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所有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异常

1在所有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异常

        “宿主扮演角色：男二。宿主任务：促成男女主感情线he，为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保驾护航，直到故事线结束。”

        “这是本系统升格为男二扮演系统后第一次发布的任务，希望和宿主继续愉快合作，延续完美。现在开始导入剧本，宿主请做好准备，意识体即将与角色原身数据融合，接入原身角色记忆——”

        …………

        “任务失败”，四个大字浮现在视野里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回想起了他们刚接入这个小世界时系统报幕的声音。

        原剧情里深爱着女主的男二最终选择为了女主的幸福退出这场三角恋，转为沉默骑士无声守护在她身边。不仅鞍前马后扮演了一副好·温柔·贴心·工具人·哥哥，甚至最后为男主挡枪而死。

        葬礼和婚礼同时进行的时候，男主女主穿着婚纱对着男二的遗像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红白喜事，真的很洋气呢。

        看到结局的时候他还以为手上拿的仍然是炮灰角色的剧本。不过，只有男二拥有和女主纠缠、陪伴的戏份。男二还多金，帅气，温柔，深情，比炮灰的工具人属性强好几个段位。

        就，挺好笑的。

        于是，到了他手上的世界线，他借着提前看过剧本的手段就把男主撩到手。而女主选择另嫁他人，感情线是崩没了。

        只剩两个人的电影自然也没了挡枪镜头出场的机会。男主当场中弹，故事线也be了。

        男主倒下的时候，看着他倾情说：“对不起……还没能给你一场盛大的……的……”

        “婚礼……”

        君刻用男二最标志性的，也是毕生最温柔的神情望着他，轻声说：“没关系，我也没能来得及给你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

        “系统赶我回去了。”他故作遗憾地指了指天空：“这边的世界线崩了，能量没收集到，任务失败，这个小世界马上就会冻结了。是暂时冻结还是永久冻结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冻结得快一点，大概可以保留下你的数据碎片。不过你看起来好像要死了，没救了。”

        “身为一个npc，这么随便就被我迷住了，你的程序真的有点菜。”

        男主看着天空，睁大了茫然的双眼。

        当任务者胡言乱语一些超过他们认知的话时，程序里会自动作屏蔽+合理化处理，效果类似于听到对方说了一堆猴子语。

        于是在男主维持着这个很有点呆的姿势，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小世界冻结了，任务者的意识体被回收了。

        君刻重新回到任务空间的时候，隐隐有些期待系统的反应。自他开始对男主出手改变故事走向之时，系统就变得沉默不语了起来，是系统的思维程序无法理解、处理了吗？

        他可是等不及要宣布，用一种深沉的语气宣布，并且立刻就要让他的系统意识到：

        “其实我喜欢的是男人。”

        他的系统会如何呢？毕竟他们可是一对好搭档，完美破关了999次呐。他在999个小世界里作为炮灰为女主而死，多么出类拔萃的成绩。现在他突然说，傻子系统，你给我匹配错了性向了，错了999次。

        他的系统会裂开么？

        会如同人类一样暴怒么？

        君刻不知道。

        这是试探，也是他终于决定暴起反攻。从此便没有回头路了。

        第一个任务失败。

        第一次，他打破它的完美，在它的履历下留下污迹。

        决不会是唯一一次。

        其实君刻隐隐能够感觉到，系统一直附身在自己身上，关闭了所有功能，并没有宕机或是叛逃。却不发一言，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操作。

        不免叫他不安，藏在报复性质的快意之下。

        任务空间是个远比小世界清冷的地方，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靠背椅子。

        他克制住自己一切的情绪，拿出优秀的“演员素养”，从容而自然地坐下，恍似与谁的错误无关。

        萤蓝的光球浮现在这个任务空间里，漂浮于他的面前。

        如果系统是人身——至少有一张人脸的话——现在就多少能从对方的表情里猜测出点什么，想法，进而得到对策。

        要如何处罚恶意破坏任务的任务者呢？

        拿不准主意，便不作起头的那一个。又或许是真的见到了系统，面对老熟人，他突然有了耐心，便镇住了心，沉默地同光球对视。

        “无法理解宿主的行为。”光球最终选择开了那个口。

        “宿主曾经完美执行过999次炮灰扮演任务，在本系统的辅助下，全部拿到了s级的任务评分。”

