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偏爱

“有一个东西，它叫防晒霜。”

        姜峰眼巴巴盯着乔知眠看了半天。

        “没用，我抹了，还是黑。”

        乔知眠耸肩：“上天偏爱我。”

        “也偏爱林煦景吗？”

        为什么林煦景也晒不黑？

        明明他爸都快黑成非洲人了！

        姜峰心肝儿疼，黑的只有他，肉眼可见的肤色差，脖子上下两个色，那条分界线可谓是泾渭分明。

        简直是从别人那儿上挪了一个头安在了他身上！

        四个小工在院子里聊聊天，吃吃饭，虽然已经快四点了，但也不着急去播种。

        张娟感觉她之前一番话还是挺有效果的，但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效果，这几个人也没再找过她。

        “还不去播种啊，乔知眠不说你们？”

        “她嘛，不说。”训话的都是姜峰，反正他们当做听不懂就行了。

        “诶，阿姨。”男人问：“你不是说乔知眠没钱吗，她钱给迪力拜尔，让迪力拜尔房子去了。”

        “那你们遇到个好老板，怎么还窝着偷懒呢？”

        “我们嘛，刚吃完饭，这就去呢。”

        “乔知眠是不是就给了迪力拜尔钱，没给你们？”

        “我们嘛，工资该发的时候，发。”

        张娟笑了：“就不怕乔知眠不发？难听的话我说在前面，乔知眠她家以前是有钱，她也算是个富二代，现在她那个有钱的爸爸死了，不然她这么有钱的人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种地。”

        一个小姑娘能种成什么地？

        还不是一个劲儿的花钱，最后种不种得成还难说呢。

        张娟打心眼里就不觉得乔知眠一个娇娇小姐能成事。

        “开了地，别人都种油葵养两年地，这你们总知道吧，你们看看乔知眠种的是什么，那种子花里胡哨的跟□□皮似的，见都没见过，你们也放心给这种大小姐种地？”

        几人相互对视，压着声音交流着张娟是什么意思，弄懂了她说的话，觉得有道理。

        乔知眠那个人确实太小了，看着年纪就一点点大，要说姜峰是老板还说得过去，她是老板，她怎么能当老板呢？

        “要我说，你们有这个时间在乔知眠身上耗，还不如早点儿找个好下家。”张娟也不着急，慢慢的说：“我都能给你们找个靠谱的老板，开的工资还比乔知眠高。”

        等到下午五点多，几个人才慢悠悠的晃荡着去了地里播种。

        姜峰是怎么都看不下去他们这副态度，这哪儿是请了几个小工啊，这是几个大爷吧？

        本来姜峰想着算了，可能是午睡睡过了头，这几天也确实累，但五点多来，播种和玩似的，没一个小时就要回去，姜峰实在看不下去，虽然交流不通，但他还是去交流了。

        乔知眠有点麻了，拖拉机开久了还是挺累的。

        她去拿自己的水杯，杯子上已经积了一层土，水温倒是刚刚好。

        “峰叔人呢。”戴好鸭舌帽，乔知眠四处张望了下，沿着小土路往前走。

        过了一人高的田埂，有几个人在争执。

        虽然距离远，看不清脸，不过看身形和衣服，有一个人是她峰叔，另外几个好像是一个院里的小工。

        因为他们的名字太长了，乔知眠到现在都没记住谁是谁，勉强只能认个大概。

        隐隐约约，乔知眠听见了他们吵架的声音。

        有个人用力推了姜峰一把，姜峰险些摔倒。

        乔知眠脚步定在原地，眼睛微微下压，泛着寒光。

        风和沙打在脸上，鸭舌帽被吹飞出去，落下田埂。

        乔知眠没有去捡，也没再往前一步。

        今天收工稍微早一点，乔知眠回去的最早，其次是四个小工，姜峰是最后回来的。

        小工聚在一起，不可能说汉语，时不时的回头看乔知眠两眼，话题总好像和她有关。

        乔知眠垂头，拿着一把小水果刀削菠萝。

        菠萝这种东西她不会削，所以削出来的菠萝卖相很难看，或者说完全没有卖相，而且浪费了很多果肉。

        姜峰回来的时候，乔知眠的菠萝已经在盐水里泡了一段时间了。

        “峰叔，吃菠萝。”她拿了一根签子。

        “好。”姜峰本来应该挺高兴的，但这会儿他实在没心情，连个笑都快扯不出来了。

        “怎么了，回来这么晚？”

        “没事，到处看了看。”他从盐水里扎了一块菠萝出来，是真咸：“我们播种的还算快。”

        “嗯。”乔知眠问：“迪力拜尔回电话了吗？”

        “没有。”

        “那就和村支书联系，打听清楚他什么时候回来。”乔知眠垂头摆弄手机：“顺便，我们要招临时工开拖拉机，峰叔，招人就麻烦你了。”

