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鸢十四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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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显然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先发制人的道理。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如同是他与生俱来的过人天赋。
就像是博弈一样,不论过程和策略如何,取胜才是真正的目的。率先一步主动承认错误显然是所有解决策略里的最优解。
——但是!
你究竟能不能给我好好的认认真真的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啊!
你以为你做出来的那是什么事情?那是自杀啊自杀!
这和“虽然胃已经很痛了,但是因为天气真不错所以不如我们吃个蟹肉罐头怎么样”这种可以蒙混过关的任性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啊!
哪怕幼驯染阴郁、毒舌、任性、控制欲强,脑回路奇奇怪怪性格还糟糕到宛如黑泥转世成精,阿鸢都觉得没有关系,她都可以接受。
但是因为“以为小鸢没有遵守诺言抛弃了他”这种原因所以他也要自杀和她一起死掉……你难道是什么“太寂寞的话就会死掉哦”的兔子吗?
阿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了什么曾经风靡一时的胃痛狗血青春疼痛文学小说片场。
她就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幸挂掉的男主,而阿治就是在她死后被留下来的那种凄凄惨惨又敏感的脆弱女主角。
youjumpijump什么的,放在现实里只会让人感到格外的火大和后怕好吗?!
阿鸢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别人面对幼驯染难搞至极的性格时那种头疼和心梗。
太宰乖巧无比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会儿他倒是像被抓住小尾巴一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虽然这个严重性指的是小鸢现在真的对他非常生气——不过他也知道这点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阿鸢捂着脸,竭力让自己不要过于失去冷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之前有过吗?”
“我是说……自杀。”
她放下手,眼尾沾染着胭脂般的红色:“这种事之前还有过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宰怔了下,随即脸上闪过短暂的不知所措:“……”
“说实话。”以阿鸢的敏锐程度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她轻咬了下嘴唇:“阿治,你说过,你不会对我撒谎的。”
“就算……拜托了,对着我的时候可以稍微坦诚一点……”
太宰对上阿鸢看过来带着期望的殷红眼瞳,握着被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
他别开脑袋。
像是生怕被人听清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太宰终于小声至极地吞吞吐吐着发出咕哝的声音:“也就、也就有过几次吧……我记不太清了……”
他用词委婉地说道:“不过和这次的不一样,从前的那些都是……入水(跳河)……也基本没有有受过伤。”
“……”阿鸢在他说完之后注视了太宰很长一段时间。
是一种掺杂着惊讶却又似有预感的矛盾且难以言说的眼神。
很好,明白了。
自家幼驯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这种拼命作死的行为,并且用他那颗绝顶聪明的小脑瓜把这些事隐瞒的十分好,好得让她对此甚至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也许他大概能一直瞒下去都不会让自己发现。而自己也会对他曾经做过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阿鸢的周身的前气压肉眼可见地更加低沉。
啊……都不知道该说是更生气了还是更难受一点好了。
现在还只是入水,如果以后倾向再严重点呢?
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打电话告诉她,喂,这是你朋友吗?他因为跳河/跳楼/服毒/被车撞……死掉了,你过来收下尸吧。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是在此之前她却毫无察觉什么的,身为朋友简直是失职到应该羞愧痛哭的地步!
“……还有吗?”
“……还试过喝了一次降压药和升压药的混合物。”太宰干巴巴地说道:“大概就这样了。”
阿鸢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升压药……和降压药……的混合物?”
房间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太宰在这片寂静中睫毛颤了颤,脸上出现的是从未有过的神情。
——用语言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让中也来看到的话绝对会震惊到大喊“是敌人异能假扮出来的”那种忐忑神色。
能让太宰出现这种神情的情况,几乎不存在。
而现在,这种惴惴不安的焦灼感情简直要把这间小小的病房填满。
果然还是要忍不住对他发怒吧……因为不管怎么看,都是他做了过分的事情。
他的这种想法在常人看来简直不可理喻,所以小鸢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哥哥知道你想……”阿鸢有些艰难地吐出“自杀”两个字“……吗?”
“……”
回应她的仍旧是来自太宰的像默认一样的沉默。
阿鸢有些飘飘忽忽地说道:“我知道了……”她摆了摆手:“你让我冷静一下。”
“不是那样的!”太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些急切地想要伸手拉住阿鸢的袖子,手指动了动却又压制下来自内心的冲动。
“和兰堂对战的时候确实是想要死掉的,但是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
“以前入水时候的想法和对战兰堂的那个时候是不一样的。”
“如果我真的悄悄死掉的话,小鸢绝对会感到很困扰的,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每次都计算好,绝对不会出事的!”
