品。”
胭醉:“……”
怪不得寻常的井水和粪肥滋养不了。
可是……
梅园冷幽,平日仅有侍女洒扫,不曾有人在那里居住啊,更别提熬药喂花。
薄如烟掸了掸指尖的泥屑,缓缓起身:“活了便是好事,不必介怀。”
她心里有数,这花多半是昨日那男人走时顺手替她浇了。
胭醉还想问,但薄如烟已转身回去榴园,她也忙跟了上去,好伺候薄如烟梳洗。
待得拾掇完毕,用过早膳,已是巳时。
薄如烟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忽又犯困,她昨晚睡得少,今早又早醒。
胭醉生怕薄如烟是昨夜闲逛寒气入体,一边吩咐婢女去熬姜汤,一边无不心疼道:“以后再不让殿下到湖边去了。”
薄如烟打了个带着泪意的哈欠:“那岂能称之为湖,不过一方小池。”
池之浅,连昨日那男人的腰际都未曾没过,教她看了好一副活色生香的场面。
胭醉顿时想起:“听闻反王谢屹与其妻十分恩爱,故那池子取名连理池,是专门为妻子建造的。”
薄如烟懒倦闭眼:“那这谢屹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起码,爱妻这一点无可挑剔。
“不过,谢屹的儿子谢无情就……”
就什么?
没等胭醉把话说完,碧摇提着裙摆匆匆跨进门槛——
“殿下,宫里来人了!”
薄如烟霍然睁开了眼。
胭醉冷了脸色,不悦问道:“他们又来干什么?”
“哎,这我哪儿知。”碧摇亮亮的杏眸转而望向薄如烟,“殿下,此次是张公公亲来。”
张海忠?
薄如烟忖了片刻,坐正了身子,而后她对胭醉招了招手,对胭醉耳语了几句,使得胭醉转身离去。
碧摇稍怀好奇:“殿下,您让胭醉姐姐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薄如烟又还原了之前那般慵懒的坐相,“将张公公迎进来罢。”
碧摇:“哎!”
不一会儿,张海忠带着一名随行的小太监疾步踏入正厅,规规矩矩的行礼。
薄如烟命碧摇奉茶,方才云淡风轻的笑道:“张公公大老远跑来,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张海忠略一摇头,从袖间掏出一本册子,呈给薄如烟过目。
“殿下请看。”
薄如烟打开册子粗略一扫,才知他这一趟为的还是选秀的事情。
只见那册上写满了秀女的名字,有的用朱笔圈了起来,有的毫无痕迹。
但这么多名字,皇帝拢共也就圈了五个,还凑不够一个嫔数。
薄如烟淡淡将册子合上,递了回去。
张海忠笑眯眯道:“陛下的意思是,想听听殿下的真知灼见,不知殿下对选妃之事可有什么提议?”
薄如烟随手执起一盏茶,优雅的拨弄了几下茶盖,笑了笑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真知灼见?陛下向来英明,此事他恐怕早已心中有数。”
“况且,秀女关乎后宫,岂容旁人插手,陛下自行裁夺,才是正理。”
张海忠闻言一愣,她这是不想过问此事的意思?
来的路上他还想,倘若薄如烟说的太多,自己记不住可如何是好,却没想到薄如烟的回答令他措手不及。
张海忠连忙一劝:“殿下,陛下或许心中有数,但您也知您在陛下的心中何其重要,可以说是陛下的定心丸也不为过呐。您看您不如随意说两句,让陛下心里舒坦一点,老奴回去也好跟陛下交差。”
薄如烟轻声一叹:“哎!张公公你有所不知……自本宫搬到这长公主府以后,本宫就头痛难忍深感劳累,前些日子碧摇请了名医来瞧,便听医郎说本宫忧思甚重太过多虑。他让本宫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好好静养,是以这秀女之事本宫是想帮也帮不得,还须张公公费心为陛下分忧。”
张海忠眼皮一跳,急急开口:“殿下凤体抱恙乃是大事,千万马虎不得,老奴这就回宫知会陛下,悉请宫中太医过来给殿下诊断。”
“不必。”薄如烟美眸含笑,“多亏陛下赐本宫面首,有他们侍候,本宫舒服多了,不必劳烦太医。”
张海忠:“?”
但闻薄如烟话落,胭醉领着几个少年郎从厅外走了进来,他们给薄如烟捏肩的捏肩,按腿的按腿,揉太阳穴的揉太阳穴,上下一派伺候好不兢兢业业。
薄如烟甚是愉悦道:“张公公,你且先回宫去罢,待得本宫身子大好,本宫再请你到长公主府来吃茶。”
张海忠:“……不敢。”
胭醉便把张海忠送了出去。
人走后,碧摇满腹疑惑的问:“殿下,您不打算管陛下了么?”
薄如烟挥了挥手,让一干少年郎退下,垂眸漫不经心道:“我已不受那位挟制,怎还会给那位办事?你且持着我的令牌,去护城禁卫营调一支禁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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