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猎鹰

　　李梦寻随手解决了三人之后，也不着急回方汉州家，确认了无人继续跟踪后才默默回转。

　　刚到家门口，李梦寻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棕色贝雷帽的高瘦青年被赵忠义四人抬着从院子里丢了出来，顺带把一只皮箱子也扔了出来，箱子里的衣服物件散落一地。

　　赵忠义四人还叫骂道：“你这个叛徒！狗汉奸！快滚！”

　　李梦寻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只见那个高瘦青年也不出声，静静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提着皮箱子离开了。

　　不一会儿，方敏也从院里跑出来，朝那人追了上去。

　　李梦寻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但是又不明就里，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他心里只觉得烦闷，也没有去和方汉州打招呼，独自回到了自己的西院的房间。

　　过了许久，忽然有人来敲门，李梦寻打开房门一看，是张妈妈。他赶紧让对方进来。

　　张妈妈一坐下，就对李梦寻说到：“小梦啊，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吧。”

　　李梦寻沉默的点了点头。张妈妈见状接着说道：“不是我要瞒着你什么，只是这件事确实不知道怎么说。”

　　李梦寻抿了抿唇，依旧没有开口。

　　张妈妈继续说道：“今天来的那个人叫肖途。以前是方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为人处世样样都好。方老师对他也格外器重，方敏也和他关系非常好，两个人以前经常一起学习玩耍，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张妈妈开始向李梦寻讲述方汉州、方敏和肖途之间的旧事。

　　李梦寻仔细聆听，并适时开口问道：“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

　　张妈妈叹了口气，低沉地说到：“后来听说肖途因为闹学生运动被抓进去了。然后没过几天组织学生运动的学联就被警察署给封了。肖途也被放出来了，然后就去了日本留学。唉！”

　　李梦寻有些了然，有些明白了方汉州和方敏近日来的异样。

　　他们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肖途这几天就要回国了。

　　最倚重的学生，年少慕艾的学长竟然是一个大汉奸、胆小鬼！

　　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李梦寻见过肖途，不像是一个猥琐小人。

　　他并不像那些汉奸走狗那样一身谄媚的气息，反倒是他的眼神格外的坚定，与方敏的眼神如出一辙。

　　李梦寻自从拳势有成之后，看人已经基本不会看错。

　　因为他看的不是外貌表象，看的是一个人的势。

　　所谓势，就是一个人从小到大所有经历、思想和行为养出来的一种气质。

　　人的行为甚至一些习惯都可以短时间纠正，但是长年日积月累下来的势，没有二三十年时间的沉淀绝对不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乞丐到皇帝，从平头百姓到达官显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势。

　　乞丐不会因为穿了龙袍就像皇帝，只会让人觉得沐猴而冠，不伦不类。

　　达官显贵能镇住场子，凝聚人心，这也是他们常年累月积累出来的势。

　　依李梦寻所见，这其中恐怕有些不知道的隐情。

　　张妈妈向李梦寻解释了之后就离开了。

　　李梦寻也来到大厅，发现方汉州和赵忠义都不在，只有方敏一个人默默坐在那里。

　　李梦寻安静坐到她旁边，问道：“心里很难过吧。哭出来就好受些。”

　　方敏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前他一直是最进步的，是学生中的领袖。每次游行都是他带头策划，他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毫不畏惧那些汉奸走狗，昂首挺胸地冲向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那样进步，那样勇敢的他会做出这种事。”方敏说完，头愈发低沉，修长的秀发垂落，掩住了她红肿的眼睛。

　　“你心里已经有判断了，不是吗？”李梦寻平静地说道：“相信你的内心，坚定你认为对的想法，这样才不会做后悔的事。”

　　“可是，所有人都说是他出卖了学联，说他是一个叛徒、一个大汉奸！连爸爸也不相信他！”方敏说着，有些哭腔。

　　“方敏，你是一个聪慧又独立的女孩子。我相信你有自己的信念。”李梦寻道：“相信自己内心的想法，任何人都不应该动摇你的内心。”

　　“我希望你找回自己，能做回从前那个活泼开朗，内心坚定的方敏。”李梦寻开导道。

　　方敏听完也只是沉默。李梦寻亦不再多言，默默起身离开了。

　　他相信方敏会想明白的。

　　方敏虽然看起来柔弱，但确是一个内心格外坚韧的女孩，只要内心的信念还在，她一定会重新成为那个开朗活泼的方敏。

　　夜里。

　　就在李梦寻准备休息的时候，方汉州却把他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梦寻啊。其实在你来我这里已经之前，我就已经托北方的朋友打听过你了。”方汉州看着李梦寻说道。

