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欸二爷你不是要登台了么，怎么还不去化妆。”按住自己翘起的嘴角，锦瑜可不敢让张日山看到自己在笑他，眼看着事情即将不可控制，锦瑜都好像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让这二人关系如此微妙，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她转移了话题，她可不想引火烧身，锦瑜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修罗场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发生。

        “我都听小瑜儿的。”二月红眼神温和，嘴角带着一抹灿烂的笑容，乖巧的应和着锦瑜的话，锦瑜松了一口气，清澈的眼睛也满是笑意的看着眼前艳丽四射的二月红，嘴里毫不吝啬的说着漂亮的话。

        “我就知道二爷最好最大度了。”

        一旁张日山斜眼看看一侧的小姑娘，心中不免有些憋屈，听她这意思是他就小气斤斤计较是吧，忽然身旁传来轻轻的呵了一声，张日山打眼一看，只见对面的二月红带着让他讨厌的笑容走了过来，头也不抬的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了一句。

        “和我斗你还差得远呢。”

        “……”张日山瞪着眼睛，一张英俊的脸庞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笑的狡黠的二月红，他怎么不知道这二月红心眼如此之多，瞧瞧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和那些大院里争风吃醋的小妾有什么两样，张日山抽抽嘴角，转头瞧着身侧扭头看过来不明所以的小姑娘，最后终是一语未发。

        二月红带着得意的神情，仿佛是一个胜利者般牵过锦瑜纤细的手腕，后面的张日山看着，冷冰冰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清浅的微笑，随后也紧跟了上去。

        后台那些正在梳妆的戏曲演员们看到二月红身边陌生的少女好奇的看着，偶尔还有几个年轻的相互聊着什么，这小姑娘容颜清丽，肌肤雪白，瞧着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是不知道为何身后还有一个冷面的青年，而几个年长者便在此时忽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那些青年演员醒悟过来不再交谈若无其事的继续忙起了手中的事情。

        常年混迹戏曲一行的演员都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门清，再好奇也不会上去问东问西。

        被这么多人看着，锦瑜来自开放的后世，淡淡的羞涩还是让她有些面颊发烫，一丝红晕不由得浮现在那张姣好的脸蛋上，倒是二月红仍是面不改色，礼貌性的点点头便很自然的牵着她的小手从这群演员之间穿了过去。

        不同于外面吵闹的场合，作为红府少当家人，二月红自然有他自己的专属化妆间。

        “小瑜儿等我一会。”将少女带到他自己的私人空间，周围瞬间清净了下来，锦瑜放松了一丝神经，二月红瞧着锦瑜舒缓的柳叶眉好笑的揉揉她的头发，而后便端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描眉画眼起来，看着面前的镜子清晰的倒映着少女美丽的身影嘴角的温柔怎么也遮掩不住。

        锦瑜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拖着腮看二月红化妆，这屋子不大，却格外的清香，闻上一口通体舒畅。

        她面前的男子虽然长相艳丽却没有半分女气，即使脸上画着浓妆依然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男儿气概，华贵的戏服，明艳的妆容简直满室生辉。

        三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内气氛安谧和谐，二月红拿起一支眉笔给自己被遮瑕膏掩盖住的眉毛添了几笔后忽然温柔的问着后面似乎发着呆的少女。

        “小瑜儿你会画眉吗？”

        “二爷你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然而不等少女出声张日山忽然眼神凌厉了起来，一张俊脸冷的更像渡上了一层冰碴子，一双漆黑的眼眸更是相当不悦的看着眼前浅笑盈盈的二月红。

        在听到二月红的问话，锦瑜便瞥见身边面色明显有些不高兴的张日山不由一愣，而在看到她疑惑的目光，这青年忽然很用力的扭过头，傲娇的就好像刚才大声说话的不是他一样，锦瑜明媚的眼里带着笑，别扭的副官哥哥也很可爱呢。

        “副官我问的是小瑜儿你开什么口”从镜子里斜视着少女身侧英俊挺拔的青年，实在碍眼的不行，二月红温和的眉眼也不禁带了点嫌弃，这人怎么回事，当电灯泡当上瘾了不成。

        张日山听着耳边的阴阳怪气也不生气，气定神闲的看着面前明显很讨厌自己的二月红，俊脸上带着不太显眼的坏笑，“苏姑娘是我府上的客人，我当然要为她的一切负责。”

        “哎呀，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负责的人呢，咱们长沙也是幸运，有你这样负责的军人保护。”

