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苏陌居住的山峰上，肥遗正呆滞地与苏忘忧一起在院子中练习。它不用剑，苏陌就传它一套身法。结果就是它得用血肉之躯跟苏忘忧的宝剑过招，刚长出的羽毛飞的满天都是。

        苏陌为人温润如玉，教导手段也很温和。简单说就是，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是以两人的翅膀手臂，一刻都不许放下。

        她们在院中惨兮兮练习，殿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苏陌检查完姜后宸身体，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自从我记事起，这般年纪，能在天池一呆一个月的就只有宸儿一个人。”

        说话的是苏陌的夫君南乔。他高鼻深目，皮肤如雪，唇若点朱，天生一副艳丽含笑的模样。听到苏陌说的话，呛了她一句。

        又笑容满面道：“宸儿还没有熟悉虎族吧，你既身体好了，便让忘欢带你在族中转转。”说罢，把忘欢向姜后宸的方向推了一下。

        忘欢站在南乔旁边，也是一色的艳丽，只是稚嫩些。他眼眸乌黑水润，含在极长的墨色睫毛中，此刻正轻轻撇到一边，眼下还有一点鲜红泪痣。

        父子俩站在一起，更像兄弟，恰似两朵并蒂牡丹，艳色迷人眼。

        也许是因为父母在，忘欢神情不似之前高傲，他看了一眼姜后宸，颇为矜持地点了下头。

        姜后宸还没来得及看他，他已经慌慌张张地把头转了回去，只看得到一半脆生生的修长脖颈，微微透着粉色，另一半被如云黑发掩盖。

        不管他此刻如何故作体贴，也抹不掉之前在天池闹事留下的印象。姜后宸显然不想哄大少爷。

        她正要找借口拒绝，苏陌却已经出声：“胡闹！修炼才是正事，宸儿是女子，怎么能只想着嬉笑玩乐。”

        姜后宸立刻从善如流地表示自己应该以修炼为重。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南乔便准备改口让忘欢陪姜后宸修炼。

        忘欢也知道这是小事，但他脑海中却不住跳出天池中姜后宸为奕珍挡剑的样子，原来与他一起玩乐可以，与自己就不行！

        他白皙的脸庞微沉，自顾自掀开帘子，摔门走了。

        他如此任性，南乔也跟着丢脸，只能说笑几句缓和下场面，也出去了。

        姜后宸到了苏陌这里，原本就是为了修炼。这俩人不打招呼忽然出现，勉强理解是为了介绍苏陌夫君。没想到没说两句又走了，场面不免有些尴尬。

        苏陌又要唤仆人去关忘欢禁闭，被姜后宸劝下。她以后还要来苏陌这里，少不得要遇到忘欢，真罚了他就更讨厌她了。虽然是姜后宸也不在意忘欢怎么想，但也不想给自己挖坑。

        闹了一番，终于开始传授心法。

        苏陌教了心法口诀，又用手迅速拍姜后宸身上几处穴位，引导她灵气运转。姜后宸运转心法，按她指引将灵气游身一周，果然灵气吸纳速度快了起来。

        原本洗筋伐髓后，姜后宸就自觉灵气吸纳速度不慢，没想到用此心法，竟然能更上一层楼。

        不但她自己发现了，就连殿外的肥遗和苏忘忧都发现了。原因无它，因为整个山峰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冲到大殿上方，呈漩涡状被姜后宸抽走。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愉快地趁机摸起鱼来。

        苏陌都沉默了，过一会，她默默道：“你身法修炼暂且不急，先把心法修好。”

        她看着汹涌的灵气，几乎浓重到大雾一般有了实形，被姜后宸吸收。心中忽然冒出一句年少历练时听过的人间谚语，“半大姑娘，吃穷老娘。”

        万万没想到，孩子太出色，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看着眼前的姜后宸，再想到外面两条高不成低不就的咸鱼，竟然还敢偷懒。她弹出两道灵力，把两鱼掀翻，又指了姜后宸去太皇灵脉修炼。

        肥遗听说姜后宸不用留在苏陌眼皮子底下，立刻忠心耿耿起来，表示要与姜后宸一起去，把同甘共苦了月余的小伙伴苏忘忧抛之脑后。

        等到灵脉所在山峰的山脚，它忽然明白苏陌答应得那么痛快。这里乃是一处近乎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灵气自然异常充沛，然而山势巍峨险峻，又有罡风猎猎，它飞都飞得摇摇晃晃。

