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续前缘

“叶云苒她有问题！”

        冲进殿内的安至嬛突然大喊了一声，殿内气氛随之静止了一瞬。

        不过多时，又即刻恢复了争吵喧闹，将她这句话给直接淹没了。

        她喊了个寂寞。

        而殿内，五位长老正因为意见不合，为大婚当日的流程而争吵着。

        “这大典流程啊，还是从简为好。”仙灵学府毕竟沉敛了近百年，金长老还是秉着守旧思想，“过于招摇的话…难免途生事端啊。”

        “嗨！怕什么啊！”

        “小泊可是当今最年轻的九阶仙尊，各宗门在那看着，怎么从简！”

        火长老一如既往的暴脾气，急冲冲地吵道：“要我说，正好让那帮狗屁仙盟好好看看，看谁以后还敢小瞧咱们！”

        “老安。”听不得粗鄙俗语的木长老急急嗔了声，思想上却表示认同，“哎…不过以羽泊的天资来看，就说我们将来是天下第一宗，也未尝不可嘛……”

        “哼！你们真以为羽泊成了大陆仙尊，这学院地位就会高到哪去吗！先掌门逝后，那些仙盟的人呢，啊？是不闻不问！”土长老痛心疾首。

        近年来煞气肆虐，魔道猖獗，各仙宗内忧外患，便以御灵仙宗为首组建了仙盟。

        灵修境共分九阶，三阶固灵基，五阶阔灵脉，七阶则是真正高手们的分水岭。而最终能够突破九阶的，则被整个灵修界奉为仙尊，如今唯一的九阶仙尊，不过仙盟盟主一人而已。

        仙灵学府已沉寂百年，而前不久的仙魔大战中，先掌门叶风贤不再隐藏实力，以一己之力对战数万魔军，力挽狂澜，扳回败局。

        只可惜，在最后关头与那魔君同归于尽，一切都太过突然，众灵修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叶仙尊。

        却没想到，逝者已去，挽救过数万灵修性命的叶仙尊却再无人过问，仙灵学府在大陆上的地位也依旧垫底。

        如今叶羽泊已至九阶，正好借大婚之名，广邀各宗门前来观礼，立仙尊之威。

        一切顺理成章，除了那个…只有五灵根符合标准的未婚妻。

        “况且那小丫头，来历不明就罢了，还满身阴气！我总觉得……”

        “哎！”水长老连声打断，随即小声暗示道，“小辈们都在，嚷嚷什么。”

        闻言，土长老扫了眼还站在殿门口的云苒，冷哼一声，又将头转至一边了。

        “仙灵学府的九阶仙尊婚期在即。”水长老捋了一把胡子，言语微沉，双眸渐闪：“现在…便等着羽泊为学院出口气罢……”

        随后，长老们又为了游街的仪式，对外展示的珍宝法器等，继续争论起来。

        叶羽泊一向不苟言笑。

        此刻，他凛如霜雪的容颜上，却隐隐含着缱绻柔情。

        他静伫在大殿中央，如雪松般傲然挺立着，和周围的争论声格格不入。

        仿佛这些喧闹烦杂都影响不了他，此时在他眼里，只有站在殿门前的她。

        云苒见叶羽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也将目光对了过去。

        两人隔着数道人影，遥遥相望。

        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世的阴影太重，看着他那难以接近，高不可攀的模样，云苒还是有种想要仰望他的感觉。

        他似北寒极冰，生来便有着永远无法逾越的疏离，他又似天边曜日，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若真的可以嫁给他，试问天下间哪个女子不疯狂？

        云苒有些许犹豫，又连忙闭上眼，在心头安慰自己…就算现在不退婚，大婚之后也会收到他的休书，不是吗？

        没什么可留恋的。

        云苒做了个深呼吸，也盯着叶羽泊，准备重新说出口：“我……”

        “云苒！”

        柳千雪见她愣在门口，连忙欣喜地向她招手，“愣着干吗，过来呀。”

