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交织

屋外的雨一直没停，噼里啪啦砸着窗台，乌云散开了点，阴测测的天空变得灰蒙蒙的，稍微亮了起来。

        “叮--人民教师起床时间到了--叮--”

        苍白的手臂伸了出来，狠狠按在停止键处。

        □□的身子翻转了方向，重新搂上墨绿色的身影。

        “哈啊--”

        黎析打了个哈欠，难得睡这么久闹钟还没响，不知道几点了。

        睁开泪水糊住的眼睛，刚想转身，发现腰上的手限制了自己的发挥。

        黎析转过脑袋，对上那张酣睡的脸。

        “呵。”黎析抽出手揉揉眼睛，一掌又快又准打那张俊俏的脸上。

        “奈落！”黎析伸手就去扣缠在腰上的手臂，被子滑落，堪堪遮住苍□□壮的身躯的关键部位。

        黎析闭上惊恐的嘴巴，一把扯过掉落的棉被盖在□□的上半身，看着那双因为她的呼喊而睁开的红眼睛，正色道：“谁允许你这样上我床的！我不是说不能做这些事嘛！男女有别知不知道！赶快给我松开你的爪子！臭蜘蛛！”

        脸上若隐若现的疼痛先不计较，奈落松开了环在软乎乎腰上的手，坐了起来，乖乖挨训。

        “你摆出一副被我欺负的样子算什么！”黎析平生最讨厌别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她伸手去掐他的脸，凉飕飕的，像块冰水中的玉石。

        红眼睛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眉头微蹙着，想起了昨晚女人的言语，这家伙不会完全忘记昨天的事情了吧？

        “掐疼你了？”黎析看着脸色不太正常的奈落，讪讪松开手，苍白的脸颊好歹沾染上些许颜色，粉粉的掐痕增添了些许人的生色。

        “你昨天，没做什么梦？”奈落撇下胸前的棉被，露出苍白的上半身，接受着黎析若有若无目光的洗礼。

        “什么梦？”黎析眨巴着眼，费力地将眼睛从那璞玉般的上半身挪开。

        罪过罪过，她何德何能能和一个妖怪在一张床上坦诚相见。

        奈落垂了垂眼，手指微动，黎析奇怪地看着他，突觉小腿上有些痒，像是虫子在爬。

        顿时鸡皮疙瘩四起，黎析一把掀开被子，只见一条小蛇状的触角一点一点攀上裸露的细白小腿。

        黎析太阳穴突突，来不及尖叫就急乎乎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谁知那触角是有根的，黎析站起来，触角也不断变长，丝毫不肯绕开白洁的小腿。

        坐卧成了站立，床上的景象纳入眼底。

        俊俏妖物的后背狰狞着，一根根样貌怪异的触角飞舞着，张牙舞爪的想往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大活物黎析身上蹭。

        数十只触角在黎析的面前停住，一只胆大地绕着黎析的一缕碎发玩。

        “记起来了嘛？”奈落仰头看向面色凝滞的黎析，那颗揉碎了重塑起来的心嘎嘎作响，最好她学聪明点，要骗就要骗得彻底点。

        马脚落太多了，他闭眼都看得到。

        昨晚如妖物修罗场的场景一一浮现在黎析的脑海中，那妖怪残骸中流出来的绿色粘稠液体的质感好像还残留在脸上和手上，恶心，粘腻，甩不掉。

        试探的触角被柔软的掌心抱住，指尖掐着果冻泥一般触感的触角，上面还残留着一丝绿色的液体，黎析皱眉，应该是昨天绊她那根。

        这根跟扯着她头发的触角不同，乖乖地躺在她手里，任她怎样揉搓浅掐，都十分乖顺，她不动了，触角用尖端点点她的掌心，似乎提醒她，要抚摸它。

        性子倒和它主子一个样。

        黎析挂着淡淡的笑，看向脸色阴沉的奈落，“记不记得起来，你这么在乎嘛？小蜘蛛，哦，不对，不知道是什么妖怪，你到底在想什么？”

        明媚的褐色眼睛洞察那双翻涌的复杂神色的红色眼睛，里头充斥着骇人的欲望可比昨天的场景吓人多了。

        一个处处隐瞒的妖物，想从她身上骗取些什么呢？

        像是被拿捏住了把柄，触角被收了回去，苍白的脸上有了些愠色，这场他开头的游戏里他却一直处于劣势，膨胀的欲望每根触角都知道，但唯独他开不了口。恐怕要是被那个高高俯视着他的女人知晓了，定会偷笑，表面不会流露出什么，这个人可比他会在伪装多了，心里怎么搓圆看扁他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没胆量去窥探她的内心。

