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中考前最后一次年级大会，台上的刘主任还在分析今年的考试局势，有人认真地抬头听着，也有更多的人耷拉着脑袋，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队伍里的张强跟身边的人约了晚上去游戏厅，又转头问另一边的高应：“晚上打游戏去不去？我和胖子都去。”

        张强口中的胖子是之前和自己在教室里打起来的那位，青春期的男生躁动又易怒，很容易有矛盾，打一架后又很快和好如初。

        高应眼睛一斜，“我说你能不能行了，都快中考了还天天想着玩呢。”

        张强回呛：“高应你装什么呢，你自己有在学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高应又指了指现在走上台的周封故，“不过我可是辛辛苦苦监督我们周哥的学习进程啊，你看，在我的无私奉献之下，他都已经能去上面念稿子，玩以前好学生那种装腔作势的鼓励游戏了。”

        “周封故真的进连海了？”张强还没搞清楚局势。

        “这不废话。”高应回答着，“你当人家三百七十二分白考的，三百分进连海，这大爷超了足足七十二分。”

        “三百分就能进连海？这什么考试。”隔壁的胖子插话道。

        “胖子，你平时别就知道泡妹子打游戏了，多关心点大事儿好吗，人家三百分能跟你平时考试三百分比吗，那是连海特意出的卷子，竞赛那种难度的。”

        平日里的考试科目多，总共加起来满分能有六七百了，跟提前招的四百分制完全不同。

        “唉，胖子，你平时能考三百分吗？”张强问。

        胖子认真地回想了之前的考试成绩，很坦诚地摇摇头，“不能。”

        张强也对着高应摇头：“我也没考过三百分。”

        “瞧瞧，你高哥我好歹也是考过四百多分的人唉——”

        高应开始得意地显摆，张强却一针见血地问：“你自己考的？”

        “那倒不是，那次刚好旁边坐了个成绩不错的，我们……我们合作了一下。”

        胖子和张强异口同声：“切！——”

        张强戳了戳高应，问：“周封故上去怎么不带稿子？你看他手上都没拿东西。”

        高应也疑惑：“这哥们把稿子背下来了？”

        胖子：“周哥最近有写稿子吗？我也没看他奋笔疾书啊。”

        高应沉思：“他不会准备就上去乱说一顿吧……”

        被众人关注着的周封故站定在话筒前，他环顾了一下台下四周，那些灼热又好奇的视线那么密集，他却依旧如往常那般淡定自若。

        他肩颈线条优越，背挺得很直，在一片嘈杂声中垂下眼，抬手敲了敲话筒，一阵短暂且刺耳的电流噪音从音响里传出，吸引了所有人抬头望去。

        “今天就不念稿子了，说点我自己的事情吧。”

        周封故低沉又缓慢的声音经过话筒传达到每个人的耳边。

        “初一和初二，众所周知，我没在学，也并不觉得学习对我而言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和在场的很多人一样，对学习，对同学，对老师漠不关心，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

        “可能很多人会质疑，我凭什么现在能考进连海，我可以很诚实地讲，事实上，这有很大程度上是我本身的天赋帮助了我，所以大可不必天真地以为，之前荒废时间，空想着初三努努力就能上重点学校。”

        周封故说的话狂得要命，却出奇得让人很难生出讨厌的情绪，可能是因为他的语气是那么平淡又理直气壮，不由得使人下意识信服。

        沈繁珂在底下莫名其妙感觉被台上这人冒犯到，气得脸通红，而三班队伍里的陈时弯着眼默默笑了起来。

        “上个学期，我有一位成绩不错的朋友，开始帮助我计划补习的进程，让我明白，未来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

        张强听到这问高应：“他说的这个朋友是你吗？”

        高应白了一眼：“你看我像是成绩不错的样子吗。”

