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伊始

　　1939年，上海站

　　伴随着火车呜呜的轰鸣声，炽热的蒸汽化作了天空中的白云，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堆。

　　不一会儿，狭窄的火车门中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的人走下火车，融入的拥挤的人潮之中。

　　茫茫人海中，一个提着褐色皮箱子，身形高大的年轻汉子显得格外显眼。

　　他叫李梦寻，二十二岁。

　　一个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穿越者。

　　仅仅一觉醒来，就忽然穿越到了民国，成了一个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孤儿。

　　好在老天庇佑，被人捡了去，否则绝对会冻死在风雪中。

　　待到年长，他才知道，捡到自己的人叫李书文，就是那个名传后世的八极拳大宗师，“神枪”李书文。

　　按照李书文所说，他是忽然有一天做梦，梦里见到了一个在雪地里啼哭的婴儿。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大雪，他忽然心血来潮，出门不过片刻便找到了被遗弃在雪地里的李梦寻。

　　所以，李书文才给他取名“梦寻”，梦中所寻。

　　其实，按照李书文国术大宗师的精神力，已然达到了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境界，不可能做无缘无故的梦。

　　因此他一直觉得能遇到李梦寻是天意指引，所以收了李梦寻做养子并关门弟子，将一身八极拳法倾囊相授。

　　李梦寻也是争气，八岁开始学站桩，十二岁开始练拳，十四岁已经把八极拳得拳法套路融会贯通，整力成劲，明劲大成。

　　十六岁开始练习六合大枪，十七岁时，李书文自觉时日无多，将拳法、枪法、打法、桩法的精要悉数传授。

　　又三个月后，李书文仙逝。

　　李梦寻为其扶灵发丧，并守孝三年。

　　守孝期间，拳法枪法日夜不辍，十八岁已然劲力收放自如，举重若轻，暗劲初成。

　　守丧期满后，按着师傅临终前的嘱托，来到上海拜访一位故交。

　　这也李书文给李梦寻找的一条出路。

　　现在毕竟是战争年月，能找到一份安稳的差事并不容易，李梦寻深感师恩的同时也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此刻，李梦寻站在汹涌的人潮中四处张望，想找到来接应的人。

　　片刻后，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衫，围着灰色长围脖戴着金属边框眼镜的老先生也在四处瞻望。

　　李梦寻心下了然，这应该就是寄信给他，让他来魔都的师傅的故交。

　　李梦寻立刻朝着那位老先生走去。

　　说也奇怪，这拥挤的人群里，别人挪两步都费劲，可李梦寻却似闲庭信步，不仅毫不费力，而且身姿从容，丝毫没有别人那般狼狈的样子。

　　这其实就是八极拳对于身法的锻炼。

　　八极拳，用脚跟发力，力行于腰间，不仅爆发力极强，而且行动起来身姿迅猛，宛如强龙过江，势不可挡。

　　“请问是方汉州方老先生吗？”李梦寻走到老者面前，问道。

　　方汉州听了，打量了一下李梦寻，回答道：“没错，是我。你应该就是李梦寻吧！”

　　李梦寻笑着点了点头。

　　“早些年你师傅就写信给我，说收了个根骨极好的徒弟。可惜我教学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一看。没想到这么一耽搁，竟是天人两隔。”

　　方汉州面带惆怅，叹了口气，道：“连你师傅葬礼我都没能去上柱香”

　　“方老先生。您不必介怀，师傅临终前就告诉我说你们相交莫逆。虽然一文一武，但是性格相合，十分投机。师傅还说您风骨志气都让他佩服。”

　　李梦寻见方汉州面带愧疚，安慰道：“师傅总说他是练拳的，脾气性格已经是刚直无二，但您的文人风骨一点不比他怀柔。他还说让您不必介怀，生死自有天命。”

　　方汉州闻言收了收心中伤感之情，伸手拍了拍李梦寻的肩膀，说道：“好孩子，你师傅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帮你妥善安排好的，现在先去我家里住几天，等你的工作安排落实好了再说。”

　　“那好，多谢方老先生照顾！”李梦寻感谢道。

　　“欸，不要这么客套，我和你师傅相交莫逆。你既然是他的义子，就叫我一声方叔叔。”方汉州摆了摆手，道：“我就叫你梦寻吧。”

　　“好的，那就谢谢方叔叔了！”李梦寻摸了摸鼻子，笑着答道。

　　闲话聊完，方汉州和李梦寻快步出了火车站，方汉州顺手拦了两辆黄包车，载着他和李梦寻两人朝着自己家而去。

　　上海方汉州家门口

　　看着眼前的院门，李梦寻不得不感叹方汉州的品味。

　　这间小院虽然不大，但是清冷幽寂，展现出别具一格的高洁气质。

　　“好了，到了，咱们进去吧。”方汉州笑着对李梦寻招呼道。

　　“好的。方叔叔您先请！”李梦寻点头答道。

　　方汉州上前敲了一下门，喊道：“小敏，快来开下门！”

　　门那头也很快传来一声清脆的回答：“好的，爸爸！我马上来。”