他说着自己反而露出困惑而又茫然的神情:“我只是、只是……对于‘活着’不太明白。”
“所以……如果可以靠近观察死亡,大概就可以掌握生存的全像了吧——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去跳河的。”
“我没有真的想死的。”
“小鸢……”黑发少年仰起头,鸢色的眼眸看起来有点破碎的可怜,却又带着纯然的信任:“你相信我……”
“抱歉。”
少女的声音让太宰鸢色的眼瞳瞬间沉寂下去,变得恍然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知道了……”他勉强笑着说着,只是指骨骨节逐渐发白。
“你知道,你知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又知道了什么?!”阿鸢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明显又不知道想偏到什么地方的幼驯染。
迎着太宰明显有些惊讶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你说了这么令人震惊的事情,还不允许人惊讶了?起码也要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吧?”
这家伙好歹对自己说了些什么重量级的东西心里有个数啊?她到现在还能一直保持冷静已经很艰难了好吗?
“啊……好哦。”太宰露出了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满意的神色。
不过又提起和兰堂对战,阿鸢倒是想起她本来打算询问的事情了:“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没想到最后居然被港口黑手党救了……”这种一直和对方作对,结果最后却被死对头救了的感觉还真是稍微有点不爽。
不过她很快把这种不自在给抛到了脑后。她挑起眉:“所以他们救人的条件是什么?”
港口黑手党可不是温和到会主动去救人的组织,哪怕当时他们要处理的背叛干部候选正好在和他们对战。
“森先生用调查先代首领的真相作为条件出手帮我们找人,至于最后的支援的代价……他倒是没有提。”
“不过想也知道是想让我们加入港口黑手党。”
太宰想到自己被森鸥外叫过去听了一肚子冠冕堂皇的废话,就烦得不得了。
没有代价就当个笑话听了,森先生那个心脏的老狐狸的想法简直昭然若揭。
他严重怀疑森鸥外在杀了先代上位之后手下无人,所以看见他们就恨不得亲自上来抓壮丁。
呸,雇佣童工的垃圾大人!
“估计这几天就会找上门谈话了。”
“你很感兴趣?”阿鸢倒是有些讶异,如果不是感兴趣,她可不相信阿治会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甚至给人干活。
“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啦。”太宰用手比划出极小的一个圆圈。
“在黑手党的世界里,死亡是日常生活线的一部分,我觉得这可能才是‘正确’的吧,所以……”他说着有些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阿鸢。
阿鸢哼了一下:“现在还是冷静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说什么的。”然后冷酷无情地一挥手:“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也赶紧给我回去躺着。”
“他们应该安排了住的地方,没事就不要到处乱走了。”
她还记着太宰身上那道从肩膀划到腰腹的可怖割伤。
太宰顿了顿:“那小鸢你好好休息。”
“……”
“我走了哦,我真的要走了。没有再见吗?”
“……快走快走!”
“唉,真是无情啊小鸢。”
在病房门合上的那一瞬,太宰的神色变得沉郁起来。
像是有些呼吸困难一般,他靠在合起的房门,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口。
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被少年修长的手指蹂-躏到发皱,某些在阿鸢面前掩饰得很好的尖锐危险性在此刻无人的地方尽数释放。
稍微有点……没有忍住……
对他居然到了这种程度的纵容……小鸢……还是太信任他了啊……
明明知道他最喜欢得寸进尺不是吗?为什么还对他这么放心?
这些事情只会让他糟糕的想法更进一步而已。
如同枯萎树叶般的鸢瞳中的光线随着太宰步入走廊的阴影中逐渐被吞噬。
为什么那个时候想要不顾一切地被杀死呢?
他对小鸢说的一切确实都是实话……只不过隐瞒了一部分的原因而已。
如果小鸢真的死掉了,他就一起死。
但是如果小鸢没有死掉……
太宰侧过脑袋,看向窗外,嘴角勾起一点点微笑,然后攸然消失。
他闭了闭眼。
他只是忽然明白了最近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心情。
不再满足于“朋友”的身份,不希望和别人分享……
他想要,成为比“唯一”更加特殊的存在。
但是在发现自己的心情那一刻,太宰也陷入了另一个令人恐慌的漩涡。
朋友和恋人是无法相同的。
太宰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感情向来是最难控制的事情。他不知道再往前一步会发生什么令人惊惧的改变,甚至可能最后会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不想让事情变得再更糟糕了。
所以……
如果小鸢没有出事,但是他死掉了,小鸢会永远记得他吧?
他会成为永远无法被替代的最特殊的存在。
真糟糕啊他这种想法……明明刚刚小鸢还因为他自杀在苦恼着生气……
——可惜最好的时机错过了。
……
——不要再往前踏出一步了。
保持现状……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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