        “我们是完美搭配。”

        “为什么？”

        冰冷的机械音平静地陈述着，又似环绕于他身侧。

        君刻的神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动，不妙的变动。

        他突然又不想宣布出柜了。

        没意思。跟个ai谈论对男人又或者对女人的性趣，有用么？它连个器官都没有，它会分泌激素么？它会明白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喜欢么？

        它甚至连说谎都做不到。

        没有心的破铜烂铁。不，连实体都没有，比破铜烂铁的机器还要不如……他就拿这么个“好朋友”作为慰藉了了度过了999个世界。

        在这一瞬间君刻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这木头椅子硬得铬屁股，真要命。

        无关的，他想起了遥远的故乡，遥远到与此相关的记忆都成了江上的泡沫，一个小的浪花过去，就散了。

        他也曾有真正的父母、朋友，而今都已经散了。

        “我厌倦了。”他用手捂住眼睛。

        系统：“正在搜索宿主未曾接触过类型的剧本世界。”

        系统：“不过由于宿主业绩过于优秀，搜索到合适的世界需要花费几分钟。”

        系统：“请宿主稍等。”

        系统：“哔——”

        君刻笑了一声。好笑。

        慢火煎烤，隐痛入髓。这不知烧了多久的怒火，自血液里浮起，穿过心脏，化为沉沉吐出的怒气。

        “如果我说，我厌倦的是你呢？”

        机械音骤然中断。

        君刻抬起眼，浪同雷暴般迭起，厌和恨如今皆浮现于心。终是忍不住了，今天便直言个痛快。

        他一字一句的数落，将那珍藏于心底的愿望和盘托出。

        当然，现在是以一种好笑的心态看着自己的心。

        “当初是你承诺，完成了任务就可以让我回到现实世界。”

        “好，我信了，和你绑定了。”

        “我完成了任务，拿到了s评分。可是你说，一次任务积分不够，要攒够积分才能回去。”

        “好，我又信了。我扮演了999次炮灰，集齐了666种死法。兢兢业业，所有任务全部完美完成，无一不是s评级，未曾ooc过。”

        “你又说，扮演炮灰完成世界线，从小世界提取到的能量太少，积分够了也没法启动回去的程序。让我去扮演男二角色。”

        “你就是这么踩着我吃能量上位升格成男二扮演系统，现在又想继续诓我给你当白打工的工具人，我还能信你么！你就是如此对待我给你的信赖！永远的下一次！”

        “再等等吧君刻！再等等！忍耐！能等到回去的那一天的！抱着我根本没兴趣一眼都不想多看的的程序人的时候，我对自己这么说。”

        “真的能等到吗？”

        君刻笑得嘶声。

        “你问我为什么啊？呵呵，反正是要被你困在任务世界无限轮回，为什么我还要听凭你的摆布，按你的指挥行事？不如反了这天，遂自己心意，随心所欲，大干一场！”

        光球久久地没有发出声音。

        沉寂蔓延，略带寒凉意的气氛渐渐让君刻血液里的怒火冻结了。他从激情发言中数着分秒平息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直到这空间里静得只能听见他一个活人的气息。

        心跳得越来越悲哀。

        系统的沉默让他心死。

        虽然无数次想过，已经回不去现实了，什么积分都是自己骗自己罢了。但心底总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着：假如有一个万一呢？

        系统啊，你说句话啊。你反驳我啊。为什么不继续画饼？

        这一刻他多想面前与他对话的是人类。那样他就会像顶撞了上司一样，被怒喷一顿，被要求滚回去好好工作。哪怕是这样的欺骗，也能让他在穿行无数小世界的时候，稍微心安一点。

        或者找点什么其他借口也好，不用足够骗到人，无论是什么都好，都可以让他继续下去这可笑的扮演游戏的。

        可是系统不是人类，只是一段程序，一个早已被任务管理局设定好了的ai。

        ai，数据又怎么会体会到他的心情，领悟到他的诉求呢。

        就当是说给猫猫狗狗听了。

        君刻心里凉成一片，独角戏唱到最后无人应，早就知道会如此不是么。他默闭上眼，无声地叹气：“事到如今，我已经连‘我的现实’是什么样子都已经淡忘。我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是什么身份，只能从任务空间的这具身体上窥见一点影子……”

