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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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李子期被母亲推到一个男人面前,告诉他,那是他的父亲。每年,李子期有三次机会见到所谓的父亲,生日一次,李文豪生日一次,过年一次。但几率不定。
十岁那年,母亲去世。李文豪派来的管家接管了他,管家经常说着一句和母亲同样的话,“如果在外面看到先生,就当做不认识。”
为什么?在19岁的生命里,李子期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尤其今天,那横亘在父亲与自己之间的隔膜有种将透未透的危险。
李子期突然害怕了。
他钻进浴室,仰头屏息迎着最强度的花洒,水流穿过身体,大脑被涤荡一空。
“少爷,”管家敲门进来,“您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上了。”
李子期“嗯”了一声,突然他抽了睡袍套住湿漉漉的身子,钻出浴室,“等等。”
“少爷对衣服不满意,还是有别的吩咐?”
老头儿果然是跟着李文豪打拼出来的,枯老的眼睛迥然穿透子期的内心。他担心被看穿,抓了抓湿软的黑发,嘿嘿一笑,“能把下个月生活费提前给我吗?”
慌不择路,他竟然忘记李文豪给管家的死令,“但凡要提前支取生活费,必须有正当的理由。”
果然,管家不动声色的吐出两个字,“理由?”
我想买最贵的礼物给喜欢的女人,我想穿最好的洋装去见喜欢的女人,我想把最好吃的东西带给喜欢的女人!这就是理由。
李子期不傻,一旦他说出口,用不了一刻,他那不知在哪儿的父亲马上就会知道。
他咧出一个干笑,“赌钱输了,那,我下月再还好了。”
随后,子期快速返回浴室,管家仍疑云满腹。
子期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睡袍下精壮纹路的腰腹若隐若现。偷吻玄月的一幕闯进脑海,他不自觉的摩挲着嘴唇。瞬间,只觉内心某处突然跳空了一下。
他拉开卧室底层的柜子,找出母亲过世前送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华小姐,初次见面,不成敬意。”
青云盟的上空突然响起一声枪响,火急火燎往山上赶的阿虎闻声扑通一声趴伏在草地上。
“啥情况?”阿虎陡然涌出一阵焦躁,难道青云盟遭偷袭了?
但等了一会儿,并未听见什么动静。他爬起来,拔腿就往山上跑。
白玉正被阿彪他们围在中间,阿彪兴奋的大嗓门,阿虎隔老远就听见了。他心中一喜,难道老大的组装工程成功了?
他拨开众人,一跃跳到白玉身上,“老大,成功了吗?成功了吗?”
白玉梗着脖子,生怕他一激动亲上来。待他从自己身上下来后,才浅笑着点头,“嗯。”
但青云盟的危机并未解除,尤其是至今毫无动静的淮帮。而且,整个青云盟上下可供改装的土枪屈指可数。
这时,阿虎拽拽白玉的袖子,冲他使了个眼神,“老大,屋里说话。”
阿虎按照白玉给的单子采购完后,本来要和阿彪一起返回山上的。但阿虎想着,既然买不到军火,那就把老大的佩玉赎回来吧,省的忘了,让那掌柜的占便宜。
但他来到韩记当铺,才发现这里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叫叫嚷嚷,怒气冲冲。阿虎一打听才知道,韩记当铺突然换了掌柜的,不管死当还是活当,当据全部作废。
“老大,你那块玉怕是……”阿虎捏着衣角,一脸愧疚。
白玉笑着摇摇头,“身外之物,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白玉制止他,“知道是谁接管了韩记当铺吗?”
“我找到了原来的伙计,他们说是应强拿着韩三也的亲笔信来的,但是,”阿虎接着说,“韩三也当天就死了。”
死了?做的如此迅速且密不透风。白玉双手环抱胸前,眉头紧锁。应强是魏井的人,他的一举一动应该都是得了魏井的授意。可一个军政的魏井为何要对商户下手呢?他只动韩记一家还是……
白玉让阿虎收着那些金条,继续想办法弄到枪支弹药。
阿虎刚走,陈湛就从窗外一跃而进,他看到白玉书桌上的图纸和零件。
“组装?”陈湛哼笑一声,“想不到那个人教你的,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白玉只觉心口猛地一堵,拿着镊子的手顿时僵住。
陈湛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以为你已经放弃青云盟了。”
白玉抿了抿嘴唇,“你今天来干什么?”
陈湛席地而坐,“李文豪和魏井见面了。”
李文豪对外的身份是茶商,他和魏井见面难道和之前的韩记当铺有关?难道魏井要对内滩商户下手?那他下一个目标是谁?……会是华府吗?
“李文豪从魏井那里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绕了几圈,不知去了哪里。或许他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如果我们能找出来这个人的话,让李文豪乖乖上钩那就相当容易了。”
“冤有头债有主,不要牵连其他人。”
陈湛握紧了拳头,面部青筋暴跳,“还有十天就是灵希的忌日,你拿什么给她上坟?你可怜李文豪,谁可怜你我?谁可怜惨死的灵希?”
白玉很平静,“五天后是商展会,李文豪一定会参加的,那就是我们下手的机会。”
闻言,陈湛没好气的问,“什么计划?”
“没有计划。”
“什么?”
