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刺激与疏导

易之泽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时，接到了欧庭韫的电话：“之泽，今晚有空吗？”

        他从座位起身，站在落地窗旁，往外眺望：“怎么？”

        “想为你安排一次深入催眠。”

        “昨晚的治疗效果很好，我今天状态不错，可以过段时间”

        “不，这次不一样。”欧庭韫的嗓音不无兴奋：“我或许找到你的病因了，今晚我们可以试试，由催眠进入你的潜意识，或许可以帮你恢复”

        “恢复什么？”

        “那天的记忆。”

        易之泽抿了抿唇。

        “之泽，你不想记起来吗？”

        易之泽的呼吸颤了颤，说实话，他有些畏惧。

        “你在听吗？之泽？”

        易之泽明白，要想彻底治愈焦虑与失眠，总归是要直面那段过往。他理解自己的畏惧，但绝不允许那成为自己逃避的借口。

        他静默许久，终是开口道：“今晚几点？”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吧？”

        “好。”

        挂掉电话，却见安容端着咖啡满脸笑意地杵在他办公室门口：“易律，和谁打电话呢？神神秘秘的。”

        易之泽面不改色：“当事人。”

        “哦，如果我没猜错，那名当事人是不是姓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易之泽回到桌前坐下：“你很闲？”

        “这么多年的老搭档了，工作累了，我就不能来串串门，和你聊聊天？”安容走到他面前：“易易，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新闻！”

        “说。”

        “victor要回国了！！！”

        听见这个名字，易之泽眸底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哦，知道了。”

        安容不满道：“易易，你怎么这个反应？你不好奇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如果是明天呢？”

        “不可能。”

        “为什么？”

        “他在那边负责的案子，应该没这么快结束。”

        安容耸耸肩：“他在英国分所待了快两年了，我还以为他不回来了。”

        “就算不回，也是理所应当，他本身就有一半英国血统。”

        “易易，你也太冷漠无情了吧。”安容叹息道：“你们好歹是伦敦大学ucl法学院的同学，以前还一起共事过，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你想多了。”易之泽说：“我与他没什么交情。”

        没挖到关于易之泽的八卦，安容失望地离开了办公室。

        易之泽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刷到了victor半小时前发布的一张照片，是睿正律师事务所英国分所同事们的合影。

        victor西装革履站在c位，笑容恣意张扬。配的文案也是他一贯的浮夸风格：a!  do  u  miss  me（想念中国！你想我吗？）

        巧合的是，这条朋友圈的下一条，正好是欧庭韫发布的一篇文章链接，是他在国际期刊上署名发表的心理学专业论文。

        易之泽给欧庭韫点了个赞。

        下班之后，易之泽来到欧庭韫的住所。

        那是一栋位于a市滨海区的别墅。

        作为心理医生，欧庭韫在家里专门设有一间治疗室。

        现在，易之泽与他正步入室内。

        他将暖黄色的灯打开，泛着柔和安静的光。

        拉上窗帘，室内显得愈发静谧。

        欧庭韫问：“之泽，你想听音乐吗？”

        “不想。”

        “你想脱掉外套吗？”

        “嗯。”

        “需要我帮你还是？”

        “我自己可以。”易之泽将西装外套脱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欧庭韫向他走近，轻声说：“我帮你解开领带。”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呼吸可闻。

        欧庭韫只要稍稍垂眸，便能看见他眼角的泪痣。

        极具耐心而又温柔款款，他帮那名律师解开领带，嗓音愉悦：“好啦，现在，你可以躺下了。”

        易之泽依言躺下，欧庭韫坐在他身旁，低声道：“今天，我们来试试回溯催眠。之泽，首先，我还是需要你放松下来。”

        易之泽闭上眼睛。

        欧庭韫轻声道：“现在，想象你置身于一部电梯里。你进入电梯了吗，之泽？”

        “嗯。”

        “很好。此刻，电梯正在往不断深入的地底下降。之泽，我会慢慢从1数到10，每数一个数字，你都会感觉到电梯下降一段距离，你准备好了吗？”

        “嗯。”

        “1，电梯缓缓往下，你感到自己在下坠。”

        “2，你不受重力的约束，我们行进的越来越深。”

        “3，你感到越来越宁静，压力都随之而去了。”

        “4，你开始进入自己的潜意识。”

        “5，所有是束缚都消失了。”

        “6，你很享受这种深入的舒适。”

        “7，仿佛回到心灵的故乡。”

        “8，充满安全与宁静。”

        “9，即将到达深度放松的状态了。”

        “10，电梯的门即将为你打开之泽，我们一起，缓缓走出来，进入到你最深层的潜意识。”

        易之泽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胸腔有规律地略微起伏。

        “离开电梯，你进入到了一团充满柔和的白光隧道。你的心情宁静无比，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快、愉悦过……”

        “穿越时空隧道，你的潜意识把你带回了，2002年。”

        易之泽的眉头皱了皱。

        欧庭韫低声在他耳边道：“之泽，你的潜意识会自动引导你，去探寻那段对你最为深刻的记忆。犹如电视转播一般，你会看见很多很多画面。告诉我，之泽，你看见了什么？”

        易之泽闭着眼，呼吸有些乱了：“十九中。”

        “那里有什么？”

        “人。”

        “哪些人？”

        “看不清。”

        “你能听见什么？”

        “念诗。”

        “什么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易之泽的嗓音带了些沙哑的质感：“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很好，继续，你还能看见什么？”

        “丽景路，”易之泽说：“下雨了。”

        “你撑伞了吗？”

        “没有，老师，为什么？”

        “什么？”

        “雨是红色的。”

        “潜意识的画面是可以天马行空的，何种颜色并不重要。”

        “我知道了，那不是雨。”易之泽停了一会儿，声线开始颤抖：“那是血。”

        “之泽，你”

        易之泽打断他，继续道：“好多啊，老师。我的脸上，身上，全部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有人来了，老师。”

        “谁？”

        “我不认识，她很漂亮，但是”易之泽的指节泛白，攥紧了身侧的床单：“她说，她说。”

        “什么？”

        “是我害死了母亲。”易之泽的额上落下冷汗：“应该死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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