        “怎么不说话！”粉嫩的脚丫子踩在厚实的床上，走向卑微的妖物，脚丫子轻轻碰了碰光滑的大腿。

        奈落拽了一把细白的小腿，柔软的身子落在了他的两腿上，软香如玉，尖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上，墨发遮挡了半张脸，掩住情绪，“黎析，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黎析拽着墨发，凑到那张苍白的妖物的脸前，褐色的瞳孔逼近红色的眼睛，奈落难得向后退了些，红色的瞳孔骤缩着，闪过一丝畏惧，“我跟你认识这么久来，你差不多知道我的所有事，我奶奶有几岁你都知道，我身边的人一一被你摸透，而你对我，除了个名字，又透露过什么呢？为人为妖，求真心，只有真心换真心的道理，假意怎么能换真心？”

        黎析推开裂痕纵横的那张脸，好歹活了24岁，什么样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过，妖物再和人不同，哪有人花样多。

        一手撑着床，也不知道几点了，黎析刚想站起来，就被冰冷的手一把拽进怀里。

        熟悉无比的唇瓣贴着她，细细研磨着，大手掐着她下颚骨，迫使她张开嘴，翻搅着，抢夺她最后一抹理智。

        触手轻车驾熟地解开睡衣扣子，胸前一凉，黎析睁眼看向只知道蛮横掠夺的妖物，因为难掩的兴奋乱窜的触角褪去她的衣服，红色的眼睛睁开，窥探着如画的身体。

        黎析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奈落，正当剑眉微微蹙起之际，腰腹上重重一压，身下的妖物微微仰起脑袋，吃惊地看着媚眼如丝的欲望，如死物般的躯体开始滚烫，染上一层绯色。

        “黎析。”

        魔咒般的名字牵动着他最后一丝理智，欲望无限膨胀，吞噬着理智最后的守卫地。

        在缥缈的30多年来，无人无妖接纳他，关心他，风餐露宿，虚与委蛇，他厌弃自己半妖的身份，渴望变得更强，去吞噬掉那些鄙弃他的人类和妖怪。

        可是如今，法力尽失，被桎梏在异世界的一所房子中，却有人愿意包容他，接纳他，涓涓细流浇灌着他早已萎缩的内心，它无限膨胀着，与生俱来的欲望侵占着整个身子，也渴望吞噬给予他细流的无知人类。

        她不会知道自己滋养的是什么样的怪物，她只会为妖怪伪装出来的她喜欢的模样而欣喜。

        多傻多天真。

        上下颠倒，藕段般的手腕攀在染上绯色的苍白脖子上，黎析倔强地探出脑袋，伸出一只手去碰那只乖巧的触手。

        “专心点。”

        隐忍的声音倾吐在粉嫩的耳朵处。

        黎析拽紧了那根触手，好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帆，被风卷起，被雨敲打，唯独手中的一根纤长的竹竿，堪堪稳住船身。

        屋外的春雨没个停的意思，淅淅沥沥地下着，忽大忽小，敲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汇集在窗台上形成一条小水流。

        床头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震动声敌不过风声雨声鱼水相欢之声。

        手机归入黑暗，雨却越下越大，蛮力地怕打在玻璃床上，似乎要砸出一个窟窿来。

        破碎的求饶声传来，墨发上的手使劲拽着，粉嫩的指甲在狰狞的后背上划拉着，脚掌蜷缩着，脚弓板直。

        白光闪过，初春的惊雷震耳欲聋。

        贪欢之后，黎析像条脱水的鱼埋在枕头处大口大口喘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奈落眷恋地抚摸着女子光滑的背部，受惊的女子蜷缩着身子，连个脸都不肯让他看，下身一片泥泞，斑驳的血迹让红色的眼睛又深沉了些。

        休息完毕后，黎析伸手去拿手机，真是奇怪，昨天肯定设闹钟了，怎么还没响。

        手机屏幕一亮，11点38分。

        “怎么了？”奈落看着面前的身子僵硬着，以为她不舒服。

        黎析一个跃起，肩膀重重砸向突然伸过来的脑袋。

        “嘶--”两人同时抽了口冷气，黎析转头怒瞪着仰着下巴喊疼的奈落，懊恼道：“突然凑过来干嘛！”

        说完已经挪着屁股抓过那张嗑红下巴的脸，吹着气。

        红眸微垂，细细看着一脸着急的女子，心中那抹愉悦荡漾开来，呈现在微弯的嘴角。

        “叮咚--叮咚--”

        “黎析！黎析！”

        门外的门铃按个不停，黎析在厕所里就听到了，这么粗暴的按法，不是张园园，不会有第二个人。

        刚要再敲几下的张园园扑了个空，前倾的手差点敲在陌生男人身上。

        “你是？”

        张园园急急收回手，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长头发的男人，显然满身透着寒光的男人有些不悦，刺骨的眼神直直扼住了张园园探究的目光。

        “张园园！鬼叫什么！”黎析急忙提起裤子闻身出来，走太急，下身的撕裂感差点把她的眉毛疼没了。

        有力的臂膀虚虚挽了一下走路不知道轻重的女人。

        “慢点。”奈落轻轻拍了拍黎析的腰，黎析剜了他一眼，她这矫健的身姿能变成这样还不是他搞的。

        奈落撇了撇嘴角，面色平静。

        “黎析，一上午没来，电话也打不通，合着家里美色藏啊，班都不知道上了？”张园园瞬间从两人的眉眼传神间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叉腰阴阳怪气道。

