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姜后宸离开观日宫，门口已经有一个侍从等着她，引她到安排好的洞府。

        一路上，姜后宸默默思索，她魔气被姜蓠消除，虽然可惜，但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回归族内自然比独自在魔域拼杀来的强。

        固然灵力需要从头修炼，然而太皇虎族战斗力乃是世间最强，又灵气充沛。只要她勤加修炼，要恢复甚至超越自己原本的水平，指日可待。

        另外很显然的是，她也没有能力拒绝姜蓠。

        来到划分给自己的山峰，远远看见奕珍早在那里等她了。还有一人，苏陌也在，她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

        肥遗跟在苏陌另一边，想来它被弹到殿外进不去，也被人引到了此处。有苏陌在，肥遗也安静下来，不敢说话，只能焦虑地蹦跶，留下了一圈圈竹叶印子。

        奕珍乖乖站在苏陌右后两步远处，时不时抬头看看外面，他五感不如姜后宸敏锐，还没发现她过来了。

        他身后又有两人，一个跟为姜后宸引路的侍从一样，还有一个，虽然也是侍从，却是个男侍，长相灵秀。

        等姜后宸走近一点，奕珍看见她，立刻笑了起来，脚动了一下。然而他看了一眼前面的苏陌，又克制住了自己，只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姜后宸。

        肥遗却不像他顾虑这那，立刻冲到了姜后宸身上，蹭来蹭去，“刚刚好强的杀气，吓死我了。”

        姜后宸捋了两把肥遗脑袋，安慰了下它，又看向苏陌，她身上血腥味极重。

        姜后宸意识到苏陌为什么换了衣服，她原本一身白衣，几乎隐匿在在雪山间，但白衣挡不住血迹，所以她又换了一身黑衣。表面上，苏陌依旧是那幅淡漠的样子，仅仅脸色苍白了些。

        姜后宸走到苏陌身前，拱手道：“多谢族长秘境救命之恩。”

        苏陌听到她的话，恍神了一下，回过神后微笑着摇摇头，对她说：“好孩子，我是你的姑母。”

        姜后宸没想到自己今日一下子找回了两位血亲，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肥遗立刻不蹭了，支楞起脑袋。奕珍倒是很镇定，想来他等候的时候，在肥遗来之前，苏陌已经告知他了。

        苏陌晃了晃身子，她身体已经力竭，仍勉力对姜后宸说道：“宸儿，你身体被魔气所侵，筋脉受损，明日起你便去天池浸泡。此处是我太皇虎族圣地，可以助你洗筋伐髓。”

        “族长”，姜后宸忍不住开口，然而她看到苏陌慈爱的眼神，又改口道，“姑母，是谁伤了你？”

        “不用担心，我做错了事，一点惩戒罢了。”苏陌摇摇头道。

        肥遗忍不住嘶了一声，苏陌乃是太皇虎族族长，绝对的世间一流强者，什么样的惩戒竟能让她虚弱至此。

        它没有进一步深思，姜后宸却懂了，太皇虎族能够惩戒苏陌的，自然只有姜蓠。

        然而姜后宸未开口说话，苏陌却仿佛看明白了她的想法，道：“做错受罚，理所应当。与将军无关，我修养几天就好了。”

        她顿了顿，又道：“这卧虎峰，阿蓁与将军也曾住过，想来将军特地为你安排的这里。”

        姜后宸听到她提到母亲，愣了下。苏陌却没再说，笑笑走了。

        苏陌走后，奕珍望着姜后宸欲言又止。姜后宸看出奕珍是疑心自己之前的说辞，倍感烦躁，无心应付他，随手为他指了侧殿休息。

        好在奕珍也知道姜后宸今日大起大落，忍下心中疑问，不再追问她，还贴心叮嘱：“洗筋伐髓必然痛楚难忍，我这里有一些滋补的药，宸姐姐拿去有备无患。”说罢把药递了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后宸见奕珍这么懂事，又来了点兴致。她没拿药，一把拉住了奕珍冷玉一般精致纤长的手，饶有兴致地开口：

        “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比不过红袖添香，美人相伴。青奴若是担心我，不如明日陪我一起。”

        奕珍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抽手跑去了自己殿内。

        姜后宸笑笑，又把那男侍指去服侍奕珍。她不需要另外两个侍从贴身伺候，自己与肥遗一起进入主殿，简要说了下目前的情况，也各自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姜后宸便到了天池，肥遗嫌留在房内枯燥，也跟着来了。