　　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露出了一个用淡蓝色发带束着乌黑亮丽的长发的小巧脑袋。

　　那小脑袋开门后一抬起来便见到了杵在方汉州身后，身形高大的李梦寻。

　　李梦寻也低下头，看到一张精致的小脸蛋儿，那种带着学生特有的，混着人文气质和孩童稚气的，特殊的气质扑面而来。

　　李梦寻看着这个十七八岁的可爱姑娘，笑了笑。

　　那小姑娘也不怕生，十分大方地冲李梦寻点了点头，并大开院门。让方汉州和李梦寻入院，然后对方汉州说到：“爸爸，这位就是你说的贵客吧。”

　　方汉州笑着点了点头，答道：“嗯，他叫李梦寻，是爸爸一位故交的孩子，爸爸答应帮他在魔都找一份差事，这几天先让他在我们家住下，等他工作安排好了再说。”

　　小姑娘听了，念道：“梦寻，梦中所寻。这名字真好听啊。”

　　说完又大方地伸出手，对李梦寻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方敏，很高兴认识你。”

　　李梦寻看着她伸出的芊芊玉手，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这种在现代稀松平常的打招呼方式，在这个年月可不多见。

　　虽然辛亥革命已经过去多年，但是男女大防的观念仍然严重。

　　像男女握手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也只有在魔都，只有像方敏这种接受了现代思想教育的学生才会这样做。

　　李梦寻虽然是个穿越者，但是二十年的民国生活，已经快要让他忘记许多前世的生活习惯了。

　　片刻恍惚后快速收回思绪，李梦寻也笑轻握住那只芊芊玉手，答道：“你好，李梦寻，很高兴见到你。”

　　“敏而好学。真是个好名字，看来方老师对你期望深重啊！”李梦寻感叹道。

　　“是啊！爸爸确实对我很严格。”方敏听闻点头道：“可惜我不够聪明，没能达到爸爸的期望。”

　　“哈哈哈，你自谦了。”李梦寻摇了摇头，对方敏说道：“清水芙蓉，灵性天成。你是我见过最有慧根的姑娘”

　　“谢谢你的夸奖！”方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头略微有些低下去。

　　“哈哈，在聊什么呢？聊的这么投入，还不快进屋里来坐。”方汉州见两人只在院子里聊天，也不进屋，便催促了一下。

　　“来了，爸爸（方叔叔）！”李梦寻和方敏闻声同时答道。

　　待两人进屋，方汉州便对方敏嘱咐道：“小敏啊，你去把西院那间客房收拾一下，让梦寻在那边住几天，然后让张妈妈做几个好菜。梦寻坐了几天火车，肯定没吃好。”

　　“好的，爸爸。”方敏点头，便出去西院收拾屋子了。

　　方汉州一边招呼留下的李梦寻落座，一边说道，“梦寻啊，先在这里住几天，把工作安排妥善再说。你先跟我说说，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尽力帮你安排。”

　　李梦寻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回答道：“方叔叔，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来魔都，之前都是跟着师傅练拳，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您看有什么卖力气的活儿，我都能干！”

　　方汉州听了这话陷入沉吟，好一会儿才道：“是这样，我们济仁大学以前的门卫回老家了，正在招门卫，不知道这份工作你愿不愿意干啊”

　　方汉州作为一名先进知识分子，而且是老党员，自然不会轻视劳动人民。

　　他就是怕李梦寻年轻气盛，看不起门卫这种工作，所以斟酌了好久才说出口。

　　李梦寻作为现代人，思想更加开放，也知道这年头工作难找，当然不会嫌弃，立马点头答应道：“没问题，方叔叔，我愿意干！门卫好啊，工作清闲又安逸！”

　　方汉州见李梦寻欣然应允，颇感欣慰，对李梦寻鼓励道：“好孩子，不错，懂得脚踏实地，真是难能可贵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浮躁了，一个个眼高手低，志比天高却一事无成。”

　　“方叔叔您过誉了，我就是个练武的，卖力气的活儿正适合我做。当门卫也不吃苦，是个好差事。”李梦寻老实答道。

　　这真不是李梦寻自谦，这年头，对练武的人来说，最热门的行当，除了当兵就是混黑社会。

　　黑社会李梦寻没兴趣，对参军给国党卖命就更没有兴趣了。

　　所以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他已经很满意了。

　　“嗯。”方汉州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这工作是不苦，就是工资不高。不过没事，吃住你不用担心，就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大富大贵我保不了，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谢谢方叔叔！”李梦寻从座位上站起来，真诚地朝方汉州鞠了一躬。

　　虽然方汉州和李书文是莫逆之交，但是说到底，对于方汉州来说，李梦寻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能如此尽心尽力，着实让李梦寻感激不尽。

　　这边正聊着，那边便听到方敏的声音：“爸爸！菜做好了！”

　　“走！张妈妈的菜做好了。你先吃饭，吃完饭再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明天再说。”方汉州起身对李梦寻招呼道。

　　李梦寻点头应允，之后席间方汉州、李梦寻、方敏的一番畅聊不再赘叙。

　　饭后李梦寻回到西院，洗了个热水澡后便沉沉睡去。

　　连着坐了几天火车，他也确实精神疲惫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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