        周封故的目光很轻微地从陈时身上略过，“我的这位朋友，其实除了学习，其他方面都傻得要命，不会撒谎，不懂得提防人，好像她的世界里除了题目还是题目。上次年纪大会，她没能上台读自己写的稿子，而这一次，我想把当时她写的东西，再读一次给她听。”

        陈时后几排的柯凡轻呼：“课代表，他说的是你吗——”

        柯凡的声音引得数人频频朝陈时看去，而陈时并没意料到周封故会在众人面前做这件事，一时之间怔住了，在原地摇了摇头，单纯地表露出自己的困惑：“我……我不知道……”

        周封故没有拿出什么照读的稿子，他只是站在台上，目光沉沉，那些来自于陈时演讲稿的句子被他流畅地背诵出来：“当我们长大成人后，生活里遇到的选择会变得很多很多，走哪一条路都没有错，也没有绝对的正确……无论你是勉强能到中游，还是可以拿到靠前的排名，希望大家以后回想起来，都不会在自己的学生时代留下遗憾……也希望在未来，大家得到的会比失去的多一些，在努力奋取的过程中，不感到后悔。”

        周封故只挑了稿子里其中的一部分念了出来，或者说是背了出来，而台下的沈繁珂不禁向陈时望去，陷入沉思。

        她是之前顶替陈时上台念这篇稿子的人，自然记得其中的内容，周封故背了一长串，一字不差。

        要是别人背诵稿子也不算太过奇怪，但是那是周封故，是向来最排斥花时间背书的周封故。沈繁珂仍然记得小学的时候，周封故宁愿花半小时解一道奥数题，也不肯多花十几分钟背一篇课文。他是那种会在早读课翻出试卷做数学题的人。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周封故还在继续着他的演讲：“我开始发现有许多人，努力学习做题不是为了那么一点点被夸奖的虚荣，而是他们真的对这门科目有浓厚的兴趣，愿意为此花费时间钻研，对他们来说，能成功解出一道难题就是最好的嘉奖。”

        柯凡也笑了笑，像是被点到名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还有人发奋用功，是相信学习可以帮助自己改变命运，成为自己上升的阶梯，帮助自己走得更远。”

        在队伍角落里的李之名也抬了头看着周封故，下意识托了托鼻梁上的厚重眼镜。

        “每个人都以不同的理由为自己努力，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当然，没有人逼着你一定要学，也没有人逼着你一定要考重点，像那位朋友说的一样，你的方向从来都只有你自己可以决定。不只是学习，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最重要的是，别后悔，别被自己的意气用事和不屑一顾拖累。别后悔。”

        话音刚落，场地周围先是维持着惯有的寂静，之后从十一班高应那块地方传来了格外卖力的掌声，接着，全场掌声雷鸣。

        高应边使劲拍手边感慨：“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都把我说哭了差点儿。”

        张强叹了口气，“算了，今天不去游戏厅了。”

        “可以啊，你小子这觉悟怎么马上就上来了。”

        “本来不想读了……想想怎么着也要上个普高吧，不行我得找贺玉给我补补英语，班里她英语最好。”

        高应瞬间脸色变得很臭：“你这人有没有自知之明，自己亡羊补牢还要打扰别人，自己学！我代表周封故把他之前嫌简单没做的教辅全赏给你。”

        五班队伍里，黎姿身边的女生在黎姿耳旁嘀咕着：“虽然周封故没有之前那股坏劲儿了，现在看着倒也还是挺帅的……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跟以前不太一样的帅。”

        “是么。”黎姿看着不远处的人，“我还是对以前的他更感兴趣。”

        以前周封故的魅力是无私的，可以被所有的人享用，他不在乎有多少人来或走；而现在的周封故却是为了单单的一个人转变，变回最初的自己。

        并没有人能完全统计出今天这番话，会对多少人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可能有人听了之后不屑一顾，可能有人回到教室翻开试卷开始多做三个题目，可能有人默默在桌板上刻下“不后悔”三个字。

        而台上的周封故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八风不动，笑得恣意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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