        太皇虎族一贯作风豪迈，就连这天池也绝非一般的灵池，竟是一座火山的火山口积水成湖，四周被众山山峰环绕。

        湖面热气缭绕，更有灵气四溢。是以天池周边一改太皇山脉绵延千里的冰封酷寒，湖边有无数奇花异草郁郁葱葱。

        仅有远处遥遥可见两座山峰间留了一道缝隙，天池之水由此倾泻而下，从山脚抬头仰望时，如一道白线自空中急速而来，又沿山势流向四面八方，滋养太皇山脉一众生灵。

        姜后宸拿掉发钗，解开外衣，一步步迈入水中。

        初时只觉得湖水微烫，伴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硫磺气息，颇为舒爽。

        然而很快皮肤如同被一片片极微小的利刃层层割开，湖水如火焰沿着伤口寸寸灼伤内里的血脉筋肉，最后附在骨骼上熊熊燃烧。

        尽管她已预料到天池洗筋伐髓，将有一番苦楚，然而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年幼流落魔域，多少次从厮杀中拼的一身重伤方能杀出一条血路，又无数次躲在无人山洞中熬过魔气侵蚀血肉骨髓的痛楚，竟都比不得这天池祭炼筋骨带来的折磨。

        过往厮杀留下的顽疴旧疾，随血肉一起被这火焰慢慢烧净。

        但这皮肤血肉灼烧的痛楚，又被骨骼焚烧之痛压下，她的骨骼上的火焰不仅缓缓烧去了魔气肆虐的痕迹，甚至已经烧到了她的妖丹。妖丹内的温度，仿佛更甚灼烧她的火焰。

        她的灵魂亦被这高温熔化，意识逐渐不再清明。此刻，分不清是湖水焚烧着她，亦或是她的妖丹焚烧着湖水。

        姜后宸下意识把手放到胸口，本能的求生意识迫使她掏出折磨着自己的妖丹。然而她的手没有摸到血肉，却听到了骨骼撞击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金玉相击，是她的骨骼被天池祭炼提升所致。自然，骨骼撞击在一起是她的手骨撞击到了她的胸骨。听到骨骼相击之音，她快要被折磨消弭的意志又清醒了一下，忍住痛楚收回了手。

        肥遗坐在岸上，看到姜后宸被折磨的惨状。姜后宸没哭，它倒是哭了起。当然姜后宸已经是一副骷髅，想哭也哭不出来了。肥遗算是把她的份一起哭了。

        来之前，姜后宸已经与肥遗约定好，不得干扰她。肥遗也知道洗筋伐髓不能随意中断，别无他法，只能在岸边陪姜后宸苦苦熬着。

        好在虎族体质强悍，天池之水更是进一步激发了虎族的体质，姜后宸的骨骼被祭炼了几个时辰，又长出了一身血肉，附上了一层紧实的皮肤，最后眼睫眉发也慢慢长了出来，身姿矫健更甚之前。

        她意识逐渐清醒，内视体内，妖丹被灼烧出一层浅浅金光，之前被魔气堵塞冲击的筋脉也开始运转灵气，甚至神念都更加强大。

        待她再睁开眼睛，肥遗觉得姜后宸好似变了一点，不是容貌，而是某些更深沉的东西。姜后宸之前若是不刻意收敛，便是杀气四溢，她往日都是刻意控制住自己的杀意，努力伪装自己。

        现在姜后宸仿佛比之前更为沉静内敛，肥遗觉得，这可能就是传说大人物的气场，就跟苏陌一样。

        如果姜蓠知道它觉得姜后宸像苏陌而不是像自己，可能连灰都不会给它留下。不过肥遗还没见过姜蓠，不知道此时的姜后宸更像姜蓠，也是正常。

        姜后宸看到肥遗满脸的泪水，缓步走到它附近一块巨石边，嘲笑它，“都活了三百岁了，这么点事就把你吓哭了，这都哭几回了。”

        肥遗知道姜后宸是想安慰它她已经没事了，却被她的话气到，忍不住反驳她，“你也知道我才三百岁，在妖族只是个小孩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光说不解气，它翅膀又愤怒地拍了下水，立刻烧了起来。这下它不仅是哭，还大叫了起来，所幸姜后宸此时终于有了一点灵气，帮它扑灭了。

        哪怕肥遗是一只雌鸟，不比雄鸟爱美，那也是极爱护羽毛的，它泪汪汪地看着秃了半边的身子，绝望地想跳进湖里就这么死了。

        肥遗这么小孩子脾气，这几十年也不多见了。

        姜后宸笑着靠到巨石上，感受天池之水仍然冲刷着她的身体，滋润着她的体魄，一面抬手，帮肥遗抹去它满脸的泪水，碰到它之前，还不忘烘干手上的湖水，以免再侵蚀到肥遗。

        肥遗又抽抽搭搭了一阵，问她，“是不是已经成功了？”

        “还早，只治愈了一部分旧伤。昨日姑母没有说要泡多久，想来她已经知道一次不能完全治愈我的身体。”

        肥遗想起来昨天苏陌轻飘飘的语气，又生气了，“苏族长太狠心了，这天池威力这么大，她竟然都不提醒一下。”

        姜后宸笑笑，“女人怎能如此娇气，吃点苦罢了，这还用提醒。更何况这点威力，姑母身为一族之长，更不会放在眼里，再泡几次就好了。”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到有人过来了。来人一身雪白及地大氅，与远处冰天雪地呼应，更衬得他唇红齿白姿容绝丽，正是奕珍，他手上还提着一个嵌珠镶玉的八宝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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