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煮沸的苦瓜水

川流不息的省城中央城区渐渐变成了停车场，早高峰的常态，这个时候的平等关系就尽显于此了，不管你开的是一个轮子价值几辆家用车的豪华跑车，该堵的时候，也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林岳在后排似是睡着了，上了年纪的他晚上睡不踏实，倒是在车上和办公室总有困意袭来，小周看了看呼吸平稳的林岳，想起方才林兆芸的拜托，狠了狠心，顶着挨骂的风险打开了车载电视。

        叫什么？

        《省城好周到》？

        不对……

        《省钱早知道》？

        完了……

        FM什么频道来着？

        刚只顾着揣摩林兆芸的语气忘记关键词了……

        小周哭丧着脸。

        林岳已经被打开的车载电视声音吵醒，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声音啊，关了。”

        “呃……抱歉林总，我这里的开关好像不管用了，得麻烦您关一下后排车载电视底部的按钮。”小周忐忑的观察着林岳的反应。

        皱着眉头不悦的从舒适的座椅中倾身，在车载电视下摸了摸，随手摁了一个键，康宪扬的脸在屏幕上被放大。

        “男子用跑车栽上999朵玫瑰，加上十颗钻石现场挑选的方式向女友求婚成功，在场的女生无不羡慕惊叹，据知情人透露，该男子为省城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镜头且给手舞足蹈的女主持人，俨然也是八卦得很。

        林岳霎时清醒了大半，又调回去仔细看了看奇了！怪了！疯了！还真是自己的女婿康宪扬……

        “丢人！丢人啊！”林岳气得捶在皮椅上，手不痛，只是这老实人心中的窝囊劲儿却迟迟缓不过来。

        在后视镜中观察林岳神色的小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此时出声无论说什么，无异于都是把自己当靶子给林岳掷。

        “前面！掉头！”林岳突然出声，自己颓然的往座椅上一躺，全然没有了方才舒适安然的样子，堪堪用手捂住了眼。

        林岳这辈子算是运气好，股票、房产皆是在大火的时候入了门，虽不至于盆满钵满，却也赚成了个富贵人家，林氏借着康氏的东风，在省城发展的也算顺风顺水，只是有这么一门尴尬的亲事绕是常听几句闲话罢了。

        与康铖不同，林岳惧内，自然不好分太多精神给上一任妻子所生的女儿，别说是林兆菀的感情世界他不懂，怕是女儿的生日如今也有些记不清了。

        若干年前旋转楼梯上那一幕，林岳也没有看得真切，却凭白跟着曹茵一起指责林兆菀有损“林家颜面”，再然后与康家一起送甄小曦出国，林兆菀没过多久也走了，这段本就算不得浓厚的父女之情，几乎算是走到了尽头。

        在林岳心中，总是林家攀附了康家，这件事也是林兆菀的不对，所以一直百般忍让，本就是懦弱的性格，忍让对他来说倒是顺手极了。

        只不过眼下，康家的耳光响在耳畔，纵是林岳肯忍，曹茵也断然不肯。当然，我们林总自然是不清楚曹茵因何不忍，许还以为她是顾忌着他老林的老脸，却不想是为了另一个女儿能在康家谋得康太太的地位。

        “林总……前面不能掉头，只能直行……”小周有些为难道。

        “我让你掉头就掉头！你是司机还是老板？”为林岳开了这些年的车，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讲话，想必是真的动怒了，小周忙不迭的答应着。

        林岳摸索上衣内袋，给曹茵去了电话，“翻天了……翻天了简直是！”

        “老林，怎么了？哪个笨手笨脚的下属又气到你了？别整天自己生闷气，你是总裁嘛，开除了就是了。”曹茵这边对林兆芸使了个眼色，自己装模作样的接了林岳怒气冲冲的电话。

        “看电视！你看电视！”林岳一边对着曹茵讲电话，一边指着车载电视里定格的画面。

        曹茵嘴角不着痕迹的一笑，“让我看什么呀这是，”假装摁开早已经画面定格在康宪扬脸上的电视节目，如出一辙的声音响了起来……“究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陈世美在世？我们将持续关注。”

        “呀，这是什么？这不是宪扬吗？那女人是……”要不说得给曹茵曹女士加个鸡腿呢，“我的天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听到电话中的妻子比自己还要过激的反应，林岳暂时冷静下来，“我这就回家去，一起去康家讨个说法，这算怎么回事！”

        “好好，老林啊……你可千万不要动气啊，你要是气出个好歹，我们母女可怎么活哟……”曹茵这边已经夹着电话，双手在剥夏威夷果了，电话里听起来却是哭腔，怎一个厉害了得。

        “放心吧，等我回去。”林岳没想到一向从小毫不起眼，文静内敛的女儿，如今却成了整个林家在省城被传为笑谈的原因所在，他拨通了林兆菀的电话，电话却是占线的状态。

        只得恨恨的发了一条简讯过去，“今晚回家来，有事。”

