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再看我最后一眼

43.你再看我最后一眼
  对于初中生而言，在逐渐繁重的课业压力下，没什么比学校举办艺术节更激动人心的了。没有作业，不用上课，还能看节目表演，更重要的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话题中心，八卦份子都会出现，满足青春期孩子的各种想象。我们班的舞蹈节目请了本县最豪华舞团的专业老师，当然，我的长相一定是落选了的。既然不用去凑热闹，我只需要乖乖做好自己本分，把存在感在这个特殊时期降到最低就行。
  我座位后面两个女生自然是参加，一个生得小巧玲珑，另一个落落大方。这个舞蹈需要的女生较多，男生只要两三个，所以，我的同桌方正，自然也是成功入选。艺术节还有几天的时候，已经在频频彩排，彩排时间基本都选在最后一节自习课。待大批同学都已离开，我会作为留下来的少量学生承担起打扫教室的重责。
  这日又是彩排日，时间已经来到五点，我的扫把已经行进到了最后一排。教室角落的地上，不知谁的口香糖贴得很紧，我用扫把怎么也弄不干净。刚蹲下来思考是否要用手纸包掉，突然窗外来了两个本班的男生，开始在窗下说话：
  “他们都去彩排了是吧？”
  “应该是，教室里没人。”
  “嘿，你说，张晓梦长得怎么样？”
  “还不错啊，就是矮了点，我看身材也不怎么样！”
  “嘿，有脸就行了，谁在意身材啊。”
  “我在意啊，我觉得李丽不错，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大长腿好直。我觉得女生身材好更重要。”
  “那也不能太丑啊，你看那个谁？你说班长天天坐她旁边不恶心吗？”
  “哈哈，也许班长早就习惯了，只要不看不就行了吗？”
  一串嚣张的笑声传来，随后逐渐消失在窗外。他们走了，我慢慢起身，习惯这东西很可怕，再难听的话再痛苦的遭遇只要习惯了就好了。这个肤浅而功利的世界无非就是这样。
  艺术节当天，表演者们都需要化浓厚的彩妆，男生也不例外。由于节目性质的需要，方正需要剃掉他的头发露出光头，那帅气的刘海自然也是留不住的。
  这天一早开始他似乎就有点沮丧，失落的情绪连我在旁边都感受到了。老师们招呼着表演者尽快完成化妆，像他这种要剃光头的自然是吩咐了又吩咐，早做准备。时间一到，他被招呼着去化妆，本来已经离开座位的他突然折返。我还在闷头做我的作业，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我疑惑地抬头，他不自然地理了理他的刘海，然后说道：“你再看我最后一眼。”
  ？
  这是啥意思？我听错了吗？心里打着鼓，我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
  “我马上要去剃头了，这个样子的我你马上见不到了，再看一眼好好记住它。”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我还是听话地照做了。他的刘海轻飘飘地浮在额间，细碎之处有点微微卷翘，像个调皮的不服管教的孩子。刘海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里面流淌着那时的我怎么也读不懂的情绪。
  44.理想的高中
  自我初一不经意地亮了一手之后，班级的板报一直都是由我负责。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板报换了又换，终于换到了“中考倒计时”五个大字。距离中考不到一个月时间，努力的同学这时候更加努力了，个个卯足了劲要冲刺个理想成绩。市里优秀的高中有二，六中和二中，其中，六中最为出名，一直稳居本市高考排行榜第一名。学校的名师成群，环境优美，学习氛围更是上佳。
  进入初三之后由于物理的偏科，我的年纪排名已掉出前十，徘徊在五十名上下。这个排名足以支撑我考进六中，但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家里那两位恐怕根本没有想过关心我的升学。
  老师已经发放预报志愿表，要求三天内填写并上交。表格有信封封好再收集，是以没人能看到别人的志愿。我早已放弃六中，填好二中，把第二第三志愿全空着。为什么？很简单，我从小到大的思维模式都是，不去顶峰，不争不夺，能藏一世就绝不露头。二中无意是最完美的选择。
  把“中考倒计时”后面的数字擦掉改成
  了29，离冲刺只有最后这一点点时间了。放下我从小握到大的粉笔，我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既然生活日复一日地漠视我，毫无美丽的波澜，那我就诚挚希望命运之轮能加快速度，至少让我早点摆脱某些人和某些事的控制（虽然后来证明这种想法有多荒谬）。
  “你的志愿是哪里？六中还是二中？”方正突然出现我背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我们之间，就是最普通的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还在考虑......”其实我已经填好了。
  他没说话，而是上前拿起了我放下的那支粉笔。“在最好的学校才能接受到最优质的教育，这道理你应该明白吧？”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六”字。
  我咬咬下唇，没说话。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沉沉说道：“你的成绩只要考试时稳定发挥，上六中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去二中虽然也行，但学习氛围肯定要差一大截。从长远的高考来衡量，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他的话中意我已明白，这应该是作为班长给的最中肯的建议。我犹豫了，包里的志愿书此时在隐隐发烫。我是否应该搏一搏？
  他把粉笔放下，拍了拍手，突然一下子逼近我的跟前。我一惊就要后退，却不料他只是伸手摘掉了我的眼镜。世界一下变得模糊，我条件反射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但怎么聚光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干什么？”我有点慌乱。
  “把眼睛睁大。”
  啊？
  我莫名听话地努力去睁开眼睛，迎着他的方向，只听他轻轻说道：
  “虽然眼睛里的世界可以模糊，但心一定不能蒙上灰尘。别再逃避，勇敢一点吧！”话毕，他把眼镜塞到了我手里，转身离开了。
  我真的，可以，勇敢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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