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秦家村，一颗大树下，一群爱闲聊的妇人们又聚在了一起。

        “你听说了吗？秦大庄家十年前走失的女儿找回来了！”

        “当然听说了，现在大伙儿都在聊这件事呢！好像说他女儿就是，最近住在温大夫家那个。”

        “什么？温大夫家最近住着的？那不是一个富家小姐吗？怎么变成了秦大庄的女儿？”

        “是啊！这秦大庄家怕是要走运咯，十年前不见了的女娃，居然自己找了回来。还可能是个有钱的。那个收养他女儿的人，现在就住在温大夫家养病，听说看起来像个富家老太太呢！”

        “我之前见过那个姑娘，看起来还真是个大小姐呢！”

        “听你们这么说，不行不行，我要去秦大庄他家看看。”

        “等等我啊~我也一起去。”

        “我也去~”

        ……

        一时间，整个秦家村都在传秦大庄认了个有钱女儿的事儿。

        当然，这也传回了婉婉的耳朵里。但她只是笑了笑，果然这时代乐子少啊！这么点小事就轰动了整个村子，而且大伙儿还传的如此津津乐道。

        苏婆婆刚刚喝了药，睡下了。她没什么事儿做，便又拿起了绣活。

        突然，门外传来温荝轻柔的声音：“婉婉，我可以进来吗？”如此温声细语犹如一股春风袭来，让人觉得舒服极了。

        婉婉立刻放下绣活，去开门：“荝姐姐，快进来吧！”

        “婉婉，我过来陪你一起做绣活。”正愁无聊的婉婉当然极力欢迎了。

        “太好了，我正有些无聊呢！”婉婉连忙把温荝迎了进来。

        她见温荝也带着绣活过来了，便开口问道：“荝姐姐，我看看你绣什么？”

        一看，原来温荝正在绣一条手绢，上面是市面上十分流行的“花开富贵”的图样。很简单，就是一颗树枝上结出了三朵牡丹花，然后还有一些树叶作为陪衬。

        婉婉不禁扶上脑门，天呐！怎么又是这副。记得当时她苦练绣工的时候，这图样子至少绣了不下一百次，现在闭着眼睛都可以绣出来了。

        婉婉突然感觉有些审美疲劳了，怎么这地方，大家刺绣，绣来绣去都是那些个图样子？能不能有点新鲜的花样啊？

        婉婉又看了看温荝带来的绣线，竟只带来了两种颜色。

        这下婉婉更是无语了，正红色和松花绿，她该不会是打算就用这两种颜色去完成整个绣品吧？

        她不禁开口问：“荝姐姐，你这样绣一个手帕大概能卖多少钱啊？”

        “一般都是三文钱两条，如果好一点就两文一条。”

        看绣品的高低品质，便是以绣娘的绣工和配色来定夺的。而婉婉和苏婆婆平时候绣出来一条手绢一般是十文一条，最少也有个八文钱。所以这就是差距吧？

        村子里许多妇女，姑娘们都会在空闲时间里，做做绣活，拿去卖。

        可因为一般绣娘的针法和绣技是不外传的。若村里人请不起绣娘来教的话，就只能靠她们自己去摸索。所以一般她们绣出来的绣品都比较没有美感，卖出去都是，以比较低廉的价格成交的。

        婉婉觉得要是能把配色调整一下，说不定价格也能上去一点，于是她便开口问：“荝姐姐，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重新帮你配下绣线颜色吧？”

        “当然不介意，那就麻烦你了！婉婉~”

        温荝是一个比较含蓄内敛之人，她其实知道婉婉和苏婆婆的绣技十分厉害，若是能得到她们俩的指点，自己的绣品也会卖个更好的价钱的。她知道婉婉这是在主动帮自己，因此心里十分感激婉婉。

        婉婉从自己刚买来的绣线里面，又拿出了朱红色和桃红色、松柏绿和玄色。然后又十分仔细地讲解给温荝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用什么颜色。

        婉婉觉得这里绣线的颜色真是太少了，这已经是她能将现有的颜色配出来最好看的了。

        想想现代，光是红色都已经有好几十种，甚至过百种了。这样一比，这个时代，绣线的颜色真是寥若晨星。

        嗯，过阵子，自己去研究一下染绣线试试看。若是能研究出来，拿自己绣出来的绣品就会更加精美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房间一边轻声聊着天，一边各自做着自己的绣活，有时婉婉还会指点一下温荝……

        ~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姐，你在吗？姐~”

        婉婉一听，是自己小弟的声音，便立刻开门出去。

        “小智，我在呢！快进来。”

        今年九岁的秦智，正是当年李素娘在婉婉走丢后生下的。他一身略显宽大的旧衣裤，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竹筐，整个人显得十分瘦弱。

