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无题

　　这下居高得要从实招来了，不过对于小远三年前不告而别的事情他还是避重就轻的讲了讲，可葛小青不傻，外加对儿子的了解，前因后果稍微想一想也知道了大概。

　　怎么说呢，这点破事不管站在什么角度看，葛小青心里都是不舒服的，尤其身为居高的妈，葛小青横竖想想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么精明的儿子怎么在感情这事上钻了牛角尖。

　　好在葛小青性格虽然平时挺咋咋唬唬，可关键时刻还是控制住了，没有当场翻脸，一直等到陆军告辞，她才像模像样的拉出驴脸理也不理居高，拎包回家了。

　　居高：……

　　回到家的葛小青女士还是觉得心气不顺，越想越烦躁，接连两天在家做饭都是丢锅摔灶，居父莫名其妙被遭了无妄之灾，两天没有好脸色对待。直到第三天，葛女士把自己穿的花枝招展的出门了。

　　居父：……

　　什么情况？

　　方小远吊了三天盐水，感冒有所好转，可依然半死不活的躺在家里不愿意动弹，照顾张连娣的事落到了陆军妈身上，姐妹俩天天呆在一起，交了几次心，张连娣渐渐接受唐正俊已经去世的消息。

　　居高已经不在接剧本和任何商业活动，他的工作室已经正式发出退居幕后的通告，虽然引来了网友一大批遗憾，不过居高却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些。

　　这两天，他有了新的爱好，开始对做饭起了很大兴趣，头天居高同志不声不响的去了厨房转悠，然后煮了粥端出来，第二天终于下锅炒了个青菜，今天又尝试蒸了鸡蛋，可水严重比例失调，直接蒸出了一碗蛋花汤，而这碗蛋花汤自然全都孝敬给了方小远。

　　方小远端着那碗稀碎的蛋花汤，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她无法想象居同志是抱着什么样的精神，能蒸出这么惨不忍睹的汤，可为了不打击某些人的积极性，方小远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捏着鼻子慷慨赴死似的喝了下去，可某些人大概只记得放盐了，齁的方小远眼睛鼻子嘴全开始向中间聚拢。

　　“味道怎么样？”居高伸着脖子，脸上露出了一点期待的表情。

　　方小远：……

　　就这种汤你还期待什么。

　　“还不错。“方小远调整表情，挺严肃的指点：“如果下次水和盐各少放一半就更加完美了。”说完，方小远把碗往居高面前杵了点，大有请他也尝尝这绝世蒸蛋的味道。

　　居高接过碗，大概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嘴角噙着笑想也不想把碗搁到了桌上。方小远看了看碗，又看了看他，再看看碗，来回好几次后隐隐觉得居高肯定是把她当小白鼠了，顿时不太乐意，这大明星做菜难吃先不说，煮个粥也舍不得放水，结果把粥煮成了干巴饭，这就算了，竟然还自己给饭加点开水就给方小远送去品尝了。

　　这次，方小远不干了，刚想开口说他两句，一旁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方小远边用手指指居高，示意他等着，边接起了电话，话还没来得及说，陆军激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方小远，快来医院，你婆婆跟老太太干起来了，哎呦喂，这场面鸡飞狗跳的。”

　　方小远先是迟钝的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也激动起来：“什么情况？什么叫老婆婆和老太太干起来了，还鸡飞狗跳？”

　　这一激动，居高也听见了，他二话不说，反应迅速的拉着方小远就往医院赶。

　　等两人赶到医院，被陆军形容的鸡飞狗跳的场景没看到，小小一间病房，有张连娣、陆军、陆军妈、葛小青还有居高和方小远。

　　方小远目光动了动，先看向张连娣，她坐在病床上，脸色比前俩天红润了许多。方小远猜想，这大概是气的。陆妈坐在她旁边，瞪了方小远一眼。陆军站在陆妈旁边，无奈的一耸肩，而葛小青，大大方方的坐在靠窗的凳子上，一脸的慈祥，貌一看，场景温和的根本想象不出陆军嘴里鸡飞狗跳是什么样的场景。

　　方小远最后把目光落到陆军身上，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他‘鸡飞狗跳’呢？

　　陆军立刻清了清嗓，装模作样的发言：“那个…各位，咳咳，方小远现在来了，你们有什么意见问题现在都可以拿出来说了，说开了说好了说明白了，不要吵，光吵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那个，大姨，要不你先说？”

　　张连娣头一偏，没好气的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张连娣碍于面子没什么好说的，陆军妈开始说：“我姐不说，那我来说，我觉得大俊死了把钱留个方小远本来就不像话。”说着她又一指葛小青说：“我同意她的建议，让方小远把大俊给她的东西全交出来就行，我姐也不需要一个外人养老送终。”

