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飞机的轰鸣声在耳边旋绕，加速起飞升空，颠簸着飞向云端。

        窗外的蓝天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郁净晨拉下挡光板，胸腔闷闷得像是被云层覆盖。

        郁净晨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恐高。

        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踩着飞机的底板却没有脚踏实地的安心感，摇摇晃晃的晕晕乎乎，紧张得连喘息都变得急促。

        “先生，您还好吗？”

        空姐站在走道弯下腰询问他，瞧见他青白的唇色和不适的神色，担忧地想要为他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

        “我没事。能给我一杯温水吗？”

        他唇舌干燥，强撑着笑意和空姐说话。

        “好的，请您稍等。若是有什么身体不适的情况，请务必告知乘务人员。”

        空姐妥帖地叮嘱后，得体地微笑着倒退着步子后才转身离开为他准备温水。

        郁净晨喝了几口水后，飞机的飞行也逐渐平稳下来，他闭着眼小憩。

        这段时间他没有休息好，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就陷入了梦境。

        梦里，他又梦到了陈荔和他说分手的情景。

        陈荔和他成了情侣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并无变化。

        好像和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比，还要无措，还要疏离。

        可谁也没有提出要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关系。

        那天，是郁净晨的十九岁生日。

        郁净晨压根没有预料到陈荔会来学校找他，他的生日在年末，正好是大学生忙碌的期末。

        陈荔来找他的时候，没有提前告知他，他正在实验室和同学一起忙着期末小组作业。

        郁净晨有一个习惯，进实验室不会带手机。

        陈荔给他打的十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到。

        忙碌完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就有人提议要出去吃。

        “终于搞完了，只剩下实验小结了，先去吃饭吧。”

        一个微胖的男人摘下护目镜附和着：“我也饿了，今天不是正好净晨生日嘛，一起出去吃点好吃的。”

        “好呀，要不然去吃火锅吧，校门口刚开了家川味火锅，据说味道不错。”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也跟着应声，对着郁净晨露出灿烂的笑容。

        “郁净晨，你觉得怎么样？”

        郁净晨点点头，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换上挂在柜子里的外套。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他才看见手机上的未接电话。

        回拨过去的时候，对面关机了。

        “走吧。”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收起手机跟上了。

        “下雪了哎。”

        女生惊呼着，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雪白雪白的，银装素裹。

        他们的学校位于不北不南的中部，很偶尔才会下雪，此时下雪，外面站满了出来看雪的人们。

        郁净晨不由自主地想起，陈荔在高三晚自习逃课去看电影之后哈着热气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郁净晨，你大学想去哪呀。”

        “还没想好。能上哪就去哪吧。”

        女孩笑着裹着身上的羽绒服，嘟囔着打趣他：“就你的成绩，稳定发挥的话，想去什么学校不都由你选吗？”

        说完她茫然地沉默了一会儿，瞧见远处一个流动小摊在卖烤红薯，激动地跑去买了一个。

        “烤红薯好香啊。”陈荔左右手交换着把烤红薯扔来扔去，凉了才掰成两半，一半放在了他的手上。

        烤红薯红橙橙的，裹着蜜色，香甜的味道钻进鼻腔

        他握着暖呼呼的烤红薯，冰凉的手也渐渐暖了起来。

        “天气可太冷了，这么冷也不下雪，好烦呀。”

        陈荔自顾自地说话，也不在乎他究竟有没有在听，咬着烤红薯含糊不清地碎碎念。

        “我都还没有见过雪呢，大学如果报得北一点，是不是就能年年都看见雪了。”

        可是，她最终还是报了一所看不见雪的南方学校。

        她总是这样，三分钟热度，常常记不清自己说过的话。

        就连愿望也是一变再变。

        “郁净晨。”

        郁净晨幻听到陈荔的声音，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了。

        不是幻觉，她就在那里，在校门口，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衣服上还落了白色的雪花。

        郁净晨快步向她走来，站在她面前，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你怎么……”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郁净晨，生日快乐。”

        面前的人嬉皮笑脸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喏，我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郁净晨心里一片柔软，连想要教训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手机没电了。”

        郁净晨愣住，怪不得刚刚挂电话的时候关机了。

        “等多久了？”郁净晨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像是飘落的雪花凉凉的。

        “也没多久。”

        不过三四个小时而已，把手机都玩没电了。

        “这是？”

        “我女朋友。”