        婉婉心里想着，看来明天要去镇上买点布料回来，给家里每人做一套衣服才行。他们都穿的如此破破烂烂，而自己一个人穿这么好，她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荝姐姐”，小智进到房间里，见到温荝也在，便甜甜地喊了一声。看得出来，李素娘把他教的很有礼貌。

        温荝也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小智，来找你姐姐啊？”

        “是啊！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山上摘野菜啊？娘说，怕你无聊，让我带你去山上看看。”后面一句，小智转过头来问婉婉。

        秦家村三面环山，而秦智说的，则是所有山林里最安全的一座山，小平山。

        因为小平山比较矮小，这么多年来，那里也没有过什么野兽出没，所以一直以来，村民们大多都是去小平山上摘野菜。

        而且爬到半山腰的时候，还会看见一大片草坪，十分漂亮。村里经常会有很多小孩儿结伴上去玩，或者去摘野菜。

        婉婉有些心动了，来这个朝代这么久了，也没怎么出去看看。若是能跟着自己小弟一起上山去见识一下也很不错。

        婉婉便欣然应允了：“好啊！正巧我没什么事儿做。荝姐姐，你要一起去吗？”

        可惜，温荝正绣得起兴，因为婉婉给她重新配色之后，她想快点把手绢绣出来看看。而且她又是个不喜出门的性子，便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婉婉，你和小智去吧！我留在这做绣活，顺便帮你看着苏婆婆。”

        婉婉也能体会到，温荝现在那种，迫不及待完成绣品的心情。

        不过若是有温荝帮忙看着奶奶，自己出门也就没那么挂心了。于是，婉婉也没再多做劝说。

        她找卢姨借来一个竹篓背上，便和小智出发去山上了。

        ~

        到了山脚下，秦智先走到了前头，还不忘对婉婉叮嘱一句：“姐，你走我后面。”

        不知为何，虽说这座山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上山的路却十分狭窄。

        婉婉被小智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他走在前头，将少数不按常理长的树枝，给折断。

        其实整条路窄，但也没什么不好走的地方。

        婉婉见小智如此认真护着她，像个小大人的模样，轻笑了出声：“小智，我才是姐姐。”

        婉婉的戏弄，让秦智顿时连耳朵都微微泛红了。但接下的路，他依然一副严肃脸，认认真真地护着婉婉。

        在他心里，这个刚刚认回来的姐姐，就像一个仙女一样，长得十分漂亮，村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他以前总是羡慕三福有个能干又对他好的姐姐，三福摔了跤，他姐姐就会哄他，帮他洗干净，还会帮着瞒住他爹娘。可自己要是摔脏了，大哥他只会冷着脸把他提回去。别说哄人了，没有一顿揍都算好的。

        现在自己也有了一个娇滴滴的姐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谁都别想抢。

        羡慕死别人！

        ~

        此时此刻，婉婉看着自家小弟背上，那么大一个竹筐都已经装满一半了。再瞧瞧自己的，居然还只有个底，感到十分羞愧。

        自己一个长了这么大，还在现代混过的人，居然好多野菜都不认识。

        而她又不敢乱摘，只能挑自己十分熟悉的蕨菜、野苋菜等等。

        但婉婉很好学：“小智，能教我认认野菜吗？”

        于是，婉婉一边学着认各式各样的野菜，一边很快摘采着。直到这一片的野菜，都被两人摘个精光，才罢手。

        “姐你来了，运气真好！平时我都只能摘到一点点野菜，没想到被我们发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都没人来摘过。”

        婉婉汗颜，人家都是花见花开，所以我是？野菜见了野菜开？？？

        秦智没有注意到婉婉的囧样，因为硕果累累，让他看上去开心极了。

        “摘了这么多野菜，接下来我们都不用饿肚子了！”

        秦智一句突如其来的感叹，给了婉婉当头一棒。

        她说过要好好照顾原主家人，竟还让他们在担心，接下来会不会饿肚子？

        “姐，我带你去半山坡上那片草坪上坐坐吧，很漂亮的！”婉婉望向一脸欢快的秦智，心里充满着怜惜……

        “算了，下次吧！”

        婉婉突然心里觉得很沉重，也没有了什么赏风景的心情。反而想着快点下山去问问李素娘，现在家里的状况。到底欠了多少债？一个月大概又多少收入？……

        而秦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自己的姐姐就变得有些闷闷不乐了。难道是因为太累了？他十分疑惑。