　　葛小青点点头，好整以暇的开口：“可以，一栋别墅而已，我送个给她。”

　　方小远皱起眉头看向居高，她现在明白了，葛小青这几天没去她家究竟是因为什么了，亏这个儿子属王八的，非常能憋，什么都不说，害方小远还以为葛小青再忙其它事。

　　不过换个角度看，她确实再忙其它事。

　　居高摸了摸鼻梁，眼神飘忽，就是不正视方小远，看样子还是想当个王八。一旁的陆军同样，左顾右盼也不拿正眼瞧方小远。

　　方小远叹了口气，把身体往墙上一靠，也开始短暂的沉默起来。她是个普通人，既不是超人也不是女强人，更不属于那种逆来顺受的温和性格，烦起来的时候也只想管好自己，其他事情一概‘与我无关’。可现在家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幻想中的和和睦睦没出现，一个个都跟方小远欠她们似的。

　　方小远捏了捏眉心，整个人显得有点疲惫，她顿了顿，，双肩一耸，语气淡然的开口：“随便你们吧，我没什么意见，如果阿姨你不需要我照顾，只想我把俊哥留给我的东西拿出来，那可以，我完全没有异议，我会全都给你…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俊哥留给我的房子是他经过律师签了字心甘情愿送给我的，而不是我抢的骗的，所以即使我不要那也是给不是还，毕竟我要不想给，你们也是没权利要回的…还有，俊哥曾经嘱咐过我，这栋房子他很喜欢，希望不要卖了…阿姨，你想要房子可以，但俊哥说过的话我还是要跟你说一遍。”

　　“骗不骗谁知道。”张连娣没说话，陆妈却不愿意听了，声音徒然拔高：“我家大俊又不傻，自己的钱为什么不留给家里人而要给你一个外人，我看你就是觉得他快死了，颇有心计的去照顾他，好得到点家财，让自己以后衣食无忧，你跟我说说，你这不是骗是什么？”

　　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了，方小远微微皱了眉，竟也十分光棍的怼：“我跟你说话了么，你老插嘴做什么？再说我就算骗又关你屁事，俊哥给我不给你让你不爽了么？”

　　陆军这时也不干了，立刻跳出来，指着方小远鼻子叫道：“方小远，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方小远斜眼看了陆军一眼，嗤道：“你妈这么说我，难道我还要笑着跟她说‘阿姨，你说的对’吗？当初俊哥活着立遗嘱的时候，你不满意为什么不提…陆军，我问你，是不是在你心里也觉得我拿了俊哥的家财很不合理，是不是你也有过我是冲着俊哥家财去的想法……好，这些暂且不说，本来我还想等到你跟林玲结婚把火锅店送给你俩当结婚贺礼，可现在，我看你是胃口好了，根本看不上那火锅店……呵呵，不过真可惜，俊哥留给我的钱我全捐了，你们想要也没有了，房子想拿就拿走，我又不是没地方住。”

　　“方小远你说话太难听了。”陆军也开始上火：“是不是在你眼里别人都是白眼狼，眼里都只有钱，就你一个有良心有责任，就你受了委屈，难道我大姨死了儿子不委屈，你好好想想，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她是害怕。怎么，我妈想要你什么了，就想要你一个态度，让她放心把我大姨交给你，你呢，是不是嫌弃我大姨烦了，还让你婆婆来作，自己当老好人对吗？”

　　方小远不说话了，她发现现在已经进入到一个‘公婆都有理’的局面，在这么说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居高用手拍了拍葛小青的肩，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这位祖宗再开口添一把乱了。

　　葛小青懂居高的意思，屁股坐在凳子上暂且不动，也不置一词，冷眼看着。

　　方小远不咸不淡的目光在葛小青身上一触即收，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葛小青还是在那一眼中看到了不高兴。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葛小青心里也不舒服了，本身她就因为方小远照顾‘前男友’的老太太而心气不顺的忍了好几天，今天终是没忍住，抱着某种诡异的‘会一会那个老太太到底是多大脸’的心理，葛小青给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算先在外形上击败对方，然后在走着瞧。

　　可等到葛小青终于看到这位外表看起来憨厚朴实的农村老太太时，突然就对自己要在外形把对方比下去的想法感到嗤之以鼻。这位农村老太太无论从外形和谈吐跟她真的没办法比。

　　葛小青是个知识人，和人说话从不恶言相对，总是笑眯眯的跟人讲道理，可就是这种道理还是把张连娣和陆妈气的不轻。

　　葛小青来的目的简单明了，该是你张连娣家的东西一样不差的还给你们，但方小远没有赡养照顾你张连娣的义务，而且你现在对我儿媳妇甩脸的态度让我不高兴了，所以房子什么的我也不稀罕，都给你们，以后方小远也和你们没任何关系了。