        二月红俊俏的脸庞微红，那是被人给气的，忽然他很是夸张的调高了音调，用一种很欣慰的语气看着面前的张日山，锦瑜眼见他们又在斗嘴，秀丽的脸颊微鼓，一只嫩白的小手撑着自己精致的下巴，这二人前辈子大概是冤家吧，不然怎么一碰面就老是要吵上一嘴呢，她忽然有一种自己是问题孩童家长的感觉，锦瑜急忙甩甩头，这种可怕的思想可要不得。

        一边跟张日山逗着焖子的二月红看到眼前的少女忽然甩着脑袋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眉笔，一脸紧张的走到她身前。

        “小瑜儿你可是身体不适了，要不要我叫个医师过来”

        看着二月红小心翼翼围着她打转担心的双手都不知道如何安放，锦瑜是真的想笑，心中又有一股淡淡的暖流划过，见他满脸焦急要转身的样子赶紧伸手去拦。

        “安啦安啦，二爷你别紧张，我很好呢。”

        “哎呦傻姑娘你可别吓我了，小的可不惊吓。”少女面色红润确实不像是生了病，二月红将心放回肚子，脸上重新扬起了温柔的神色，忽然看到张日山低头握拳轻咳，似乎在极力忍着笑，身子不由得僵硬了几秒，不过二月红此时的心情很好懒得跟张日山一般见识。

        “我的霸王别姬一会就上场了，小瑜儿一定要好好欣赏。”眼看着登台的时间就要到了，二月红温和的嘱咐着少女一定要去看他表演，在看到她点头如捣蒜，无法忽视的欣喜占据了二月红的心间。

        夜晚降临。

        原本就热闹的戏台子在大红色的绸缎映衬下更有氛围了，所有的客人齐齐的坐在舞台周围翘首等待着那个明艳的身影。

        “开始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忽然台上响起几声尖锐且嘹亮的锣鼓声，所有人立刻停止了交谈秉着呼吸目不转睛的看向戏台。

        忽然两边遮挡的戏帘子被人给掀开，一个妆容清贵的人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来到众人眼前，看到台下前排坐着的美丽少女，那双眼眸里是止不住的柔情。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二月红嗓音清丽，他的假音闻之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锦瑜坐在下面微微闭着眼，静静的听着咿咿呀呀的戏词，嘴里不时的哼上两句。

        锦瑜对霸王别姬的台词也很熟悉，几乎不用二月红唱下一句便已经知道后面的词是什么了，但看戏嘛看的就是一个氛围。

        其实锦瑜有幸看过解雨臣唱霸王别姬，小花的身段和唱腔便是她这个女子也自愧不如，不过可惜解雨臣事务繁忙唱戏的机会也很少，锦瑜嘴角带笑，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张日山站在身后，黑眸宠溺的看着走神中的少女。

        “你不是那天的姑娘吗？”忽然旁边一个满是惊喜的声音，少女歪头看着身侧，下一刻不可思议的瞪着美丽的眸子，小巧秀气的嘴巴也不由得张成了o型。

        “你…怎么是你？”这是什么见鬼的孽缘，锦瑜差点没从凳子上蹦起来，看着这男人，锦瑜有些恍惚，感觉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可是周围的喧哗让她不得不相信她还是在现实中。

        “这就是缘分呐，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没错，这个突然插话的不速之客就是民国时期的黑眼镜，又一次见到这令人映像深刻的小姑娘，黑眼镜也很意外，兴冲冲的便撇下了身边的同伴，跟在他后面的贝勒爷满头黑线，鄙视好友见色忘友的同时也悄悄的打量着眼前娇艳貌美的少女。

        “你小子眼光可真刁钻，这姑娘瞧着就跟仙女一样，不过这样的姑娘不好娶啊。”贝勒爷轻笑，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黑眼镜歪着头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损友，懒得理他。

        锦瑜一脸蒙蔽，这世界就真的很小，这才过去几天居然又碰到了老熟人，自己的悲惨经历都是因他而起，见鬼的缘分，孽缘才对。

        要不是黑眼镜，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卑微的住在张启山的府里，没人疼，没人爱，每天都要卑躬屈膝的讨生活。

        “这不是那个谁么，我们这不是缘分这叫孽缘。”锦瑜一张秀美的小脸满是不高兴，美丽的眼眸喷着愤怒的火焰。

        看到这冤家活的有滋有味锦瑜在心里大呼老天不公，凭什么她要小心翼翼的看着张启山的脸色生存，而罪魁祸首却能没事人一样的到处潇洒。

        听到锦瑜这样说他的朋友，后面的贝勒爷好险没笑出猪叫声来，看着黑眼镜一脸见鬼的表情

        “齐阿泰你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吓到这位姑娘了。”