        姜峰皱了皱眉：“怎么突然要招人。”

        “不然呢。”她笑了：“这几个小工靠得住吗？”

        姜峰没说话。

        “你今天和他们谈什么了？”

        “没什么。”姜峰不知味的咬着菠萝，有些话他不能说。

        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些人会那么肆无忌惮的谈论乔知眠的家事，对亡者的不尊重是他不能接受的。

        乔知眠听了恐怕会更难受。

        可能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今天没控制住，还差点和人动手了。

        心里想着没这个必要，忍一时风平浪静，脑子都已经不听了。

        乔知眠开始削梨，这也是个十分浪费果肉的行为，但姜峰这会儿压根儿没注意到乔知眠在干什么。

        大梨削成小香梨，然后被乔知眠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盘子里，她用刀尖扎了一块填进嘴里。

        “不过来吃水果吗？”乔知眠问几个小工。

        其中一个人看了看乔知眠，犹豫几秒，表情有点复杂的走了过来。

        “谢谢老板。”

        “其他人呢，让他们过来一起吃。”

        乔知眠把盘子递了过去，自己从椅子后面拿了个背包。

        浅色的背包，里面放着防晒霜、纸巾和梳子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这些，还有提前分好的红色的毛爷爷。

        “这是三月份的工资。”乔知眠说：“四份，各拿各的。”

        几个人吃着梨，意外了一下，然后没怎么犹豫就把钱接了下来，一人拿了一份。

        “谢谢老板。”这句汉语倒是很标准。

        乔知眠淡笑：“不用谢，这是你们该拿的，回去吃饭吧。”

        “好，谢谢老板。”

        他们欲走，姜峰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乔知眠做事，他不多管。

        “对了，还有一件事。”乔知眠声音不轻不重：“你们第一季度的工资已经发完了，等到三月底，就回家吧。”

        他们楞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回家，是他们理解的那个回家吗？

        这是也算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反正已经打算好不在乔知眠这里干了，等找到更好的下家，他们随时都能走。

        但突然之间拿到了钱，他们又觉得……

        怎么都不是滋味。

        乔知眠亲自说了让他们走，却有点不想走了。

        应该是他们自己说要走的，而不是被乔知眠通知，说让他们离开。

        这样显得是他们能力不行。

        姜峰问：“怎么突然不想要这几个人了？”

        “不好用。”

        姜峰不知道乔知眠白天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但他觉得不应该，他是看着乔知眠长大的，乔知眠是什么性格他很了解。

        如果乔知眠看到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不说和人干一架，那也得大发一通脾气。

        她的脾气可不小，发起火来跟个小炮仗似的，分分钟炸给你看，不会和现在没事人一样。

        姜峰第二天就去招人了，乔知眠也没多理会这四个小工。

        但莫名其妙的，这四个人居然突然勤奋了起来，一整天都没偷懒。

        乔知眠不关注他们，也不在乎人有没有偷懒，她越是不在乎，几个人就越要表现自己，仿佛突然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样。

        手机铃声在响，乔知眠看了看来电显示，眉尾挑了一下。

        “老板。”熟悉的声音：“你在招人吗？”

        “是啊。”

        “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乔知眠笑了：“不觉得屈才吗？”

        “推土机嘛拖拉机一样开，我嘛，上一个老板没钱了，推土机卖掉干别的去了，现在我也打工的呢，看人脸色过活嘛不好，我看到姜老板马上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黄昏时分，乔知眠见到了馕馕，当初教会她开推土机的瓦尔斯江。

        “老板，没等到你来找我开推土机啊！”他几个大步过来，想抱乔知眠吧，又不合适，只好围着她转了一圈：“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土。”

        “……”

        “我是说身上都是土。”

        乔知眠直乐：“穿一身西装来见我，你确定你是来种地的？”

        “我这样不好吗？”他还拿着个公文包呢！

        头上戴着花帽，身上系个领带穿着西装，虽然刚到皮鞋就已经脏了，但不影响他目前的形象很体面。

        “……你高兴就好。”

        瓦尔斯江确实挺高兴的，他遇到的汉族人不少，打交道也算很多了，但是只有乔知眠让他印象深刻，忘都忘不掉。

        她太不一样了，虽然一身土，但又好像能发光。

        晚上，小院儿里一共七个人，围了满满一桌。

        瓦尔斯江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却给另外四个人带来了藏不住的危机感。

        乔知眠好像下定决心要让他们回去，现在新的人已经在眼前了，他们随时都会被换掉。

        他们试图用维语和瓦尔斯江交流，瓦尔斯江也同样不用汉语回答，只不过句句不走心，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

        瓦尔斯江和几人浅聊了几句，身体朝着乔知眠侧过去。

        他小声说：“老板，你是招了几个牲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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