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高有承提出来的条件确实十分吸引人，可李素娘还是有些面露难色。

        她吞吞吐吐地说：“博儿，你去当学徒，那家里……家里怎么办？马上就要农忙了。”

        对呀！农忙！家里以往地里的活儿，主要都是秦大庄和秦博在忙，李素娘有时也去搭把手。若秦博去当学徒，那地里那些活儿怎么办？

        秦大庄听李素娘一说，本来已经准备答应了的他，又有些动摇了。

        秦博眼神都淡下来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见两夫妻都表现出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苏婆婆坐在一旁，本来不想干预人家务事，也忍不住替秦博出声了。

        “大庄，素娘，孩子自己想去学门手艺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们这般，是为何？听苏姨，说句难听的，你们把博儿困在家里，这样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你觉得能比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同辈人，有出息吗？农忙再重要，可也比不上孩子的一生啊。”

        李素娘左右为难：“苏姨，你说的，这我也知道。我让他去学，只是现在还真不是时候！家里也就他和他爹两个劳动力，若是他去了，剩下他爹一个人。这么多活，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婉婉也见不得秦博那灰心落寞的样子，就帮着说：“爹、娘，奶奶说得对！哥他有自己的想法，是件极好的事，你们应该支持他。再说了，你们担心的，也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你看那些富农地主家里那么多田地，他们也忙不过来啊！我们就像他们一样，去请人做不就行了，又不是非得哥去做！”

        李素娘皱眉：“可是，婉婉，咱们家哪有那条件去请人干活啊！请个人一天可最少要给四十文工钱呢！”

        婉婉笑嘻嘻地走过去，挽住李素娘：“娘，你忘记我今天一幅绣品就卖了一百两吗？按照我赚钱的速度，娘，你还怕没银两花吗？所以啊！你也别拘着哥了。还不如让他学好技艺，到时候挣多点钱回来孝敬你。”

        李素娘被婉婉嬉皮笑脸的样子，给逗笑了。

        她心里想了好一阵。看着秦博有些略显落幕的脸，还是心疼了。

        “你这个鬼精灵，行行行，让他去吧！到时候请人的钱让你哥出。”

        见李素娘松口了，秦大庄那个惧内的，也就不用问了。婉婉转头给了秦博一个“我厉害吧？”的眼神。

        可秦博却是欣喜若狂地留下一句“那爹、娘，我现在就去告诉高大哥。”然后跑了。

        婉婉傻眼，于是对着秦博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哼~，早知道就不帮你讲话了。又想到他转身之前那个大笑脸，婉婉心想，嗯，以后一定要叮嘱哥，叫他不要笑了，免得吓着人了。

        而李素娘见到秦博跑了出去，连忙也追到门外，大声喊：“你现在去干什么？都这么晚了。”

        可惜人都已经跑远了，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李素娘摇了摇头，回到屋里。“这孩子，真是的，这么着急干什么？这么晚去打扰人家。”

        秦大庄笑了笑：“素娘，你就随他去吧！他这会儿心里头高兴。”

        ~

        暮色浓烈，那晚风随着少年的奔跑的方向吹拂着。他似乎不觉着累，一个劲儿地在路上跑，速度不减。

        终于来到高家村，路遇一个背着锄头从地里头上来的老伯，少年上前打听。

        朝着老伯指着的方向，来到了一户人家院子门口。

        大门紧闭，秦博大力地拍着门。

        里头一个不耐烦的女声传了出来：“谁啊？拍这么大声做什么？当我们聋的啊？别拍了，别拍了。”

        秦博又等了一会儿后，门被打开了。这是一个发福严重的胖妇女，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头还戴着一朵大红花。

        一打开门，她先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秦博，然后斜眼面带轻视地问：“你找谁啊？”

        秦博恭恭敬敬地说：“大娘，我找高大哥。”

        胖女人皱眉，“高大哥？”她眼睛溜了一圈后，问：“你是找高有承那小子吧？”