        半个小时前，林兆菀背对着康宪扬，正莫名他哪里得出自己不了解他的言论，一旁的手机解救般响了起来。

        林兆菀看了眼，似乎是林兆芸？

        除非林岳有什么事情，不然这个妹妹断然不会主动来找自己，慌忙接起了电话。

        “喂？”林兆菀瞄到一旁的康宪扬进了洗手间，关门的时候显然多用了几分力气，像是在发泄什么不满。

        “我的好姐姐，最近过得还好吗？”林兆芸就是没办法跟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和平相处。

        你们的生活里有没有这么一种人，她明面上不争不抢，暗地里也不动声色，可是命运之神却总是把大礼包一个劲儿的向她脑袋上砸，怎么喊也喊不听，这个人呢，自己还一副颇为无辜的推辞作态，让这些求而不得的人恨得牙痒痒。

        对于林兆芸来说，林兆菀就是这样一个bug一般的存在。

        你要问林兆菀现在的婚姻状态与破裂的父女之情，还有那个“拖油瓶”？

        当你嫉妒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选择性忽视她所承受的所有苦难与不公，因为在你眼里，这些不过都是惺惺作态，那个人，受用得很。

        林兆菀愣神听着对面传来的挑衅的语气，不知道该作何解答。

        “我与亲生父亲断绝关系一般，儿子病重，好友的爱人刚刚死了女儿，我深爱的人已经对别人求婚了，不多时就会与我离婚。”这样的解答不知道能不能让林兆芸满意。

        林兆菀深吸一口气，“还不错，你呢，爸呢？”

        “你怎么不问问妈好不好，为了你和骆舟的好事，妈可没少在那些嚼舌根的富太太面前为你说话。”林兆芸现在说谎已经不用打草稿了，托曹茵的福。

        “只要你好，爸好，妈自然就好，她总是以你们为先的。”林兆菀耐着性子回答，只是不知道林兆芸此番又是来闹什么。

        林兆芸这边咯咯笑起来，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显得格外瘆人，即使在这大白天，林兆菀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搓了搓胳膊。

        “行了，我也不废话了，今早看电视了吗？”这话问的林兆菀莫名其妙。

        “还没有，怎么了，爸还是你上电视了？”这么家常的对话，林兆菀还真是不太习惯，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林兆芸在讲些什么了。

        “宪扬！宪扬！你真是不让妈多活几年！”汤琳大步上楼，冲着林兆菀的房间就推门进来了。

        “嘻嘻，”林兆芸显然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好好享受吧，我的好姐姐。”

        看着在门边呆呆矗立的林兆菀，汤琳暂时收了声，不自然的扭头过去，“宪扬呢？”

        “在洗手间。”林兆菀挂断电话，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汤琳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卧室内，林兆菀换衣服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尴尬的杵在那里。

        手机上一条消息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备注是“爸爸”。

        “今晚回家来，有事。”

        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林兆芸这通电话简直就像是一种预警，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开心？

        必然是自己落了灾。

        看了看旁边眼神飘忽不定的汤琳，若是平时自己与她共处一室，免不了要被明里暗里嘲讽几句，眼下却静静的等着康宪扬从洗手间出来。

        林兆菀知道了。

        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明明是事件中的女主之一，明明是几乎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看着这些局外人因为这件事雀跃，因为这件事忐忑，林兆菀只觉可笑。

        “您先出去吧，我换衣服，收拾床铺，宪扬跟甄小曦求婚成功了，您该高兴才是。”林兆菀主动出声吓了汤琳一跳。

        “什么，你在说什么……”汤琳的脸色有些尴尬。

        “您听得懂，我也明白，这没什么，本就是为了爷爷我才会回来的，离婚也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有了这件事在头里，还望您以后麻将桌上少提我跟别家儿子的事情，大家扯平。”林兆菀心中哪能没有气呢，只不过眼下自己也算不得占了上风。

        汤琳“唰”的一下起身，就在林兆菀以为免不了挨上一巴掌时，康宪扬开了门，“妈，一大早跑我房里干吗呢？”

        “你！”汤琳瞪着面无惧色的林兆菀，咬牙切齿道，“离了你我们康家才算真的清静了！”

        康宪扬皱眉，不知道母亲一大早怎么又会跟林兆菀杠上，“你！”康宪扬指了指自己，“我？我怎么了，妈……”

        “你给我到书房来！”汤琳甩手就走，留下康宪扬莫名其妙的看着林兆菀。

        后者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原来，你跟甄小曦求婚，真的完完全全是发自肺腑啊，我还以为是……”

        这话，说的林兆菀心里直冒苦水。

        咕嘟咕嘟，像是要将她一并吞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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