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守护

　　镜子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婰婰他们像是一步走出了陵墓又回到了无妄渊中。

　　“这里不是无妄渊。”扶苍声音笃定。



　　“的确不是。”

　　婰婰低下头，手贴着地面，她将地面上的尘土一拂，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扶苍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结印召风来，将他们所立之地的尘土吹尽。

　　却见他们像是立在一块透明琉璃上的一般。

　　而这层琉璃之下，云雾缭绕，似有风带着云雾在游走。

　　雾气被风吹散后，一些宛如蚂蚁般的黑点映入眼中。

　　奇怪的是，那些黑点好像是活物，竟还在缓慢行动着。

　　婰婰紧眯着眼，死死盯着琉璃之下。

　　视线穿透琉璃，穿破云雾，终是看清了那些黑点是什么。

　　是桃花雨纷飞的桃林深处，是须弥山上的灵雾缥缈，是九重天上等候着的诸神们。



　　视线穿过九重天的灵雾，再往下。

　　那是山川湖泊、是草木生灵、是人间的繁华盛景……

　　黑点像是在放大，视线穿透了万仞幽寒，婰婰看到了无数绿萤，看到了鹰头崖下的熔浆烈焰，看到了幽都城中来来往往的魔族们……

　　黑点飘逸着，一转进入一片雾气弥漫之地，三桥拱立，归墟之门闪着金光，桥上来来往往的游魂飘荡着……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轮回境、魔界、人间、神界，所有的人神魔魂在这一刻齐齐抬头看向上方。

　　所有人的眼神像是穿透了重重云雾绿萤，跨过了漫长的距离，越过时间空间，对视交错在了一起。

　　“我们脚下的是……青界！”上邪喃喃道。

　　一层‘琉璃’之隔，他们俯瞰着青界众生。

　　而如今他们所存在的地方，却是萧月卿数万年孤伶埋骨又不断复苏之地。



　　上邪喉间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从心脏里窜出来，酸麻了鼻腔，令他脑子泛麻。

　　从这里，可以看到青界中发生的一切。

　　上邪手掌紧贴着那层琉璃，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道影像。

　　他看到自己娘亲无数次的死去又复活，看到她浴血厮杀，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推开‘琉璃’上的尘土。

　　看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青界中发生的一切……

　　她的视线穿透时光与空间，追寻着、思念着……看着自己所爱的人。

　　这层琉璃，是壁垒是阻隔，却又是保护。

　　是无法触及的距离。

　　最远又最近的距离。

　　她与所爱之人背道而驰，在不知名之地埋葬自身，只为成为那无法摧毁的城墙，将所爱之人护于身后……



　　上邪笑出了声，又哭出声。

　　“你们……看上面……”檀幽的声音有些干涩。

　　苍穹之上，雾气被吹散后，竟又出现了一层琉璃。

　　入眼的却是一个倒装的世界，比青界中的世界来的更加瑰丽。

　　婰婰看到了数不清的妖魔、看到了光怪陆离的幽冥大河，还有黄泉忘川。

　　“那是什么地方？为何我觉得如此熟悉。”

　　“是老家。”扶苍语气幽沉。

　　婰婰微愕，她视线齐平看向前方，眼前又是无妄渊中的景色，前方是一片旷野。

　　不管是苍穹还是脚下，唯有直视时候才能窥见外间两个世界的模样。

　　他们就像是处在一个独立的夹缝世界中一般。



　　三个世界，保持着平行的维度。

　　那一刻，婰婰想到：或许青界从未被真正的放逐。

　　青婶默默背负一切，在这个孤伶之地注视着他们。

　　而老家的那些亲友也从未放弃过他们任何一个。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所爱。

　　静默无声，盛大绽放。

　　婰婰轻喃道：“镜花水月，原来是这个意思。”

　　昼宸忽然动了起来，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婰婰他们不敢停留，紧随而去。

　　视线尽头，忽现出血色。



　　婰婰他们脚步渐停，昼宸的脸色却蓦得白了起来：“卿卿……”

　　血色蔓延而来，像是蜿蜒而来的河流。

　　一点点濡湿了婰婰他们的脚面。

　　那一刹，婰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哪来的这么多血？

　　前方已被血水翻腾的巨浪给完全掩住了视线。

　　细看的话却有一尊棺椁漂浮在血海之上。

　　婰婰他们悬空而起。

　　看着那尊棺椁飘来。

　　棺椁无盖，里面躺着一名黑衣女子，她面色安静，像是沉沉的睡去一般。

　　那是……萧月卿！



　　但可怖的却是，自她七窍与脖颈以下的皮肤中不断有血水往外渗出。

　　那滔天血海，似都是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液一般……

　　一个人……怎能流这么多血……

　　婰婰下意识想着，转瞬又明白。

　　若是数万年来，无数次昼以继夜的复活又死去，血液化成河又有什么不可能……

　　上邪和昼宸即刻朝棺椁冲过去。

　　然而还未等他们靠近，一道琉璃般的透明光壁将他们挡在了前方。

　　“娘！！”

　　上邪目眦欲裂的大喊道。

　　棺椁中，萧月卿仿若死去又似在沉睡。



　　像是听到了上邪的声音，她眼角竟流出了一行清泪。

　　那一瞬间，昼宸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脸色煞白到了极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上邪看到，自自己母亲肉身中走出来了一道虚影，那影子渐渐化为实质。

　　却是与她的肉身一模一样。

　　这是萧月卿的意志所化！

　　可这一次出现的意志，却与他们在无妄渊中对峙时所见的不一样。

　　那双眼里有了神采，满目的忧伤与思念，还有无尽的愧疚。

　　“娘……”

　　上邪的声音已然沙哑。



　　萧月卿看着他，抿唇道：“笨小子，怎这么不听话呢……”

　　无数次梦回时才能听到的声音，出现在了耳畔。

　　上邪压制住呼吸间的颤抖。

　　“娘，我们能救你……这一次，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萧月卿的意志所化的身影踏过血海朝他们走来。

　　她的左手贴在琉璃光壁之上。

　　目光紧紧描摹在上邪的眉眼处，像是要将这张脸刻在心里，慢慢的她挪向旁边，看着昼宸。

　　她右手伸了过去，想要触碰，却依旧被光壁挡住了。

　　昼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所有浑噩了的神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悉数清醒了过来。

　　泪自眼角滑落。



　　两人凝视着彼此，无声，抵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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