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划拳

幸福来的猝不及防，虽然建立在林煦景的不幸之上。

        乔知眠和林煦景对视，林煦景扯了下唇角，筷子直接撂在了桌上。

        眼前这盘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尤其辣味飘散着，外皮酥脆的质感，乔知眠现在特别不想做个乖孩子。

        为难之际，姜峰开口了。

        “这差别对待，老林你是不是有点重女轻男？”

        林涛瞥了眼林煦景：“饿不死他。”

        乔知眠本来想把盘子放桌子中间，但桌上满满当当都是菜，还是盘子摞盘子的那种，压根儿没地方放。

        这种尴尬的时候，乔知眠扭头看她峰叔。

        但她峰叔刚想挪盘子，林涛就用筷子抵开了姜峰的手。

        “没地方放，就放那刚好。”林涛说：“尝尝看好不好吃，不好吃扔给林煦景吃。”

        “……”

        您搁这儿把儿子当垃圾桶呢？

        林煦景拎了瓶白酒打开倒上，好像什么都没往耳朵里进，又或许早就习惯了，他抿了口酒，懒意浓重。

        桌上很快又开始猜拳，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乔知眠盯着肉，再不吃凉了。

        她决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林煦景的脑袋上。

        夹起一块沾满辣椒粉的肉填进口中，乔知眠眼睛闪了一下。

        有点神奇，居然不难吃。

        虽然辣椒粉多，但不是那种呛人的辣，混合着孜然和椒盐，还有很淡的一丝丝蜂蜜的味道。

        乔知眠被辣的小小吸了口气，然后又夹起一块，好久没吃这么辣的东西了，有点畅快。

        冷风扫过额头被辣出的细汗，日光被白云挡了，歌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大家吃的尽兴，在天黑之前都准备要离开了。

        姜峰忙着送人，再次因为语言不通交流起来不是很方便，一番客套的送人说辞都活生生憋了回去。

        瓦尔斯江高兴又有点舍不得，深邃的眼睛弯弯，围着乔知眠像跳舞似的转了一圈。

        “老板，你嘛，往后开推土机也赚钱呢。”

        乔知眠笑了：“等我没钱了去投奔你。”

        “好！”

        姜峰脸绿着，这个‘好’字他不想听。

        “老姜，咱把桌子挪回屋里喝吧。”林涛已经开始提议了。

        在院子里实在太冷，虽然喝酒暖身子，但捱不住一直冷。

        于是这边瓦尔斯江他们刚走，那边就开始挪桌子转移阵地了。

        林煦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人影，乔知眠无聊的看着他们划拳，她峰叔果然还是划上了，一如既往的菜，酒喝的最多。

        “少灌我啊，再来。”

        “老姜，真不是灌你，来来来，再来，再来你也不行。”

        “走一个，喝。”

        地上一片空酒瓶，乔知眠单手托着下巴，看她峰叔糊里糊涂的又被徐庆国灌了两杯，眼尾往下压了压。

        她笑说：“我峰叔喝醉了，你们别欺负他。”

        “这哪儿是欺负啊？”徐庆国笑眯眯的：“还不是因为他太菜了，这输了不能不喝吧？”

        林涛摆摆手：“差不多行了，老姜再喝就趴下了。”

        “谁说我趴下了？”姜峰睁大眼。

        “那你再来？”徐庆国又给他满上了。

        “来！”

        乔知眠把酒杯往自己这边一挪：“别灌他了。”

        “姜峰一大老爷们儿喝点酒怎么了，放心吧，喝不怎么样，小孩儿一边儿玩去。”徐庆国说：“再来，老姜。”

        乔知眠扯唇：“那我和你来吧。”

        “哈哈。”徐庆国笑开了：“你一个小姑娘来什么来，你会划拳啊？”

        “没事，赢了你喝，输了我峰叔喝。”

        “眠眠……”姜峰拉她，乔知眠侧脸过去瞪了他一眼。

        “陪我玩吗？”乔知眠礼貌且无害的问。

        蔡海直摇头，闷了口酒不动。

        徐庆国倒是乐呵呵的，哄小孩子一样：“好好好，和你玩，你赢了我罚三杯，你输了罚你峰叔一杯，行不行？”

        乔知眠点头，林涛就皱着眉不吭声，虽然吧，知道护着姜峰是好事，但这么个护人法儿不好，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还想和大老爷们儿一起划拳呢？

        “猜拳我还得让着你点儿。”徐庆国说，手势比划的也慢。

        乔知眠也跟着他，声音柔柔的，不仔细听可能都听不太准她说了什么，加上动作慢，徐庆国就更像是在哄小孩了。

        嘴上喊着手上出手势，糙老爷们之间是越喊越亢奋，徐庆国对上乔知眠，那就完全改性了，可以说是最温柔的一次猜拳。

        “六大顺啊，好嘛。”

        “四喜财。”

        这样毫无波澜的猜拳似乎看着都没意思，林涛也闷了口酒，想着实在不行就早点把姜峰弄床上去，省的乔知眠一直在这儿守着了。

        直到……

        “七个巧。”乔知眠说：“你输了。”