        到悬崖顶上，往下一看，层层云雾缭绕，不见山脚。只怕错踏一步就要粉身碎骨，妖看了都得头晕脚软呼吸困难！

        这也就罢了，这里还特别冷，简直与姜蓠的观日宫不相上下。肥遗恨不得求姜后宸化成原形，躲进她毛发中。

        然而！临走前，苏陌告诉它，要是回来检查，发现它修炼速度慢了，以后晚上也留下来补课！简直惨无鸟道！

        肥遗任寒风吹得抖了半天，都不开始修炼，被姜后宸无情地踹了一脚，差点踹下去。它愤怒地转过身子，却看到她已经一点内疚都没有的开始打坐！

        毛虫！畜生！

        如此两人修炼了十日，终于有人来看她们了。

        这日肥遗在悬崖上下飞了个来回，不说打架怎样，最起码飞行的功力是好多了，到了将近黄昏才回来。一到崖顶便看见奕珍已经在陪姜后宸用膳。它兴奋地冲过去，当然不是为了奕珍，是为了吃的。饿了十天，鸟都要饿死了！

        却见一碟碟精致的清汤寡水，它也只能悻悻地抓了几个甜腻的糕点塞到嘴里。

        姜后宸十分温柔地问：“喜欢吗？喜欢就多吃点。”收获肥遗一个哀怨的眼神，她便住了筷子。

        奕珍十分殷勤地问她：“宸姐姐吃饱了吗。”

        这怎么可能吃的饱，鸟都吃不饱，更何况老虎。而且哪只老虎爱吃青菜啊！以为她是羊吗？肥遗边喝着甜水边腹诽到。

        姜后宸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在外人面前一贯端着，自然不会直接嫌弃寡淡，只说饱了。奕珍平日吃的比姜后宸现在吃的都少，她说饱了，他更察觉不出不对来了。

        奕珍有心跟姜后宸多说几句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问了几句修炼情况。

        等到所有话题都问了一遍，他垂头丧气想要收拾食盒回去。低头一看却没找到食盒，原来早被肥遗抱到另一处吃喝去了。又犹犹豫豫起身，想要告别却舍不得说。

        姜后宸见状，把他带到崖边。

        日头西坠，层云染尽红色。

        忽然天际传来哗啦啦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只灵雁悠然飞来。须臾，数万只灵雁跟在头雁身后，也浩浩荡荡出现在视野中。一时间，火红色的无边天际尽是群雁身影。

        之前在家中，奕珍只见过一行白鹭，何曾见过如此壮阔场景。不光是他，姜后宸在来此修炼前，也未曾见过。

        奕珍身体刚好些，便要来送饭，临走又依依不舍。她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心中忽得像是被挠了一下，便忍不住留他欣赏自己修炼时发现的景色。

        夜幕低沉，群雁也渐渐消失。

        姜后宸忽然上前一步，站到奕珍面前，双脚一半踩在悬崖边上，一半悬空。

        奕珍眼光微闪，他屏住呼吸，期待着什么。

        姜后宸却贴到他脸上，戏谑道：“小羊羔，下次换身衣裳。你这样一身白衣在雪地中，我怎么注意到你。”

        奕珍忽然想起上山时，纵然有法宝护身，可是山势陡峭，罡风又疾，他免不了摔了几个跟头。幸亏出发前，他怕食物被吹冷，加了几道符咒保温，顺带着一些保护效果，才没有打翻饭菜。

        快到山顶时，他失足陷入雪坑中。寒风吹得他快僵了，他伤又未好全，灵力都滞涩起来。只能狼狈地手脚并用往上爬。忽然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提，把他拉了上来，是姜后宸。

        他念及此，心中微微有些酥麻。又有点失望，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或者说，他也不敢细想。

        这时，姜后宸双手摸上他细腰上的珠帘，轻轻扯动。

        奕珍跟着珠帘一起抖动，心中却有些生气。又开始了，宸姐姐总是这样戏弄他。

        忽地，姜后宸两手收紧，把住纤长柔韧的蜂腰，对他粲然一笑，向后一仰，扯着他一起坠了下去。

        失重感迫使两人心脏相贴，猛烈鼓动。

        寒风更加狂烈地刮来，身体却在发烫。

        就连呼啸的风声，都让人想到幼时看灯会，烟花燃烧的声音。

        奕珍肺腑中全是向姜后宸干燥清新的气息，他忍不住看向她，群星在她眼中闪耀。望着她，一如望着漫天星河。

        他感受到一种，来自内心、来自灵魂、来自身体的，盛大的快乐。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拥住姜后宸吻了上去。

        他吻得毫无章法，只是能算是在姜后宸唇上乱蹭。听到姜后宸一声轻笑，温热软滑撬开他唇瓣，探了进去，摩挲他的上颚舌底，与他深深纠缠。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世间最珍贵的蜜糖，也比不上它甜蜜。

        两人耳鬓厮磨，越坠越低，衣襟被狂风吹得缠绕在一起。

        天上忽然传来一声清越鸟鸣，肥遗化作原型，俯身冲了下来，接住他们，送回了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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