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类

程冉其实还没来得及吃他同桌买的面包，现在也没法吃了，因为掉到了医务室。

        虽然他觉得他同桌嘴欠又傻逼，还觉得没吃掉面包很可惜，但还是掏出了手机……

        “加个好友，钱转你。”程冉别扭地转过头。

        “这么听话？”徐阅慢悠悠拿出手机，“这怎么好意思。”

        “你再废话一句？”

        徐阅笑而不语，点击发送好友申请。

        程冉正回消息，小红点一出，他就下意识点了进去，然后一个集合美元日元欧元澳元的头像就冒了出来，微信名是一堆带有“”符号的乱码。

        “你这是有多爱钱……”程冉无语。

        “你不爱？”徐阅反问。

        程冉看了眼仅剩两千的储蓄卡，顶多维持两个月的生活，咬关一紧：“爱。”

        他握着手机，突然意识到了形式的严峻，他现在没有经济来源了，因为他单方面和他爸妈断了关系。

        “怎么，穷了？”徐阅观察着，“想要就借你点。”

        “谁穷了？你全家都穷。”程冉不知为何有点恼。

        “对，我全家都穷。”徐阅笑道，“但包养小少爷的钱还是有点的。”

        “等你包得起再说。”和徐阅同桌这半天以后，程冉逐渐学会了反讥。

        “不错，会顶嘴了。”徐阅笑了笑，似乎是丧失了聊天的兴致，重新戴起了耳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争吵中，程冉对人的情绪感知比较敏锐，就在刚刚，他觉得身边这个人在生气。

        是因为说他穷吗？

        他家境不好？

        看着不像啊……

        程冉突然想起那双被他踩了一脚的很贵的运动鞋，低头看了眼他同桌今天穿的鞋。

        不是那一双。

        他犹豫片刻，戳了戳同桌的肩膀：“上次那双鞋……”说到一半他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你说你踩了一脚的那双？”徐阅扯下耳机，面无表情偏过头，叹了口气，“洗不干净，废了。”

        程冉一时觉得很愧疚，但这事好像不应该是他愧疚才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有一种能让人心情跌宕起伏的能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pua？

        “冉然——冉然——”一下课沈齐晟就扑了过来，鬼哭狼嚎，“爸爸差点以为你要挂了——”

        程冉猝不及防被抱住，手脚并用怼开他：“你个神经病，给老子撒手。”

        沈齐晟打量了他一番：“气色好多了。”他拍了拍胸脯，“早上你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以前你低血糖也没那么严重啊，怎么这次直接原地去世了。”

        程冉心情复杂，不是很想提这茬，抬手就抵住了沈齐晟的脸：“低血糖又不会传染给你，瞎操什么心，没事就退朝。”

        “哎，遮——”沈齐晟看出他不想多说，转头就换了唠嗑对象，“嗨，学霸早啊——”

        “嗯，早。”徐阅朝沈齐晟点了点头。

        程冉不由皱眉。

        学霸理我了！天赐良机！沈齐晟搓手，借机道：“学霸，我有个不情之请，实不相瞒，我暑假作业还差……”

        徐阅掏出了他的暑假作业。

        程冉瞥了眼他，再次皱眉。

        一旁的沈齐晟双眼发光，连忙接了过来，双手合十鞠躬：“我靠我靠，感谢大佬救命之恩，请受小弟一拜。”

        “还有其他的，要吗？”徐阅认真问道。

        “要要要！”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眉头快拧成球的程冉，传递各种各样的练习册，程冉忍无可忍，抬手把还没传过去的本子拍下，一脚给沈齐晟踢开：“滚回你位置去。”

        “儿子不踢老子屁股！”沈齐晟高跳了一下，捂住屁股喊道。

        “你狗屁股碍眼。”程冉又踢了一脚，“没事就快滚！”

        “没良心啊兄弟！”沈齐晟抱着一沓作业准备溜，扬头又对徐阅道：“啊！谢了学霸！”

        “不客气。”徐阅低头挥了挥手，接着又道：“哦，我忘说了，五本一共一百，知识产权费，给钱就行——”

        走到半途的沈齐晟呆愣住：“啊？？？？”

        “噗。”

        程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刚刚莫名其妙的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他没反应过来他同桌接下来的话。

        “冉…然？”

        “嗯？”

        “……”

        他看见徐阅抬起头，语调慵懒，尾音刻意拉长，再加上他一副探究好奇的神情，显得格外欠揍，听着尤其别扭。

        程冉心情还算好，只是一脚蹬他椅子上：“喂，我警告你，你别学着圣骑士叫。”

        椅子一抖，徐阅少有地停顿了下：“叠字？”

