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牛车缓缓驶到了茅草屋前。

        秦勇年正在做着婉婉要的绷架，而秦智也在一边搭把手。看那样式，都快完工了，两人应该是很早就起来，开始做了。

        牛车稳稳地停在门口，没等秦大庄开口，老六叔就笑着说：“大庄啊！你可生了个好女儿呢！瞧，这一大车东西，都是买回来孝敬你们的。”

        这时，秦勇年可能是听到外头的声音了，他举着拐杖，飞快地从屋子走了出来。一看，居然有一车东西，脸上笑开花。

        “来来来，让我看看，我的宝贝乖孙女给我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说罢，还快速掀起白棉布来。

        听着秦勇年说的话，再看看他的行为。婉婉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觉得恶心极了。可是因为规矩，婉婉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感。

        其实，其他三个人也都脸色不太好看。

        老六叔可能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对着秦勇年说：“我说，老秦啊！这一车子的东西可不是给你一个人买的，这可是你们一家子的救命粮食，救命草。你可别又想着拿去换银子，然后去赌啊。”

        婉婉一听老六叔居然这样直呼秦勇年，难道他是爷爷辈的？那为啥自己这一辈的人都喊他老六叔呢？那岂不是乱了辈分？婉婉心里不解。

        而此时秦勇年像是被老六叔说中了心事一般，有些恼羞成怒。

        “啧啧啧，老六啊！你该不会是因为没有乖孙女孝敬你，所以羡慕我吧？我孙女给我买东西，我怎么处理，你管得着吗？少在那里嘴巴喷粪。”

        老六叔显然被秦勇年的蛮不讲理给气到了，不怪婉婉帮外人，实在是秦勇年做得太过分了。

        “爷爷，你可错怪老六叔了。这车子东西确实不是给你买的，我给我奶奶买的呢！你也甭看了，反正也没你的份。不过你放心，等我自己开始挣钱了，必定先孝敬你。”

        这下轮到秦勇年，脸被涨得通红。不过秦勇年是谁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马上又反击婉婉：“我说婉丫头啊！你也太不孝了吧？你给一外人买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买点孝敬你的亲爷爷？”

        婉婉心里冷哼，又拿孝道压人？

        突然，婉婉一不小心，瞄到了前面大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衣角。

        她心里笑了笑，真是天助我也。

        婉婉马上朝着秦勇年跪了下来，故意提高了音量，带着点哭声说：“爷爷，这不是我不孝顺你啊！你也知道从小是奶奶把我带大，这银子都是她的，我买这些东西回来，也是她属意的。我也不能私自拿她的银子买东西来孝敬你吧？难道爷爷想让我背上盗窃的名声？”

        婉婉用力吸了吸鼻子，又假装擦了擦眼泪，接着说：“爷爷，这一车子的东西，你真的不能拿啊！……不过，你放心，孙女一定会努力赚钱，孝敬你的。”

        此时，偷偷跟在牛车后头来看婉婉买了什么东西的冯大娘，正躲在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出戏。

        在冯大娘眼里看来，便是那秦勇年欺负着婉婉，要抢她的东西。这秦勇年真真不是个东西，别人把他孙女带到这么大，不感恩都算了，还要拿人家东西。

        不小心听到了一个这么震撼的八卦，冯大娘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生怕聚在树下的一群人散了。便急急忙忙跑回去，想要快点和人说道说道，要不然可要憋坏了。

        婉婉瞄到树下的身影离开后，心里在偷笑，这下秦勇年估计要被村子里的人所唾弃吧？

        不过，高兴不过几秒钟，婉婉又沉下脸来。

        因为她突然想到，这种脸皮厚得无止境的人，也不在乎这些吧？

        婉婉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徒劳无功了！

        ~

        秦大庄心里也觉得自己的爹做得太过分了，特别是从昨天被人追债之后，他心里就已经被这个爹凉透了心。

        他越过秦勇年，直接说：“婉婉，快起来。”

        婉婉心想看戏的人都走了，自己也没什么跪着的必要了。便顺着秦大庄的台阶，站了起来。

        秦勇年又转过头对着秦勇年说：“爹，做人要凭良心，这苏姨好心把婉婉养到这么大，咱们家没有给过一分一文报恩，你若还要昧人家的东西，以后村子里该怎么看我们这一家？”

        秦勇年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会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指责他，他大怒：“秦大庄，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我是你老子，我做什么还要你来教吗？”