        林涛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是徐庆国让着乔知眠的。

        “唉，我输了。”徐庆国摇摇头，闷了杯酒。

        “三杯哦。”乔知眠很单纯的样子。

        “三杯，说三杯就三杯。”徐庆国连忙给自己再倒上，心想他刚刚好像没让着乔知眠，这孩子还真会点划拳。

        乔知眠是会点划拳，只会‘一点’，所以再来就输了。

        “让你峰叔……”徐庆国话还没说完，乔知眠拿起酒杯喝了杯白酒。

        “哎。”林涛拧着一张脸：“你喝什么酒啊，让你叔喝。”

        乔知眠笑笑：“一点点没关系，徐叔，我们再划两下？”

        “咳……”徐庆国搓了搓鼻子，这不显得他欺负人孩子吗？“差不多和你划两下就行了啊。”

        “嗯。”

        林涛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小女孩和他们划拳，这算什么事儿？

        话传出去他们成什么了？

        划两下让老姜赶紧睡觉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么去发展。

        乔知眠不疾不徐的，一个完全不像是在划拳的态度，竟然又灌了徐庆国三杯酒。

        徐庆国输了一次，接着又输了第二次，等到第三次，他开始觉得离谱了，而且出于男人的面子，嘴上说着叔不能让你了啊，再让真醉了，行动上……又输了……

        一连四次，十二杯酒，徐庆国懵了，晕晕乎乎甚至没发现乔知眠猜拳的速度越来越快。

        王老六睁大眼睛，晕乎乎的盯着乔知眠看。

        “老徐咋了这是，为了哄小姑娘开心死命灌自己啊，他是不是给喝傻了？”

        蔡海夹了块肉：“我看不是。”

        林涛也看出了猫腻，乔知眠这孩子不是生涩的不会划拳，她这是猫逗老鼠呢。

        看上去是徐庆国让着乔知眠，但实际上乔知眠划拳越来越快，声音轻但十分稳。

        他甚至看到了中间有一次徐庆国其实猜赢了，然而他自己因为划拳太快压根儿没算出来自己赢了，还在云里雾里的划拳，最终又被灌了三杯酒。

        乔知眠这孩子……

        心有点儿黑啊！

        徐庆国摇摇晃晃，差点没栽桌子上，忍住了要吐的冲动，酒是实在喝不下去了，再喝人都要没了。

        “我咋觉得这小姑娘真有两下子呢。”王老六觉得新奇：“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乔知眠慢悠悠的倒酒，因为自己也喝了几杯，脸上有点泛红。

        “哦。”她应下，依然轻轻的，稳稳的，不像划拳的开始划。

        于是乎，林涛也没有阻拦王老六个二傻子。

        林涛和蔡海聊着，酒桌上仍然热闹，院里偶尔传出爽朗的大笑和一两声狗吠。

        圆月高悬，星空辽阔，前天刚起了大风，吹走了风沙，夜空清朗了很多。

        乔知眠出来透气，迎着黑夜凝望。

        身后的吵闹不像以前那种吵闹，她怀念的，是抓不住捡不回的……

        “划拳是酒桌文化，你得把这个搞明白了，玩透了，酒局上就不容易被灌酒了。”乔松柏手指叩着桌沿。

        “你要无聊了想和我划拳，直说吧，我也不是不会。”乔知行拿了瓶白酒。

        “咳！”

        乔知眠丢开手机，从沙发上跳下来：“不用我哥，我也会！”

        “你怎么会的？”乔松柏瞪了乔知行一眼：“你教的？”

        “我能教她这个吗？”乔知行揪住乔知眠耳朵：“谁教你的？”

        “我自己查的！”乔知眠打开他的手：“老乔，老爸，老爹，和我练练手呗。”

        “和你练手？”

        “昂！”乔知眠点头点头。

        于是乔松柏倒了杯酒，然后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给乔知眠整了杯茶。

        乔知眠一脸认真，伸手，和他爸握住，摆出要猜拳的气势来。

        “哥俩好啊~”张口就踩了雷。

        乔松柏一拍桌子：“小兔崽子和谁哥俩好呢？”

        乔知行在旁边笑：“平辈才能哥俩好。”

        “为什么，我查到的第一句就是哥俩好再好好。”

        “找打呢，跟你爸哥俩好？”乔松柏作势要打人。

        这时，玄关处门开了，妈妈从外面进来。

        乔知眠直接冲了过去，瞬间变了副嘴脸：“妈，我爸和我哥趁你不在在家喝酒，还猜拳，我劝不住，老乔还想揍我，你快管管他们！”

        她对着月亮笑，眼泪砸落下来，掉进黑暗里。

        “乔知眠人呢，不行，我得找她再猜两回。”房间里传出王老六醉醺醺的声音，和不知道是谁要吐的声音。

        “一会儿不见人了，我去找找。”林涛说。

        “来了。”乔知眠转头，双眼是略带醉意的清明，那颗砸下来的眼泪好像只是错觉。

        没人发现，就没有掉过泪。

        林煦景站在那里，起初没走过去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后来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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