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还是这么钟情于你

商场的导购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闲话，纵是在这卖货的地方也因为自家的品牌价值分了三六九等，同为销售岗位，仿佛销售奢侈品的人就比售卖平价商品的人高贵了许多。

        早已经练就了火眼金睛的小姑娘们远远看着走来的女人，各自规整的站好，露出得体的职业微笑。

        “欢迎光临！卡尼罗！”

        两个导购员齐齐的鞠躬下去，甄小曦瞥了一眼这间装潢看似奢侈的国产品牌，紧了紧身上的貂绒坎肩，“什么野鸡牌子啊，没听过。”

        对面店铺的柜员轻蔑的笑出了声，“我说小隋啊，也不看看人家美女背的是什么包，法国巴黎首发的年度新款欸！要是真进你的店也是对着镜子补补妆吧！”

        “你！”一个年轻冲动的小姑娘说话就要冲过去，身后的值班店长拦住了她。

        饱满丰润的红唇漾起高傲的弧度，脚下的高跟鞋嗒嗒踩在足以倒影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甄小曦的心情仿佛冒着汽的雪碧，投下一颗冰块，更加沁人心脾。

        还有什么比眼下更顺利的时刻吗？

        “陶妃皇家咖啡馆……”一边念着名字，一边在圆弧状的连廊上观察着对面的店铺。

        在那里。

        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让人艳羡的长腿频繁交替着，像是把这商场的走廊走出了电影节红毯的气势。

        “啊！”

        “天啊！”

        同时发出了两声惊呼，而被打断“红毯领奖”bgm的甄小曦更是痛的说不出话。

        曹茵率先直起身子来整理自己，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汤琳已经拐进了一家咖啡厅，“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林兆芸秉行着一贯“恶人先告状”的理念，率先出口。

        “啊啊啊！别动！我的头发！”甄小曦想要跟眼前这个疯女人拉开点距离再吵架，没想到对方的头发挂在了自己包上。

        “你怎么也有这款包！明明省城只有我才有！A货吧！”林兆芸不顾头皮上的被拉扯的疼痛，硬拽着甄小曦的包细看。

        所以说人还是要有比较的，在林兆芸面前，甄小曦的level明显高了许多，看在今天心情不错又赶时间的份上，她没有拿出以往不依不饶的性格跟对方撕扯，只是转而对曹茵说，“麻烦您看管好您家的巨婴成吗？省城只有这一个包？那是因为我甄小曦才回国！”

        一时林兆芸和曹茵都停住了动作，接着还是曹茵最先反应过来，将林兆芸缠在甄小曦包链上的头发解下来。

        “哼！”误以为是自己的气势镇住了这对母女的甄小曦冷哼一声，继续往咖啡厅走去，身后的林兆芸刚要开口，被母亲的眼神制止了，二人远远跟在身后，曹茵方才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没想到踏破铁鞋，得来全不费功夫。

        “阿姨！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气质雍容华贵，这么多人中我可一眼就看到您了！”甄小曦这话中没什么水分，只是眼下这家咖啡厅里除了两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在拍照，还有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士对着电脑工作，剩下的可以称作“阿姨”的人，无非就是汤琳一个。

        “你这孩子，真是嘴甜。”汤琳摆了摆手，往旁边的座位挪了挪，这就已经表示出极大的认可了，两个人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握着手，像是一场喜不自胜的相逢。

        两个人背向餐厅门侧，相见恨晚一般聊的很是愉快，曹茵母女顺着墙侧，小心的进了咖啡厅，坐在了甄小曦与汤琳背后的卡座。

        “一个英式三层塔，一份香颂玫瑰露，一份……”林兆芸坐下就开始对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全力开火。

        曹茵无奈的看着女儿，以前怎么没发觉这孩子如此贪嘴呢？

        偌大的咖啡厅里很是安静，两个女孩子嘟着嘴自拍完，点的饮料很快被喝完，叽叽喳喳着出了门，咖啡厅里只剩下那位男士打字的声音，还有甄小曦与汤琳夸张的互相夸赞。

        曹茵将手机调出录音功能，从沙发内侧的缝隙中塞过去，把麦克风那端对准了二人。

        “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不见了，宪杨这孩子还是这么钟情于你。”汤琳听完甄小曦描述的他们二人如何在机场痛哭相拥的画面，眼底也忍不住有些潮湿。

        “其实宪杨不是不心疼您，也知道您想要孙子想得紧，只不过学生时代我们对彼此有过承诺，他的孩子，只能由我来生。”甄小曦眨着眼睛，脸不红心不跳的编完这段从未发生过的情话，又拿出纸巾在眼角擦了擦。