“没有请帖,我们肯定没法从正门进去,但凭我和你的身手混进去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全身而退,陈湛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看了眼白玉,他神情极度淡然,淡然到涉及生死的问题跟他全然无关。
突然,陈湛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五年前夏日的某天,陈湛在别苑见了南溪用和他的女儿南灵希。
南灵希端坐在木椅上,双手放于身前,短袍下露出一段青葱手臂。
陈湛少年成名、深居简出却熟知天下大事,一如神秘和博才引得外人趋之若鹜。
南溪用此番前来,就是求得他成为自己独女的家师。
陈湛属意归隐,可当南灵希清澈如万里晴空的眼眸看向他时,他不由得一笑,接过了灵希的拜师茶。
陈湛给灵希授课,偶尔会见到南宗政,两人话都不多,点头微笑便各走各路。灵希说,她和哥哥是同父异母,哥哥的母亲是日本人。
那天,陈湛像往常一样去南宅别苑。等他赶到时,下人说,小姐在少爷那边。
南宗政在收拾行李,灵希盘腿坐在床上,叮嘱他一定要给自己带最好的樱花茶。
宗政笑笑,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放心,不会忘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一到日本,见了那‘梨绘酱’,魂都没了,哪还记得我这个妹妹。”
陈湛走到屋外时,听到里面人的谈话。
他敲门叫灵希上课,灵希应了一声。随后,她跳到陈湛面前,挽着他的胳膊,还不忘白哥哥一眼,“这次你要再忘了,我会很生气的,我说到做到哦。”
灵希告诉陈湛,哥哥虽然每年都去日本,但这次是他的外祖高田先生亲自来接他的。
“他和外祖的感情很好?”
“嗯!”灵希用力点头,“我母亲对宗政哥哥也很好啦,不过,感觉哥哥还是跟他的外祖更亲。也是,毕竟是外祖把他养大的。”
突然,灵希面露忧色,“你说,哥哥会不会埋怨我母亲。”
有传闻说,南宗政的母亲是因为南溪用外室逼宫而忧郁致死。
陈湛温柔的抚平她紧皱的娥眉,“不会。”
之后,南宗政踏上去日本的游轮。同天上午,陈湛没有在上课的时间见到南灵希。当晚,南氏一门被灭。一天后,陈湛在一处废弃宅院找到被奸虐致死的南灵希。
陈湛被狂怒烧的血雨腥风,他查明真相,变卖家产,赶赴日本。他要找到南宗政,他要给灵希报仇。
陈湛找到南宗政在东京的住所。可高田家护卫森严,他几经波折才把密信传到南宗政手上。而后,他一路尾随,在南宗政下榻的第二家客栈里,潜入他的卧房,举枪抵住他的眉心。
“告诉你,是让你死的明白,”陈湛扣动扳机,枪管已深陷白玉额头。
“你是说,灭掉我南氏一门的是我的外祖高田呱太?”南宗政无法置信,忽又怒火中烧。
他迅速拨开陈湛的胳膊,欺身把他抵在墙上,狠命的压着他的喉咙,“证据,你最好给我拿出证据!”
就在前天,外祖亲自把灭门仇家带到南宗政面前,让他用高田家的武士刀砍掉了仇家的头颅。
“不是高田呱太,是你,是你借了日本人的势力,残杀了南氏一门,残杀了灵希!”陈湛双唇紧抿,眼泪却突然掉落,滴在白玉抵住他喉咙的手腕上。
“我?”
陈湛动用全部人脉,查出灭南氏一门的是高田呱太指使的一帮浪人,其目的是为给外孙高田宗政报丧母之仇。
“是你,”陈湛被泪水浸湿的薄唇轻吐四字,“高田宗政!”
南宗政颓然后退,跌在地板上,眼睛因惊怒而血红,他狂哮,“我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此时,陈湛坐在青云盟破旧木屋的地板上,看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南宗政,他突然意识到,当初南宗政所说的话是真的。
“我无法对外祖下手,但我一定要给灵希报仇。我无法苟活于世,但我将以死给灵希谢罪。”
他从来没想过全身而退!
陈湛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不想牵累你,”白玉抬头看向他,“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事。而且,你帮我查清灵希的死因,我已经很感激了。”
南灵希并非死在南氏灭门之夜,她在当天上午就已经失踪。陈湛从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上查到,绑架灵希的人是当地痞头儿李文豪。
那之后,李文豪没了踪迹。直到不久前,陈湛在内滩一家古董店前看到了改头换面的李文豪。
“灵希是我的爱人,”陈湛盯着他,言辞凿凿。
应强跟着魏井着实风光无限,可自从赵武死后,他的地位一降再降。如今,魏井让他限期找到杀害赵武的凶手,更如一把金箍,勒的他吃不好、睡不下。
“大哥,我们把之前淮帮的人挨个拷打,就不信没人招,”小喽啰向应强献计。
应强呸了他一嘴,“万一在魏先生那里说漏了嘴,你他妈还想不想活?”
可他确实毫无头绪,又不死心的问,“这两天没什么动静吗?”
“没有,那个岗哨的位置我们加强防护了,”突然,喽啰眼睛一亮,“不会因为这样不敢来了吧。要不,我们撤掉哨岗?”
话音未落,应强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撤掉?撤掉!下次死的人就是老子了。”
喽啰滚了,应强陷入无尽的烦恼。
他翻找出被他压在地板砖块下的那块玉,蓦的,一个念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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