        程冉转头看着他：“怎么，叠字很稀奇？”

        “没怎么。”徐阅笑着，“别人我不知道，但放你身上挺稀奇的。”

        “徐阅。”程冉开口叫他名字，“你是不是一天不找茬就不痛快？”

        “生活苦闷，总要寻点乐子。”徐阅玩着花绳的手一顿，“你要觉得不自在，我可以勉强收敛收敛。”

        程冉以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这个答案却让他的心更堵了，他想要再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最后只丢下一句。

        “你最好是。”

        这一整天，徐阅都很好地履行了“收敛”二字，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如果不是时不时有老师喊他起来回答问题，程冉都觉得他要隐遁了。

        他发现这人戴上耳机以后真的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安静的环境下，他能听到耳机里传来的细小声音，起初他以为是歌，但后来才从几个很简单的英文单词中判断出那是英语听力。

        翻花绳的时候这人其实都在看摆在腿旁边的手机，不凑到他身边根本看不见那一块发光的搬砖。

        “你今天看了我十二回。”晚自习正玩手机的人冷不伶仃冒来一句，“不怕斜视吗，同桌？”

        程冉一愣，反问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视线太灼热。”徐阅叹气，“难以忽视。”

        “憋着。”

        早上徐阅出声的时候，程冉嫌他烦，一整个下午徐阅不出声的时候，程冉又不适应了，直到现在徐阅终于跟他开口说话，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在留意徐阅的一举一动。

        小时候，他虽时常留意父母和周围的人，但都是比较亲近的关系。他也会注意一只流浪的猫是否伤疾，一个大冷天里街边吃麻辣烫的陌生人是否穿了厚衣服，这是属于同类的吸引。

        可徐阅无论哪一点都不沾边！

        他越想越觉得离谱，掏出一张数学卷子就开始埋头干。

        很快，他把全世界都忘了个精光，全神贯注在数学试卷上。

        根本没注意到门口走来的值日生和级长。

        “例行检查，校服外套都脱了，女生把头发扎起来，手机都给我交出来。”

        程冉没动。

        “男生留什么长发，今晚回去就剪了，住宿生帮着剪。”

        捂着小狼尾的江若水叫苦不迭。

        而程冉仿佛开了屏蔽器，还在埋头写题。

        直到他同桌碰了碰他。

        他计算着公式，下意识就掏出手机递给了他。

        对方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没了动静。

        “这位同学，站起来一下。”

        程冉写完最后一道压轴题，闻言抬头站起身来，拍了拍口袋。

        等等！我手机呢！

        他猛地抬头看向级长手里的一沓手机和金属探测仪，就看着那么大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在他和他同桌的身上、桌兜、书包以及箱子扫了一圈。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卧槽我手机真不见了？这么大一个金属探测仪都探不出来？

        直到检查人员都离开了教室，他才开始翻箱倒柜，连桌兜下方都爬下去看了眼，最后啥都没找到。

        旁边的人似乎是忍不住了，戳了戳他背脊。

        “干嘛？找抽啊？”程冉条件反射就是一跳。

        徐阅把玩着一个小黑布袋，肩膀笑得有点抖：“你做数学题，这么忘我的吗？”

        “关你屁事。”程冉确实想不起来刚刚除了题目以外的任何事了。

        “嗯，不关我事。”徐阅还在笑，甩了甩手上的布袋，“那请问我的同桌，你手机还要不要了？不要我拿去当废品卖了，价格应该不便宜，能赚不少。”

        “我手机怎么在你那？”程冉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来，眉头皱起，“你偷我东西？”

        徐阅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在讹我呢？”

        程冉疑惑地看着他，就差把“你在说什么屁话”写在脸上了。

        徐阅轻笑着摇了摇头，懒散地伸出手：“手机还我吧。”

        “啥？”程冉打开布袋，才发现里面是两部手机，表情凝固住。

        “好心帮你保管东西，还被倒打一耙，现在的小年轻真没良心。”徐阅把自己的手机抽出来，就见程冉盯着他，表情变幻莫测。

        “怎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徐阅耐心地看着他。

        “不用了……”

        那一刻，程冉尴尬得想跳楼的心都有了，他写数学题的时候跟喝酒一样，是断片的，但断片也是可以回忆起来的。

        他隐约听到“手机”这个关键字眼，在信息处理过后就自动把手机递了过去，至于递给了谁，他压根不记得了。

        但后面的事他都记得，他看着金属探测仪扫遍了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程冉挠头，又瞄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没被发现的？”

        “秘密。”徐阅眯了眯眼，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勾了勾，“所以同桌，保管费交一下吧？”

        “……”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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