        一边被马卡龙齁住嗓子的林兆芸听到这话，脸色暗了几分，“放屁。”

        曹茵示意她噤声。

        陪着束泱向房东退了租，秦思南拖着行李与束泱走在街头，仿佛回到了一周前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你，很紧张吗？”

        自从答应了秦思南回国的事情，束泱的话变得少了许多。

        “你若是一开始是跟着骆舟来认识我的，便就会知道，我的话一直不多。”

        束泱拍了拍口袋，有些懊恼，“有烟吗？”

        出国以后的束泱像是没了顾忌，更多的是一种自我麻痹，烟酒的消耗量占了生活费的大部分比重，加上国外的饭菜口味不合适，眼下就剩一副欧美0号模特身材的骨头架子撑着衣服了。

        秦思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底有点波涛泛起，随即又被重重拍下，“现在不怎么抽烟了，习惯了……”

        自不必说这习惯又是因何而起了。

        起飞的时间还早，两人拖着行李，一前一后走着，不时搭腔，并没有人提出早些坐车去机场候机，近乡情更怯，大抵就是如此了。

        附近有携家带口出门去超市采购的本地人看到他们的神态低落又带着行李，以为是游客丢了钱包或者护照，好心的上前帮忙。

        “这里的人还真是善良啊……”已经谢过三拨前来帮忙的热心人了。

        秦思南紧了紧领口，不知怎的，觉得风的凉意有些过头。

        “大概是我们脸上的表情太过凄惨了吧。”

        眼瞧着再不动身，就要误机了，二人才在街边拦下了一辆车，司机用英语问他们，“这座城市让你们不够满意吗？”

        束泱回答，“是我们即将回去的地方，让人伤心。”

        “欢迎你们再来，我仅代表这座城市，愿成为你们第二个家。”在机场帮束泱放下行李的司机这样说道。

        需要时间和距离方可痊愈的方法，并不适合束泱与秦思南。这二人都不是可以自欺欺人的人。

        他们愿意做感情与情绪的囚犯，而不是精神卓越的走卒。

        登机之后，原本以为会一路忐忑的心，却在几杯红酒下肚以后，接连做起来美梦，只是梦醒时分，有些惊悚。

        “束泱！束泱！”秦思南先被飞机的广播声惊醒，许是这几天太过焦灼，已经上了“贼船”的束泱沉沉的睡了过去。

        “遇到强气流了！快清醒过来！”束泱刚掀开沉重的眼皮就感觉到腰腹间的安全带被死死扣紧，飞机开始抖得像筛子一般。

        后座有体重轻一些的瘦弱女人直接从座位上弹起，屁股瞬间悬空，再跌落。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与呕吐声，却也有见惯了高空气流现象的人还在看新闻，面色如常，对比明显的画面显得另一方都是尤其的可笑。

        飞机上还有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在大叫着，“好玩儿！好玩儿！像坐过山车一样欸！”

        入睡前的几杯红酒已经开始向上翻涌着，束泱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压抑不住。

        “怎么？要吐吗？”秦思南手脚利落的打开呕吐袋，递在束泱嘴边，束泱却摇了摇头。

        飞机突然急坠数十米，机舱内的各种琐碎物品被打翻在地，饮料、餐盒、报纸散落在机舱各处，方才喊着“好玩儿”的小孩子也终于安静下来，被家长摁在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带，只是有一个小孩飞起来撞向天花板，又急急的砸向地面，哭声遍及整个机舱。

        晴空颠簸，无疑是最可怕的，机上雷达检测不到，发生的十分突然。

        “还好吗？束泱？束泱？”秦思南看着脸色渐渐灿白的束泱，忍不住去掐她的人中。

        “喂，干嘛，我在润色我的遗书。”束泱打开秦思南的手。

        “别想了，不会有事的，是我把你带上这飞机的，一定让你平安到昇峦山给我做苦力。”

        “好啊。”

        好啊。

        这是束泱留给秦思南，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正直省城的领导层换届期间，新闻上留给这次事故的版面也是少得可怜，无论是即将下任的这几位，还是候选人，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被其他的事情抢去风头。

        “2人死亡，4人重伤，8名乘客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那么遇到晴空颠簸时应该如何自保呢？接下来我们请民航专家来为大家做进一步的介绍……”

        束泱是听不到了，她也并非死于飞机的颠簸。

        心病无处可医，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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