        “我不是跟年级长说我生病了吗？昨天睡觉着凉了，这不是，阿秋！”黎析虚掩着口鼻，打了个假喷嚏。

        奈落垂眼，看着演戏的黎析，嘴角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得了吧，你骗骗刚调过来的年级长还行，我跟你24年闺蜜了，光屁股就认识，就别使这些老掉牙的伎俩了！”张园园摆摆手，随即指着一言不发的奈落道：“你什么时候好这口的？你不一直喜欢阳刚型的嘛？几天不见你就换口味了！这么长头发一男的，演古装呢！”

        黎析余光瞄了一眼果然沉了脸色的奈落，一把堵在张园园那张大嘴上，“姑奶奶！你来找我干嘛？大中午的你不休息一下对付你们班那帮小兔崽子，来我这干嘛！”

        张园园一把把黎析的手撇开，“好家伙，我早上看你没来给你打了各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个消息，要不是周恩泽跟年级长一个办公室，我还不知道你生病请假了！想着你一个人在家，男朋友万一照顾不到，来看看你，看看是什么毛病把从来妹旷过班的黎析给绊家里了，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有什么病啊！”

        “谢谢您了，我没啥事，你先走吧，顺便帮我管管我的班，大恩大德下回请你吃饭！”黎析听张园园叨个没完，手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扶着门就要关门。

        “你真行啊！黎析，我好不容易来，作为你24年的娘家人，介绍一下你男朋友呗！”张园园一把推开门，下巴指了指高出她许多的奈落，这个人怎么看，怎么怪，给人阴测测的感觉，弱不经风的样子，感觉黎析能打他两个。

        不会是黎析拐来的良家夫男吧。

        张园园目光落在没离开黎析腰际的那只手上，快速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黎析回头看向奈落，奈落回看她一眼，红眼变成黑眼，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只有黎析知道，腰上那只手暗暗使劲，自己要是不给他满意的答案，她这老腰还能再费一次。

        “奈落。”黎析一顿，自己好像就知道个名字，皱着个眉头，想再说些什么。

        “就一个名字啊！”张园园还等着黎析往下说，却见她张张嘴，说不下去了。

        “不会是你找的鸭吧！”张园园突然顿悟了，这名字听起来太像个代号了，她这老姐妹，为了躲他哥，找个鸭子做事，眼神飘忽到两人裸露的皮肤上，好家伙，假戏真做啊！

        腰上的力道一紧，黎析艰难地直了直腰，“鸭你个头！”说完忙关门送客。

        “黎析！你可真行啊！为了躲我哥，找个鸭！我哥可为这件事神伤这么多天了！”

        “砰！”

        关门声杜绝了张园园的大嗓门，黎析捂着耳朵，鸵鸟式逃避。

        门口的声音逐渐消散，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黎析松了口气，睁眼就看到那双红色眼睛，如同盯着猎物般死死盯着自己。

        黎析叫苦不迭，送走一个闹事的张园园，这下把家里的大妖怪惹生气了。

        这不都怨他嘛？除了个名字告诉她，她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找个鸭还有个健康证明呢，这糊里糊涂意气用事睡了，希望这妖怪身上没什么毛病。

        黎析干笑两声，低着脑袋就要从奈落身旁走过。

        “什么叫鸭啊！”

        苍劲的手臂一把扯住黎析的脖颈，提小猫似地抓着黎析的脖子上的嫩肉，丝丝凉意传来，黎析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

        “喜欢张渊然那种阳刚的对吧？”

        泛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幽幽地传进黎析的耳朵里。

        “不是！”

        黎析抿嘴否决道。

        “那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奈落按着黎析的脖子，迫使她和他直视，那双明媚的褐色眼睛，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神色。

        “都睡一块了你说是什么！”

        明明就是他什么都不说，怎么还赖她身上了，谁知道他这个妖怪的底细。

        红色的眼里印着那张微含愠色的脸，晚上到现在一直跳个不停的心脏狠狠揪了一下，酸胀过后是入骨的丝甜，嫣红的唇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轻轻环抱住还有些愠色的可人儿。

        “你干什么，奈落！别每次拿自己力气比我大来压迫我！”

        下身还泛疼的黎析顿时警铃大作，推搡着身后的妖怪，虽然只是徒劳。

        “黎析，谢谢你。”

        身后传来难掩欣喜的声音，轻柔的声音像是一根根蛛丝，牵着黎析的每一根发丝，头皮麻麻，心里泛酸，手中的动作一停，乖乖被身后的妖怪紧抱。

        偌大的屋子里，细密的雨声丝丝入耳，两颗心踏着雨点声，隔着胸膛，莫名加快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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