　　这建议要别人说还挺不错，已经增值到千万的别墅，随便卖一卖，多得是人前仆后拥的跑来伺候张连娣，人人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有钱真的是万能的。

　　张连娣对钱的概念大概还停留在‘家里有个五万六万已经很有钱’的意识中，单单方小远给她的十万对她来说已经是村里很有钱的老太太了，虽然她知道儿子有出息挣了大钱，可老人的想法总会很保守，钱就应该好好存着，留着以后给下一代，再说钱够用就好，家人健康长寿才是最重要的。

　　张连娣没读过几年书，她对方小远只是遵守本能的喜欢，再者方小远前几天说的那些话，虽然她当时正处与一种‘伤心欲绝’的状态什么都不想听，但那些话确实很窝心，她现在无儿无女，可方小远这个跟她没任何关系人仍然说愿意照顾她为她养老送终的贴心话。再者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对唐正俊留着真心，那还能是什么。

　　如果说方小远是为了钱，可按照刚才葛小青说话的态度，她现在的婆家也很有钱。再说张连娣也知道，自己儿子又不是傻子，之所以愿意把自己的钱留给小远，肯定也有他不容置疑的信任与喜欢，如果大俊不死，说不定方小远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儿媳。

　　这世上人人都有不如意，张连娣突然感到害怕，她对方小远刚才的态度害怕，怕她不要她这个老太太，怕她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累赘，恨不得立即撒手丢掉。

　　张连娣抿着唇低着头，双手紧紧拽住衣角，从方小远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她没几根黑发的头旋，突一看，老太太坐在那里显得即苍老又无助。

　　张连娣的样子不由让方小远心里泛起难过，她曾经答应过俊哥会帮他照顾好老太太，可刚才她确实有了太累想逃避的念头。陆军说的没错，她连一个态度都没给好。这么多年，陆军也一直在照顾自己，包括陆军妈，对她客客气气，从不说什么，偶尔还会做些好吃的让陆军送给她。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了？方小远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可能过了几天好日子，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起来了。

　　“我刚才态度确实不太好。”方小远抬头对张连娣说：“阿姨，对不起，可能最近有点累了，说话有点过了，你别介意。我说过了，你如果想要回房子，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但如果你愿意，我会照顾你，真的，这不止是我答应俊哥的，而是我真的觉得阿姨是个不错的人。还有…妈，不好意思，这件事我没跟你坦白，是我的错。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哪怕阿姨不是俊哥母亲，只是无依无靠的老太太，只要她需要帮助，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帮。我知道这事可能让你心里不太舒服，可你也是我的家人，是我重要的人，以后我和居高都会好好对你和爸，阿姨和俊哥的事有很多方面原因，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我替前男友照顾他妈这样，有空的时候我会跟你解释，但我希望你现在能理解我，好吗？”

　　方小远说完这些又对居高说：“居高，你先送妈回去吧，有事电话。”

　　居高点了点头，目光在陆妈和张连娣中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陆军身上，用平时一贯冷漠的口气说：“有些东西是情分，有些东西是本分，我尊重方小远的选择，那是因为我在意她，但不代表她的每一个选择我都会支持，尤其是她不高兴的时候。”

　　陆军：……

　　陆军也属于标准的欺软怕硬，方小远说话他不高兴听了，还能扯着嗓子嚎两下，可居高，本质就是冷冰冰的，尤其在拉着脸的时候，就会显得更加不近人情，陆军这个怂货关键时刻缩着脖子没声音了。

　　居高跟外人一向话不多，说完自己该说的拉着葛小青就离开了。葛小青也觉得今天差不多只能这样了，没再说什么，只能先跟儿子回家。

　　他俩，病房里留下的都是张连娣的亲人，张连娣刚才的局促不安有所缓解，然后在大家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开了口：“小远，我感觉这俩天精神恢复的不错，你去跟医生说说，我想出院了，不然再不回家那些带来的红薯该坏了。”

　　方小远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的忙点头：“好，我这就去问。”

　　张连娣自己想明白了，那些胸闷无力喘不上气的毛病自然就能好了，隔天张连娣就出了院，虽然没有明说自己需不需要方小远，但就态度来看，是需要的。

　　葛小青那边，方小远也没太多解释，这个时候不管对俊哥有多深厚的情谊她在葛小青面前都只是一带而过，然后一再表示葛小青的重要性，接着两人又干了一瓶红酒，很快又开开心心的滚到了桌子底下。被居家父子一人提溜一个回了房。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方小远心理的负担少了一点，最起码她再也不必承受压力担心张连娣直到儿子不在的真相了。

　　不知觉，陆军结婚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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