　　李梦寻听了也并未觉得冒犯。毕竟是故人所托，打听清楚也没什么。

　　“我知道你的功夫很好，在北方名声很大。”方汉州接着说道：”要是以前，肯定早就声名鹊起了。你是因为打死了日本军方的人才来魔都的吧。“

　　“日本人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所以魔都这边没多少人知道。”

　　李梦寻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忽然，方汉州脸色一肃，对李梦寻郑重说道：“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红党怎么看。”

　　李梦寻猛然抬头，看着方汉州坚定的眼神，他忽然懂了，明白为什么方汉州、方敏包括肖途，他们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定。

　　李梦寻看着方汉州那镜片后的深邃眼睛，郑重回答道：“那是国家民族前途所系，是我中华复兴之先驱，虽是星星之火，却必成燎原之势！”

　　“好啊！”方汉州听完，激动地赞道：“好一个星星之火，好一个燎原之势！”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啊！”方汉州十分激动地拍着李梦寻的肩膀，然后郑重问道：“既然如此，你愿意走上这条路吗？和千万仁人志士一起，为我中华复兴抛头颅，洒热血！”

　　李梦寻亦十分激动，前世他便是在大学入了党，今生，又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怎么会拒绝，当即答道：“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当夜，方汉州作为介绍人，带着李梦寻对着党旗做出了庄严的宣誓：

　　我志愿加入......

　　......

　　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

　　从此，李梦寻有了一个代号——“猎鹰”。

　　他的任务就是专门负责清理那些可能威胁到组织安全的危险分子，包括反动派，也包括叛徒。

　　最后，李梦寻向方汉州说出了心里的疑惑：“方叔叔，肖途是不是也是...”

　　方汉州点了点头，并告诉他，肖途负责的是打入敌人内部获取情报工作，所以最好不要和肖途取得联系。

　　李梦寻明白，情报工作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肖途这种打入敌人内部的，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招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李梦寻回忆起那天初见肖途的情形，当时只觉此人神色坚定，是个有志之士，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无畏，内心不禁对肖途生出敬佩。

　　李梦寻想到此，便又问道：

　　“那方敏是不是也....？”

　　方汉州摇了摇头。

　　李梦寻不解。方汉州解释道，“一是我的私心，这条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我自己不再乎，但实在不想方敏也.....”

　　李梦寻对此表示理解。人非草木，有私心是正常的。方汉州能毫不掩饰的说出来已经是光明磊落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作为地下工作者，隐秘是第一位的。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学联的事还没有查清楚，内鬼就在我的那些学生之中，包括方敏也有嫌疑。为了组织的安全，我不能冒险。”

　　李梦寻虽不认为方敏会是叛徒，但还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赵忠义他们........”

　　方汉州摇了摇头，道：“内鬼肯定就在他们之中，但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李梦寻略微一沉吟，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查出谁是内鬼。”

　　“哦？什么办法？”方汉州立马问道。

　　学联内鬼这件事困扰了方汉州许久，要是能够找出谁是内鬼，不仅组织的安全得到保障，方敏的嫌疑也能洗脱。

　　方汉州内心也是坚定方敏不会是内鬼的，但是他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让组织陷入危险。

　　“我们可以假装组织给他们分别写一封信。就说组织想要吸收他们。”李梦寻说道：“然后分别指引他们去不同的地方。”

　　“内鬼肯定会把信件交给日本人，到时候哪个地点出了事，那收到信的人就是内鬼！”

　　方汉州听完，眼神一亮：“对啊！真是个好办法。我真是老了啊，这么简单的方法居然都没想到！”

　　“梦寻，你真是好样的，看来你确实十分适合做一个地下工作者！”

　　李梦寻也哈哈笑道：“方叔叔您过誉了，您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有理清思绪罢了。我作为旁观者，思路更加清晰而已。您是长辈，又是革命工作的前辈，以后还要您多多教导我才是啊！”

　　李梦寻可没有开玩笑。虽然他有着一腔报国之情和九死不悔之志。

　　但是地下工作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做好的，深厚的经验、冷静的思维、灵敏的机变缺一不可。

　　他确实还要向方汉州多多学习。

　　方汉州听了也微微一笑，拍了拍李梦寻的肩膀。

　　此夜之后，二人各自散去。

　　李梦寻按照计划，用不同的笔法写了五封信件，然后暗地里放到了方敏和四个学生能看到的地方。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待猎物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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