        经过好友的提醒，黑眼镜也看到小姑娘的眼眸水光潋滟，好像要哭，求救似的望向身后的好友（真是好大一个误会）。

        此时黑眼镜还很青涩，远远还很没长成到后来那个令行里人头疼的妖孽，而他身后的贝勒爷瞧见张日山戒备警惕的神情，眉毛顿时向上一挑。

        “我这朋友没有恶意，他只是看到姑娘太高兴了，要是有失礼之处这就赔礼道歉。”

        锦瑜撇撇嘴，看黑眼镜这样子就知道他也是来梨园听戏的，这种靠前的座位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费的起的，对比一下自己这朝不保夕的生活锦瑜更恨了，当下便抬手招呼上一个梨园里的小厮，笑意盈盈的在对方耳边低语了一番。

        张日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其实小姑娘的声音再小以他超凡的耳力还是能听得到的，冷冰冰的眼神含着微不可察的同情。

        也不知道这人哪里得罪了小姑娘这么整对方，不过张日山并没有出手解围的打算，在他心中小姑娘的心情最重要。

        那边小厮在得到锦瑜的吩咐后便点头哈腰的退下了，锦瑜抬头望着还在不明所以的黑眼镜娇媚的脸上又挂起了和善的笑容。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那也是莫大的缘分了，不如一起坐下聊聊喝点茶”

        少女吐露的声音温婉欢快，众人听入耳中，如雪散冰融，黑眼镜眉头一皱，有些感觉不对劲，但少女此时却是热情的招着手将所有人都安排到了一桌。

        “小姑娘挺上道的。”黑眼镜多机灵的人，当然注意到这看似热情好客的小姑娘灵动的双眸里藏着淡淡的狡黠，心中暗笑也有些想看看她要闹什么鬼点子，贝勒爷倒是没心没肺，面对锦瑜热情的邀请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欸这戏园子真是不错，这少班主的新戏也当真是长沙一绝呐，齐阿泰我们这一趟不虚此行了。”

        贝勒爷是个交际达人，一坐下便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话里话外满是对二月红的赞赏。

        黑眼镜看上去也很轻松，随意拿过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当听到贝勒爷的话，黝黑的眼睛带着一丝玩味。

        “…呵，等下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

        “你小子这话什么意思”贝勒爷扭过头诧异的看着身边的黑眼镜，锦瑜也是眼皮一跳，这家伙该不会是觉察到什么了吧。

        “等下就知道了。”黑眼镜并没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瞧着眼前的少女。

        “你确定这样做没问题吗？”张日山瞧着面前的一幕，端起一杯茶水遮掩住自己的唇角和身边的少女咬耳朵，锦瑜微微偏开头，张日山离的她太近，呼出来的热气都要拂到她耳朵里了，锦瑜丝毫没有干坏事的觉悟，反而理直气壮的低语道。

        “你看他们的衣服穿的那么华贵，一看便是有钱人，我们是二爷的朋友，自然要照顾二爷的生意了，何况还能给佛爷添一笔税收，一举两得的事情多好。”

        “你哪来的歪理呀。”张日山宠溺的摇摇头，这二人遇到这么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可是倒大霉了，很快那个退下去的小厮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动作熟练的张罗着，不一会桌上便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贝勒爷惊奇的问。

        “谁点的这么多吃的完吗？”

        锦瑜却在此时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楞楞的看着她，在这么多的目光下，锦瑜依然不慌不忙，撸起自己的袖子很是热情的介绍着。

        “我一听你们口音便知道你们是北平那边来的，那肯定没尝过咱们长沙城里的当地美食，你们看这一桌可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都代表着长沙特色，这时候就别客气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张日山在一边瞧着，只觉得想笑，这小姑娘果然是在折腾人，别看这一桌菜肴很平常，可是这食材的来源都不简单，如果不是家里十分富有，即便是一般的有钱人家也不敢这么豪点，这样奢侈的菜品二月红也不舍得吃，而是用来接待贵客的，看来这二人是要大出血了。

        看着满脸微笑的小姑娘，黑眼镜微眯着眼，狐疑的瞅着边上的好友，贝勒爷也不懂这桌饭菜的秘密，虽然他吃过天南地北的美食，可是中华地广物博总有触及不到的地方，美味当前贝勒爷哪还顾得上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美味上了。

        “小姑娘这豪爽的派头有我满洲姑奶奶的风范，我认你这个朋友了，齐阿泰你还愣着干嘛，人家小姑娘的心意可别辜负了。”

        “贝勒爷痛快，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原本还担心黑眼镜看出异常，锦瑜脸上不由得有些忧愁，可不想，贝勒爷忽然来了一个神助攻，看着终于动起筷子的黑眼镜，锦瑜压着自己要乐的飞起来的小心思，一本正经的应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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