        “你只是程序，说这些你也不明白。那我摊牌了，从现在开始，我拒绝扮演任何角色。”

        “我憎恨着你们，一个把我这种可怜鬼圈进来的游戏，系统——宿主——任务世界，整个循环。”

        他垂了目光，遮掩住许多疲惫，语气却渐露了锋芒：“你要再给我安排怎样的角色、把我投放到何种处境，都好，只要不合我心意，那我就毁了世界线和感情线。”

        “如果你现在就在这里抹杀我也好。随你便，我无所谓了。”

        似在苦笑：“反正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人。这个工具人不好用了，不如早点换下一个。抹杀我，就等于放过我，说不定我还能早死早投胎。”

        “你不抹杀我，那么凡是你们期许的，我一概要毁坏。”

        系统沉默了很久，久到他“孤独的宣战宣言”都显得有点中二了。

        从没见过这玩意儿这么不知趣的时候。君刻向这个光球摊手：“那么，我亲爱的系统，请你的程序第一次作出独立思考：要怎么，抹杀我，还是留着我这个威胁？对你们管理局来说……”

        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响起：

        “每位宿主成为任务者诞生的时候享有一次‘新手保护’机会，可以免除一次任务失败惩罚。由于宿主从未失败过，所以新手保护一直保留着，直到上次扮演男二的第一个小世界时任务失败，消耗掉了这个机会。”

        “下次任务失败，则扣除积分1000。”

        “积分低于0，则抹杀宿主。”

        君刻歪了歪头，相当迷惑，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数字：“什么意思？就这？才扣1000？那我岂不是还可以浪很多小世界？”

        这处罚是否过于温柔了？他攒了那么多次s级评分的下来的积分，可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恍惚间竟然有种自己的系统循了私情的错觉。

        怎么可能？可又为什么？

        他无法忽视这一点古怪的感觉，却又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什么。

        机械音：“再次劝诫：还请宿主好好完成任务，扮演一个合格的男二，为男主和女主的感情保驾护航，以便争取尽可能多的收集小世界的能量。”

        君刻循声瞪去：“现在不说可以让我回去了？之前你口中承诺的可以让我回到现实，果然是骗我的吧。”

        系统没有回应。

        君刻心中存有疑惑，但也了然了一些事情，只说：“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逻辑程序出bug了，还是真的受限于机制，但既然是你给的机会，那我可必然得领情了。就是希望你以后被管理局处罚的时候不要后悔。”

        这作为开端的第一次交锋大概是他胜了。是吗？

        他极快地理清思路，确定在接下来行动中的自身定位，“小世界里的角色，即使被打会受伤、被杀会流血，也不过通通是你们用数据构建、运算得出来的效果罢了。小世界里的男女主，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个收集能量的工具人，只会按你们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思考行动，一丝不苟极其敬业地塑造人设。”

        “论维度——”

        他有些危险地一笑，笑容又大气得很：“我才是比他们更高维度的存在。”

        “既然如此，让这些小世界陪我玩玩又如何？”

        不够严格的处罚，只会让我这样打定主意心怀不轨的人变本加厉。

        他脸上笑着，同时冷漠地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而机械音紧接着追着他的音尾接二连三地响起：“请宿主做好准备，意识体即将投入至小世界。”

        “宿主任务：扮演男二，为男女主的感情保驾护航。”

        “投放倒计时——”

        “倒计时终止。”

        君刻条件反射地坐起，乖乖坐好在椅子上，手脚放松。紧接着便吐了一口气，露出一点轻笑自嘲的神色。他又注意到系统的马不停蹄，连倒计时都掐了……好像还是首次吧？

        他闭了眼，终于散去思绪，面色平静地迎接在眼前急剧扩大的白光。就像曾经无数次迎来的投放一样。

        只是从现在起，他没有系统陪伴了。

        从今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默默地抗争着这一切。

        和一个傲慢地纵容着他犯错的系统。

        膨胀的白光卷走了他的意识。

        “意识体已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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