        “啊？”云苒一愣。

        她向人群中看去，淋漓复杂的目光朝她射过来，或轻视，或嫉妒，或上下打量。她与叶羽泊的婚事，此番便是学院子弟们最大的谈资。

        只有其中一道雾蓝衣袍的女孩，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柳千雪是柳家二小姐，一直待云苒亲如姐妹，云苒是打心底喜欢她。

        最初，在她刚来仙灵学府的时候，五大世家的少爷小姐们都排挤她，只有千雪一人是真心待她。

        云苒面色柔和下来…好久不见。

        她向柳千雪走了过去。

        “云苒，婚服已经做好了，我带你去试一下啊？”柳千雪眼里闪着星星。

        婚服……

        两人的婚服都是云苒亲自设计的，她永远忘不了，自己穿着婚服与他拜堂时的幸福和喜悦。

        也同样忘不了，穿着婚服在床榻上空等一夜的茫然与失落。

        还有穿着婚服收到的那封休书。

        “不，不用了……”

        云苒突然嗓子发紧，湿了眼眶。

        “你看你。”柳千雪知道云苒是很乖柔的性子，只当她是因为喜悦激动而流泪，抬起手帮她擦干眼角的湿润后，又紧抱住了她。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啊……”

        “都不漂亮了……”

        “我们的云苒啊，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孩子，嫁得也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如意郎君，你们也一定会幸福的……”

        云苒没有回话，只埋在她怀里。

        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移动的叶羽泊，见她二人的亲密举动，突然泛起酸意，拥抱什么的…就算女子也不行。

        他不方便上前制止，只得不情不愿地别过头，结果见到旁边的安至尧也在看向那边，还笑得一脸诡异。

        叶羽泊冷道：“你看什么呢。”

        他傻呵呵的：“看你媳妇儿。”

        叶羽泊瞬间沉了脸，而另一旁的裴容，闻声后也心虚地收回视线，连忙接话赞道：“夫人生得极美，师兄…可真是天赐的好福气……”

        虽有意克制，可似有魔力一般，裴容还是不自觉地向云苒瞄去。

        “你说弟妹这么美，你们将来的闺女也一定生得标志。”安至尧性子直，全然没有察觉到逐渐微妙的气氛，半开玩笑地问道，“哎，到时候当我儿媳妇行不行？”

        “谁是你弟妹。”微凉的声音直接将他打断，故作冷淡的嗓音中隐隐透着欣愉。

        这三人私下交好已久，虽性格各异，却是难得的投缘，叶羽泊对他俩也没什么架子。

        “嗨，谁让你比我小一岁！”安至尧说话向来直接，且不正经，叶羽泊冷剐他一眼，没有答话。

        不过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他从小游历天下，见过无数佳人，像小苒这般容貌，世间确实无人能及，她只是被藏了起来，无人知晓罢了。

        若他们真生了女儿，也定会随她是倾倒众生的容颜，想到这里，叶羽泊的嘴角挂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哎，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哈！”安至尧提前就给自己结好了亲家。

        叶羽泊却懒得理他。

        ……

        “好了，都安静下！”

        随着金长老的呵声，整个大殿随之静寂下来，“云苒啊，你来。”

        云苒闻声后，没作反应，柳千雪却笑吟吟地将她推了过去。

        她举步维艰，一点点迈着步子，走到金长老的身前，同时也站到了叶羽泊的身边。

        叶羽泊看着她。

        她低着头，看着地面。

        她是在害羞吗？

        他的眼中尽是柔情…她还是没变。

        金长老看着面前两人，端腔道：“云苒啊，今天叫你来呢，也是想听听你和掌门的想法。”

        话虽这样说，却是直接略过云苒，笑呵呵地看向叶羽泊：“掌……呃。”

        叶羽泊微摇头，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过云苒，金长老也只好将话咽了下去。

        他不喜太过张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不过他记得上一世，云苒亲自设计了很多小细节。

