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救赎与治愈

i  am  a  forest,  and  a  night  of  dark  trees:

        我是深夜里的一片暗森林

        but  he  who  is  not  afraid  of  my  darkness,

        若有一人，不惧黑暗

        will  find  banks  full  of  roses

        我将在柏树底下

        under  my  cypresses

        赠他满岸玫瑰

        by  friedrich  nietzsche

        翻译by逸息

        治疗室内，遍地狼藉。废弃的纸张、电子设备、玻璃器皿、注射针头、散乱的绷带、手写的稿件、打印的资料、和褪去的衣物搅在一处。

        急促绵长的呼吸，津液纠缠交叠的声响，在夜的寂静下显得分外鲜明。

        鲜血的味道刺激人的知觉，给人以生命跃动的鲜明快感。易之泽知晓，他的医生素来喜欢逐猎的刺激，但他从来不知为何，每次激烈的情事往往伴随着真实血液的味道。

        越是这样，那名医生越是兴奋。好似根本不知痛苦，不畏死亡，疯狂而执拗，犹如丧失理智的极度沉迷。

        那就这样吧，易之泽暗自叹息，他二十多年引以为傲的理性，终是在遇见这位医生之后轰然倾颓。

        那就这样吧，易之泽暗自思忖：叔本华宣扬无意志的意志，尼采主张非道德主义，萨特认为存在先于本质，非理性主义注定生长于理性的幽暗森林。

        不讲道理，没有缘由，本能的冲动与契合，撞击与交融，撕裂与苦痛，快慰与终途。一如彼此，一如当下，使他心甘情愿，彻底沉沦。

        “泽泽，专心一点。”那名医生在他耳畔提醒说：“你还在分神想其它的事情？”

        “没没有。”强烈的刺激下，易之泽已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都怪我。”欧庭韫说：“是我心疼你，所以过于温柔。但我忘了，泽泽喜欢激烈的，嗯？”

        “庭韫”易之泽神思涣散。

        “嘘，你听。”欧庭韫说：“下雨了。”

        一蓑骤雨，惊雷炸裂，花落琼枝，掩盖许多缱绻。

        次日，易之泽转醒，已近午时。

        掀开被子，一眼便看见自己身上堪称惨不忍睹的各色痕迹，易之泽顿时心情不佳，这还怎么遮掩？怎么去上班？

        而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是，由于昨晚的过于激烈，下床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

        欧庭韫搂住他的腰：“泽泽，醒了？”

        易之泽几乎是脸色铁青：“欧庭韫。”

        “泽泽，你怎么喊我全名？不可以喊我全名哦。”

        “欧，庭，韫。”

        “我在。”

        “欧医生，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今天还要上班？”

        “我错了。”欧庭韫立马道歉：“不过你今天不用上班，我帮你请假了。”

        “今天不用，明天呢？”

        “明天也不用，后天也不用，大后天也不用。我直接帮你请了一个月。”

        “？”

        “我们去度假吧，泽泽？”

        意大利，里维埃拉（riviera），盛夏。

        riviera起源于意大利中世纪liguria的西北海岸，与法国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蔚蓝海岸相连，北部是海滨山脉和利古尔诸山。风景秀美，享誉全球。

        夏季的里维埃拉明媚艳丽，碧海蓝天，朝霞落日，分外迷人。

        坐在街角的咖啡厅，欧庭韫悄然牵起他的手，在他脸侧落下轻吻。他们并肩走过石子铺就的小道，登上峭壁与楼台，眺望无际海天一色。

        夜间，星辰初上，点缀深蓝天幕。两人赤脚走在沙滩上，海风拂面，最是温柔。

        欧庭韫说：“泽泽，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找我做治疗，我问你，海滩，森林，山木，月夜，你喜欢哪一种？”

        “嗯。”

        “那时你回答我说，山木和月夜。”欧庭韫问：“现在呢？”

        “海滩。”

        欧庭韫忍不住泛起笑意：“是什么改变了你？我的易大律师？”

        “明知故问。”

        “山木给人静谧，月夜使人安眠，那时你的答案，是你心境的折射，你因焦虑的折磨，渴望安眠的告慰，因此会有那番选择。”欧庭韫分析说：“现在，你的症状已然痊愈，所以喜欢海滩的柔美与舒适。”

        “不对。”

        “怎么不对？”

        “不完全对。”

        “哪里不对？”

        “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

        易之泽俯身，拾起一枚贝壳，扔进欧庭韫的衣领：“欧医生，作为我专业的心理顾问，你怎会不知？”

        贝壳顺着脖颈滑下，又落回沙滩上，欧庭韫说：“易律，作为一名专业的律师，讲话要有逻辑。我虽是心理医生，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实话说，我常常感到困扰，只因我无法猜出你的心意。”

        “那就不要知道了。”

        “泽泽，我想知道，不行吗？”

        “不行。”

        “那我与你交换，你告诉我缘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对窥探他人的秘密没有兴趣。”

        “如果也与你有关呢？”欧庭韫引诱道：“相信我，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不许说谎。”

        “绝无虚言。”

        “我喜欢海滩的原因，与你那些专业分析无关。”易之泽望向平静的海面：“单纯只是因为，我在你的潜意识里，看见了这样一片海滩。”

        阵阵浪涛泛起，如同亲密抚摸，易之泽低声道：“潜意识最深处的东西，往往超越一切理性分析而存在，不是吗？对我来说，喜欢海滩，只是因为你。”

        欧庭韫默然看着他，心底泛起温热的涟漪：“泽泽，我好喜欢现在的你。”

        “欧医生，你的秘密呢？”

        “我的秘密，在这里。”欧庭韫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裤子的口袋处：“之泽，里面有一份给你的礼物，你自己拿，好不好？”

        精致的礼盒里，躺着一对银色的钻戒，在月色照拂之下，流淌爱意，熠熠生辉。

        frobsp;stars  have  we  fallen  to

        我们各是从怎样的星辰

        bsp;other  here

        朝彼此坠落而来？

        by  friedrich  nietzsche

        翻译by逸息

        我独自行走在一片暗森林，背负罪业，盛满鲜血。我与我的接力进行已久，黎明破晓，分裂聚合。他照见我，我照见我。

        我独自行走在一片暗森林，肩负职责，承担使命。我与我的接力进行已久，晨光熹微，醒梦迷离。他照见我，我照见我。

        我们各自犹如星辰，朝彼此坠落而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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