        ~

        秦智本来打算把婉婉送回温大夫家的，但是婉婉说要回家一趟，她有事情要问一下娘。

        于是，两人就背着野菜，一起往家赶。可是走到离家不远处，便看到一大群人围在自家门口。里面还有一些吵吵闹闹的声音传出来。吓得两人赶紧撒开腿就往家跑。

        这时，秦家。

        几个凶狠大汉正抓着断了一只腿的秦勇年，屋前也是一团糟，不少晒在外面的种子，都被打翻洒在地上。

        而李素娘和秦大庄两人也站在一旁，脸上有些焦急和无奈。

        “不是说，你们认回了一个有钱的女儿吗？快点让她过来把债给还了，要不然，秦勇年另外一条腿也别想要了！”原来，这群人是听到了村子里传出去的风言风语，说秦家认了一个有钱的女儿，便马上赶来要赌债的。

        秦勇年一听，他们又想打断他另外一条腿，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大庄啊！你快点去把那丫头叫过来，把钱还了，快去！”

        秦勇年心里觉得很为难，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

        带头追债的恶汉见秦大庄一动也不动，便想要唬住秦大庄快点下决心。拿起木棍来，作势要打秦勇年的腿。

        秦勇年被吓得腿发软，直冒冷汗，对着秦大庄怒喊：“秦大庄，你还不快去！你想让你爹死在你面前啊？快去把那个死丫头叫过来把钱还了！”

        而秦智被他爷爷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姐，你快点走！”

        婉婉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她向秦智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抬头挺胸走了出去。

        她走到李素娘身边，扫视了一遍这群恶汉，然后又十分冷静地问道：“他还欠你们多少钱？”

        其中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人，猥琐地看着婉婉：“你就是他们家刚认回来的女儿啊？长得挺不错的嘛？”

        婉婉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可能是常年受苏婆婆的影响，她脸色一沉，便浑身散发出一股气势。

        “少废话，他到底欠你们多少钱？”

        可惜她面对的是一群地痞无赖：“哟！小妞还挺呛的嘛？”

        婉婉的脑袋转得很快，这时，她不怒反而露出一丝笑来。

        “呛？一群小小的地痞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嗯，让我好好想想看……你说，是你们背后的人势力大，还是我背后的人权利大呢？要是把你们都送到县衙去，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保得住呢？怎么办？我好好奇哦！”

        这么一段略显嚣张的话，再配上婉婉的表情和气势。这下轮到这几个恶汉紧张了。

        不过其中带头那个，倒是先稳住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欠了钱，老子上门来要，谁管得着？行了，废话少说，一百两银子，把钱拿出来，我们立刻就走。”

        外面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听到这人说一百两的时候，也都倒吸了一口气。一百两？这平时村里赚的最多的，也就大概2两银子一个月。一百两，得攒到什么时候去啊？这不，就是想要了这家人的命吗？

        李素娘心里觉得很奇怪：“上次不是说五十两吗？怎么今天就变成一百两了？”

        其中一个恶汉笑了笑：“这就得问你们自家爹了。前些天，他可是来赌坊里，苦苦求着我们，赌了好几注。可惜啊！手气不好，又欠下我们好几十两呢！这不，一加起来就有一百两了。”

        秦大庄有些气急败坏：“爹，你怎么又去赌了？”

        而周围的人也开始纷纷指责，这秦勇年也太能折腾了吧？都已经被打断一条腿了，居然还能跑去赌？真是可怜了大庄他们一家，整日累死累活，就在填着他爹那无底洞。

        秦勇年见自己儿子如此激动，他头缩了缩，扮着可怜。

        “大庄啊！爹真的以后再也不去赌了。真的！我保证！你就再相信爹一次吧！你快点叫你闺女把钱给还了，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可经不得这样吓啊！”

        婉婉心里鄙视着秦勇年，现在知道身体不好了？

        几个恶汉有些不耐烦了：“老子可不管你们家这些破烂事，快点把钱拿来！”

        婉婉现在手上根本就没有一百两银子，自己本来存的也不多，而这段时间奶奶生病花销也大，一共只剩下四十几两了。

        于是，她便说：“你们三个月之后来拿吧！”

        为首的恶汉听了，有些发狠道：“还要三个月？你真当老子好惹的啊？”

        婉婉气势也不输他：“怎么？不要啊？那怎么办呢？我们现在也凑不够这么多钱。要不你们把秦老爷子带走？反正也是他欠的债。还是说……你想跟我去县衙府里喝喝茶？放心，我会让县老爷好好招待你的。呵呵~”

        这帮恶汉也不清楚婉婉的真实来历，万一她背后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自己岂不是踢到铁板。算了，反正涵少爷也没有下死命令。

        “一个月，只能再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婉婉就知道，这群人欺软怕硬。“两个月，不行的话，你们就把秦老爷子带走吧！”

        为首的恶汉像被噎住了一样，憋得脸通红：“告诉你，两个月后要是看不到银子，老子把你们窝给端了。哼~我们走！”

        婉婉看着这群被气走的恶霸们，脑子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哼~小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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