        婉婉扯了扯秦大庄的衣袖，示意他别再理秦勇年，毕竟老六叔还在，这村子里的人还是注重孝道的。

        即使不管秦勇年再怎么混账，秦大庄作为儿子也是不能忤逆父亲的。若是秦大庄因此背上不孝的罪名，最后受苦的还是他。

        ~

        婉婉从荷包里拿出二十文钱来：“老六叔，抱歉耽搁你这么久，这二十文钱是路费。”

        秦勇年一见到婉婉手里的二十文，眼里又冒精光了。“婉丫头，你有钱还不给我？什么路费要这么贵？不都是三文钱吗？你给老六三文钱，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婉婉没有理会秦勇年的胡搅蛮缠，她直接将二十文塞给老六叔。

        老六叔见婉婉多付了两文钱，他便拿出两文想要退给她：“婉丫头，你多给了两文。”

        秦勇年又在瞎咧咧：“给我就行了！”

        然而并没有人要理会他。

        婉婉感激说：“老六叔，这两文钱是应该的，你也别客气了，收下吧！”

        秦大庄也帮腔道：“六叔，你都送到家门口了，多两文钱确实是你该得的，快快收下吧！真是麻烦你了，要不留在这喝口水再走吧！”

        老六叔也没再推辞了，就收下了。“我就不留了，还要赶着去镇上呢！”

        “那行，六叔你再等一会儿啊！我们把东西办搬下来，很快的！”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合力搬运着牛车上的东西。

        而秦永年见他们四个都不理人，便又站在那里破口大骂。

        婉婉心想，原主这爷爷真是个奇葩，不行！得快点想个法子制制他，要不然每天这样，一家人哪有安宁啊？

        ~

        看着堂屋里的一堆东西，再想想一直在房间里骂人的秦勇年，婉婉突然有一种想把所有东西都拿到温大夫家的冲动。

        放在这里难免有可能会被秦勇年偷去卖掉，俗话说得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爹，我买了一些麻布和棉布，你先拿进房间去好好收着，到时候让娘给一家人做几套衣服穿。还有这些粮食，你也找个地方好好收着，免得到时候被爷爷偷偷拿去卖了。”

        秦大庄并没有显得十分开心，反而有些担忧地看着婉婉：“婉婉，你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我……”

        既然已经把秦大庄李素娘当家人了，在婉婉心里，孝顺他们就是应该的，一家人本来就是应该同甘共苦。

        “爹，我们是一家人，你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我现在能挣钱，给你们买东西，本来就是应该的。对了，我还买了两斤猪肉，中午就炒猪肉吃吧！”

        这时秦智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姐，我们真的能吃上猪肉啊？”

        婉婉摸了摸秦智的头，笑了笑：“是啊！你等下多吃一点。”

        婉婉又把给秦智买的《百家姓》拿了出来，“小智，我给你买了书回来，还有笔和纸，你先跟着姐姐识点字。”

        秦智依旧那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姐，你真的要教我识字啊？”

        婉婉都快被他逗笑了，用力点了点头“嗯！你先跟着姐姐好好识些字，等以后姐姐多挣一点钱，就送你去书院念书。”

        秦智简直觉得从小到大，今天是最最最开心的。他有些脸红地、但又十分认真地谢过了婉婉之后，便捧着那本《百家姓》欢快地跑回房间里了。

        婉婉看着秦智那似是得了什么珍宝一样的行为，心里深感安慰，这才像个小孩子嘛！

        两姐弟的亲密的样子，落在秦大庄眼里，他突然也放宽心了。

        是啊！女儿孝顺自己，自己就受着。一家人，总是这样客气，容易离心。

        ~

        “婉婉，这绣架差不多做好了，你来看看是不是这样子的。要是不行，爹好现在就去叫人做。”

        婉婉跟着秦大庄出来，仔细看了看他做的绷架。说实话，秦大庄的木工手艺挺不错的，这绷架第一次居然也做得如此好。

        婉婉心生感叹：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爹，这绣架就是这样的，你太厉害了，只是看人家做过，便自己也会了。”

        秦大庄面对婉婉的夸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绣架挺简单的，村里很多人都可以。”

        秦大庄说的是实话，在村子里个个都是崇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般家里用的木器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很少人，真的会去找木匠做，除非是一些复杂的，或者要求精细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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