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除夕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但天气依旧是寒冷无比。上面也没有再派人下来，看来在邵组长被调回去东兴市之前，我可能要一直待在这了。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的过着，一晃就是除夕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家外面过年，有点新鲜也有点想家。不知道我那养父亲怎么样了，不过按道理来讲，现在他应该在讲话。不是讲着自己过去的光辉历史，就是畅想着未来。

        这本来是个欢乐的节日，家家户户都贴着春联挂着灯笼，围坐在饭桌旁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可我们今天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接到了一个电话，声称，在榆木河的冰面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们驱车来到了所指的位置，这是榆木河彩虹桥附近的河段。开车在彩虹桥上，只见整座桥都挂上了彩灯，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挂在天边的一条彩虹一样。从桥上往远处的居民区看去，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祥和的气氛。

        而在桥下，却是黑灯瞎火，凄凉寒冷的很。

        将车停在岸边，我们几个人翻越了护栏来到河边，发现尸体的人是一名环卫工人。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夜晚，他们却还是要坚守在岗位上，实在是有够辛苦的。

        这名五十岁的大妈站在岸边，给我们指了指远处冰面上的一具尸体。

        在彩虹桥彩灯的照射下，远处冰面上能够看到一个人正爬在上面。从长长的头发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女人，但我也不敢确定。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羽绒服，很是显眼。可目前并不清楚这个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她身上是否有血迹。

        我试着用脚踩在冰面上，感觉还是很结实的，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塌陷的。

        我对谷琛说道：“你和我过去看看情况，关增彬你留在这里。”

        关增彬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要去。”

        “冰面危险。”我说道。

        关增彬摆了摆手：“危险你个头，这冻的这么结实，还怕能掉河里？况且，我可是一名法医啊，现场万一留下了什么痕迹，我可比你们专业多了。”

        说话间，也拗不过关增彬，我们三个只好往那边移动。

        清洁工大妈对我们说道：“我喊了好长时间，那姑娘都没有反应，我怕是已经死了……”

        随着我们的逐渐靠近，这名女人的全貌显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这是一具趴在冰面上的尸体，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在冰面上，出现了一滩扇形血液痕迹，这是从她的头颅溅出来的。在女人头颅的位置，冰面上出现了丝丝的裂缝。我见过很多尸体，可如此恐怖的尸体，还真的不多见。

        看女人的样子可知其年龄似乎并不是很大，身高也只有一米五几的样子。只是她是趴在冰面上，所以看不到她完整的脸，只能看到少半张。不过管中窥豹，从这少半张脸上来看，她贴在冰面上的多半张脸有多么“惨烈”，就可见一斑了。

        半晌后，关增彬开口说道：“尸体的样子符合高坠死亡，所有的骨折处受力方向是一样的。从她的头部来看，巨大的压力甚至使她的眼珠都脱离了眼眶。再看她的脖子，颈椎断裂，几节椎骨甚至能看到凸了出来。头部前的这滩血液呈现发散状，最远的血液足有十几米远。”

        说着，关增彬抬头看去：“恐怕，这个女人是从彩虹桥上跳下来的。”

        我抬头看去，彩虹桥到冰面的距离，足足有二十米左右高度。

        关增彬继续说道：“从尸体的情况来看，她落地的时候应该是头部先着的地。从血量来看，应该是自主高坠死亡。”

        “什么意思？”谷琛看着关增彬说道。

        关增彬回答道：“所谓的自主高坠死亡，指的是在坠落的过程中，这个人是清醒的。除了从尸体生活痕迹来看，你们看这尸体的手腕，有明显的挫伤。这就说明，在坠落的一瞬间，她下意识的用手腕来支撑。这是人的本能，也是判断自主高坠死亡的一个因素。”

        “不过。”关增彬话锋一转：“至于她为什么会从彩虹桥上掉下来，这就不好说了。是被人推了下来，是想要自杀，还是不小心掉了下来，这一点还不清楚。”

        我抬头望着彩虹桥，思考着。

        彩虹桥的两侧都有护栏，高度在一米五左右。而这个女人的身高刚刚超过一米五，看起来更像是个初中生，那么她绝不能够是失足落下来的。也就是说她不是要自杀，就是被什么人推下来的。

        至于到底是哪一点，这还不能够确定。

        关增彬说道：“将尸体带回去吧，穿着这么多的衣服，我可没有办法解剖。”

        “又要用那破解剖室了。”谷琛看了关增彬一眼，说道。

        关增彬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好在吴梦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安装了暖气，要不然，又要挨冻了。”

        关增彬回去拿来了裹尸袋，我和谷琛两个人将尸体抬了起来。我抬着女尸的胳膊，感觉像是提着吊线的木偶一般。能感觉到里面的骨头都断了，可见冲击力之大。而尤其是我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女尸的脸。

        这一看之下，才让人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将女尸装在裹尸袋里，我和谷琛一人抬着一头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清洁工大妈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的情况。

        将女尸放在车上，我回头问道：“大妈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周围看到有什么人了么？”

        大妈回答道：“我看到尸体就报警了，周围没有什么人，这一片都是我负责的。你们想啊，现在是什么日子，现在可是除夕。除了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人会在外面乱晃。我看到你们把尸体装到袋子里了，怎么了，是死了么？”

        我摆摆手，说道：“跳河了。”

        说着，感觉有些不妥，又说道：“砸冰面上了。”

        大妈闻言，没有表现出害怕，而是有些伤感的说道：“要是没有什么天大的冤情，要是还能过下去，谁会在除夕自杀啊。想不通啊，再惨，能比死了惨？”

        说着，大妈自说自话的离开了。

        “回去吧。”我摇了摇头。

        回去的时候自然也要经过彩虹桥，谷琛开车，我坐在后排，而裹尸袋就在我的脚下。我一路看着彩虹桥的护栏，护栏间缝隙极短，就是一个小孩也不可能从缝隙中掉下来。而按照她的身高来看，从上面掉下来也是很难的事情。

        路上的车很少，想想也知道，在这个时刻，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家里度过的。

        这个女人，不，准确的说是这个女孩子是怎么来的？走着来的，坐车来的？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不过我隐隐的觉得，就好像那个老大妈所说的，能在这个普天同庆的节日选择自杀的人那该多么绝望。可在这个节日里选择杀人的人，该多么的心狠。

        突然间，四周响起了炮仗的暴鸣声，声音集中而响亮，把沉思中的我吓了一大跳。我看了看手表，这才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新年到了。

        接着，无数的礼花在彩虹桥的两旁绽开来，很是鲜艳好看。

        “新年好。”我看了看谷琛和关增彬。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新年快乐啊。”

        可这个新年，估计是快乐不起来了。在所有人都赏着烟花，吃着美食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还在赶回去的路上。而车上，还包着一具尸体。而这名死者，还是一个花季的少女，目测年龄不到十八岁。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开心和悲伤大多时间都是均衡的。当你感觉到快乐的时候，定然有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悲伤着。当一个人新生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死去。只不过，在这个节日死去的，实在有够是悲喜交加。

        我们又长了一岁，可这个少女，却永远停留在了这个年龄。

        汽车静静的行驶在彩虹桥上，周围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而裹尸袋里的这名少女，却静静的沉睡着。

        我们，要找出她沉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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