        秦博马上点了点头。

        就说，我儿子不可能会有这种人找上门的。果然野蛮人都是和野蛮人打交道，也只有高有承那种家伙，才会交这么穷酸的朋友。胖女人更加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等着，我去叫他。”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秦博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堪地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高有承从里面走了出来，“秦博，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博摸了摸头：“高大哥，我决定了去你那当学徒，不知道你还收不收……？”

        高有承心里神秘一笑：收，当然收，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收！

        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说：“……嗯，那你明天早上去铺子里吧！”

        本来当高有承在沉思的时候，秦博心里都以为自己错失机会了。没想到出乎意料，反而是答应了。

        秦博喜出望外，马上点头：“好，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谢谢高大哥了。”

        高有承站在门口，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这下，我有机会接近你了吧？

        可怜的秦博，他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那刚刚找回来的妹妹就快要被狼给叼走咯！

        ~

        回到温大夫家，洗漱过后，婉婉和苏婆婆准备休息了。

        两人各自躺在床上，突然，苏婆婆在黑暗之中开口：“婉婉，你搬回去住吧！”

        婉婉一阵错愕：“奶奶？”

        苏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婉婉，你是秦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回去和父母住的。奶奶现在病好了，也要回县城了。”

        婉婉马上翻起身，“奶奶，你说什么呢？我就算是认回了父母，你还是我奶奶，是我的亲奶奶。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你住哪，我也住哪。”

        苏婆婆叹息了一声：“婉婉，听话。你已经认回父母了，这样和我一起住，于理不合。我打算过几天就搬回县城。”

        婉婉有些激动地问：“你一个人搬回县城，谁照顾你？不行！要不你和我一起搬回家里住，要不我和你一起搬去县城。”

        苏婆婆心有不舍，但还是狠下心来说：“婉婉，奶奶从小教你规矩，你没忘吧？你一定要搬回去，否则你就是不孝。”

        婉婉低头，“奶奶，我没忘。可是我孝不孝顺，和你一起住，没有冲突啊！只要你也和我一起搬回去，不就行了？”

        苏婆婆摇了摇头：“婉婉，我说了，于理不合。我是一个外人，怎么可以搬去你家住呢？”

        婉婉想了想：“可是，我们现在还不是在温大夫家住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是大夫，我是病人。”

        一时间，两个人都默不作声，房间寂静到外面的风声都能听见。两人转辗反侧，心里各自想着心事，毫无睡意。

        ……

        婉婉突然想到了什么，欣喜地说：“那奶奶，如果我在隔壁买地，给你建个房子住，不就合理了吗？”

        这下轮到苏婆婆错愕了。对啊！自己在这村子里，买地建房，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回县城呢？

        苏婆婆笑了出声，“你看奶奶，真是老了。脑袋都转不过来了，幸好你脑子灵活。那行，奶奶明天就回去把县城的房子卖了，搬到这来安享晚年。”

        婉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卖掉啊？用来投资啊！”

        苏婆婆以为自己听错了：“婉婉你说什么？头……？”

        “投……”婉婉说了一个字后，突然反映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奶奶，我是想说，以后若是我们去县城，就不怕没地方住了。免得要去投靠客栈。”

        婉婉简直欲哭无泪，自己的解释也太僵硬了吧？以后真的要更加注意了，免得再露出马脚。否则就不是这么容易被放过的了。

        幸好，苏婆婆一向信任婉婉，她只是当自己听错了，压根儿就没往其它方向想。

        “奶奶，那我明天就让爹去问问，家里旁边那块地是谁的，让他买下来。”

        苏婆婆心里也抑制不住的开心。“好！”

        苏婆婆想着婉婉最近挣了一百两，就也没提钱的事。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一百两银子是要用来还债的。

        婉婉在心里盘算着，那一百两不能动，当时还剩四十两十四文。后来给了李素娘五两，苏婆婆的医药费花了十两，再减去这个多月来的生活费杂费。就剩下二十四两十文钱了，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买地。至于建房子的钱，自己又要抓紧时间挣了。

        只是现在自己不想绣蓝牡丹那种绣品了，实在是太费心思，劳神了。若是接着这样绣下去，怕是自己一对眼睛就要报废了。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去挣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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