        “嗯。”

        经过郁净晨的介绍，她知道了这几个都是他实验小组的成员，有两个是他的室友，分别叫田铭宇和石韫。

        还有一个对她似乎充满了敌意的女生，叫穆亭亭。

        “我们要去吃火锅，一起去吧。”小胖子田铭宇脸上带着吃瓜的表情，嬉皮笑脸地约她一起。

        “人家女朋友都过来了，还是让他们一起去过个二人世界吧。”

        另一个男生明显有眼力见多了，他还从没有见过郁净晨的眼神会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女生看。

        一看就知道他对人喜欢得紧。

        “既然是净晨的女朋友，就一起吃吧，也挺晚的了，吃完了再说。”

        陈荔何尝看不懂女生表面笑呵呵实则气得手都捏成拳头的不愉快，歪着头笑了。

        “好啊，我也挺喜欢吃火锅的。”

        径直忽略了她甜腻腻的叫郁净晨名字的刻意行径。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田铭宇一坐下就兴致极高地开始打听两个人在一起的心路历程。

        “高三的时候。”

        陈荔毫不遮掩地回答。

        “高三还谈恋爱，你们好顶啊。”听到八卦，田铭宇眼睛都放光了。

        “那你们是谁追的谁啊？”

        “我追的他。”陈荔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说起来还是她先提出的在一起。

        田铭宇挖到了宝，就更不可能放过陈荔了。

        陈荔倒是见到一旁的女生冷笑了一下。

        她气定神闲地继续满足田铭宇的好奇心。

        “你怎么追的他啊？我们学校可多女生追他了，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是吗？”陈荔挑眉看向身侧面无表情给她添茶的郁净晨。

        “我就问他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他就同意了。”

        “这哪算追啊。”田铭宇啧啧了两声，眼神落在一旁的男人脸上。

        长得帅就是好命。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郁净晨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肉，她只顾着消灭自己碗里的食物。

        他的两个舍友到都是性格不错的，就是那个女生，一顿饭话没说几句，只怕再吃下去，她手里的筷子就寿终正寝了。

        “我送她回酒店。”

        郁净晨和另外三个人告别，送她回酒店。

        打车到了酒店楼下，郁净晨亲自送她到房门口。

        “郁净晨。”

        陈荔叫住转身想要离开的郁净晨，他盯着她，神色清明。

        反观她，她面色驼红，眼神迷离像是带着钩子。

        刚刚他滴酒未沾，但她倒是和几个人小酌了几杯。

        她没醉，醉意都是装出来的。

        “你喜欢我吗？”

        郁净晨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们在一起得顺理成章，却又不像真正的情侣。

        连吻都没接过。

        “你醉了。”郁净晨不接话。

        陈荔轻笑了一声，拽住他的衣领，垫脚吻了上去。

        郁净晨惊了一下，伸手想要按上她的脑袋，可又垂了下来。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陈荔无趣地松开了他的衣领。

        “郁净晨，我们分手吧。”

        “你醉了，陈荔。”

        “郁净晨，你还不了解我吗？那几杯酒我怎么可能醉。”

        郁净晨再次撞上她的视线，早已不是刚刚混沌不清的视线，清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郁净晨，你不喜欢我。”

        “我没有。”

        他的辩解很苍白，苍白得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们之间，不合适。”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陈荔低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最终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是吧。”

        是……吧。

        谁都知道，这各退一步，是不可能退回原位的。

        陈荔背过身滴卡走进房门，要关门的时候轻飘飘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他站在原地出神。

        “你回去吧，我明天就走，不用来送我。”

        说完，陈荔关上了门。

        第二天，陈荔早早地走了。

        郁净晨到酒店的时候，才八点，前台却告知他客人退房了。

        她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他手里提着的早餐，很快就凉了，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又是一阵颠簸，郁净晨从梦里转醒。

        她去日本的两年，连过年也没有回来过，而他也从来都没有主动去见过她。

        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太迟了。

        他在门口候客区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了陈荔。

        “郁净晨，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呢？”

        她的眼神冷冰冰的，见他和见旁人毫无差别。

        光是那么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他的心就刺痛得很。

        陈荔见他发型凌乱，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

        在这里见到他，全都是意料之外。

        从他们重逢开始，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他紧追不舍，又带着从前没有的强硬。

        三年不见，他，又变了。

        “你想聊什么。”

        “聊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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