        没有过分铺张，却很唯美浪漫。

        上次脑子里一直在纠结其他的事，也没有好好陪她，这次就算补上吧。

        见叶羽泊的态度，金长老有些疑惑，难不成他真对这女子动了心思？

        云苒满身邪气，一双含着春水的桃花美眸，肆溢着勾人魅意，绝非善类。

        且她来历成谜，除了有先掌门的所谓口谕之外，再无人可证，若非实打实的五灵根，她又如何攀得上掌门夫人的高位，怕是当场就被赶出学院了。

        众人这样想，金长老也不外如此，他叹了口气，重新向云苒问道：“云苒你说吧，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现在就要着手准备了……”

        “不必准备了。”

        云苒神情漠然，声音虽小却坚定。

        “呃，这低调些是好。”听此答复，金长老颇感意外，随即皱眉摇头道，“可掌门如今已是九阶仙尊，各宗门都在盯着看呢，决不能失了颜面，我们至少也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苒打断。

        金长老的这些话又戳到她的痛点，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一颗棋子，从未有人问她愿不愿意。

        她有选择的权力吗？

        从记事开始，她便困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日复一日的艰苦修炼，从小她就在想，如果有了足够的实力，是不是就可以打破命运？

        她原以为，若嫁于他，是灰暗的人生终于迎来了光。

        后来她才明白，光的背后，不过是另一个无尽深渊罢了。

        云苒轻轻低语：“我……”

        其实退婚也并非她自私自利，忤逆师意，就算从了这场婚礼，叶羽泊也会在第二天休了她。

        既然结局都是一样的，为何还要再受一次终身的屈辱和冷嘲热讽呢。

        “我不想嫁。”

        声音虽轻，在场众人却听得清楚，这四字从她嘴中淡淡飘了出来，殿内所有人皆如雷轰顶。

        仙灵学府掌门的婚礼，可不是闹着玩的，它关乎着学院未来在灵修界中的地位，况且各宗门的请帖也都发了出去，甚至还预收了不少贺礼。

        一时间，殿内静寂的可怕。

        众人皆面面相觑，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整个大陆上唯二的九阶仙尊，叶羽泊啊！怎么可能不愿嫁？

        毕竟能够嫁给他，已是无上荣幸。

        谁还敢说一个不愿？

        且这话当真伤及掌门颜面……

        “你说什么！”

        果然，一道冰寒刺骨，携着九阶灵力威压的声音在大殿中响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这阵灵力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这还只是叶羽泊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不小心发出来的。

        若他真发起怒来，天地为之变动。

        他虽然还很年轻，但确是实打实的九阶修为，足以震慑整个仙灵大陆。

        包括五长老在内，殿内众人皆不敢发出一言一语，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叶羽泊死死盯着云苒，刚才的柔情竟消失不见：“你…再说一遍。”

        呵，就是这副样子。

        云苒抬起头直视他，这副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也是她最讨厌的样子。

        冷漠强势，盛气凌人，仿佛他就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只要是他认定的，他认为对的，再无人敢反抗一下。

        给她休书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

        让她离开，说她令人生厌的时候，说再也不见的时候，都是这副样子。

        只允许他休了自己，却不允许自己主动退婚…就因为伤了他的颜面？

        云苒早就看透了他，谁都惧怕他，她可不怕。

        她抬着头，静静地直视他。

        “我不想嫁。”她又重复了一遍。

        此刻云苒眼中尽是漠然。

        见她如此决绝，叶羽泊只觉猝不及防，直接愣在原地。

        怎么会变成这样？

        重生后，他在大殿中等她，幻想着各种各样重逢的美好画面。

        却唯独没有想过，她竟不愿嫁。

        “你……”叶羽泊握紧了拳，胳膊上的青筋频起，浑身都抑不住地轻微颤抖起来。

        他的冷眸透着茫然无措，一身逼人的凛然冷意也渐渐弱了下来。

        云苒说罢，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不含任何感情，毫不迟疑。

        大殿里瞬间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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