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机场里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周围嘈杂，机厅里等待的人耐心逐渐告罄，心生燥热，宋娴穿着浅绿色碎花长裙，画个淡妆，带着口罩，坐在待客椅上。

        她看着偌大的机场，叹一口气，还没想好要去哪，四处环顾一遍后突然心生一计，排队走到售票处。

        “您好，请问您网上有预约吗？”

        “没有”宋娴摇摇头。

        “那么请问您要购买到哪里的飞机票？”

        “最近的一班飞机是去哪的？”宋娴反问。

        “三亚。”

        “还有空位吗？”

        “还有，预计在半小时后起身。”

        半小时后，一台直达三亚的飞机起飞，翱翔在半空。

        宋娴之前出差时搭乘过飞机，不过那时上飞机倒头就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现在不同，她坦然接受旁边人的打量，惬意地欣赏万里高空。

        突然间，她想到了《逍遥游》里“故九万里，而风斯在下矣。”

        饶有兴趣默背起了《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观赏与背书的兴致也敌不过机身颠簸，宋娴打发不了时间，昏昏欲睡，飞机猛的颠簸，又被惊醒，重复几次后还是睡着了。

        一觉醒来该飞机落地了，宋娴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出了机场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又打车赶往酒店，这里正是旅游旺季，酒店大都人满为患。

        从兴致盎然到满身疲惫，只需要片刻。

        无奈又打了一趟车，这次的司机是个风趣幽默的大叔，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她是哪来的。

        宋娴在飞机上没睡好，整个人疲惫不堪，潦草回应：“阿叔，我从远方来。”

        司机嘿嘿一笑：“远方好啊，我也认识一个来自远方的人。”

        宋娴不答，强撑着睡意，眼睛看向窗外，酸涩不已，司机不时往后边看，看她一脸倦容，又开口：“姑娘去哪啊，咱在城里已经转一圈了。”

        “再转一圈吧。”她已经累的不想动了。

        “是找不到房了吗？”

        “嗯。”

        “这七八月份，俺们三亚最热闹了，不少从外地来的人呢。你要是信得过阿叔，阿叔给你找个小旅馆，条件一点都不输大酒店还便宜。”

        “行吧，随你。”宋娴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司机是个好人，小旅馆是真实存在的，并且还有一个她会喜欢的事。宋娴停止了思考，眯眼在清醒与睡着的边缘。

        “好嘞，姑娘您就瞧好了。”

        一路上司机给她讲了一路的旅游景点，她只随意应和，时而清醒，时而困顿。

        一个小时后，到地方了。

        这个地方确实像大叔说的一样，有一滩汪洋，夜光莹莹，邮轮鸣笛，海上是寂静的黑，收纳了许多无处漂泊的灵魂，这些灵魂只在夜里歌唱，于寂静时疯狂生长。

        宋娴下车最先入目的是这片大海，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目前还没有见过海，是以她很满足这个地方，看到海的那一刻，神经像触电一样突然清醒。

        宋娴脱下鞋扔在一旁，径直朝大海走去，走到海里，碰到了水，冰冰凉凉的。

        她像一只碰到水的鱼，在海里迎着风，四处嬉戏。

        浅滩上还有贝壳，她捡了几颗放在手心，迷于它们的纹路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听见了呼喊。

        那个声音好像来自远方，万里的天空和恒远的海面，令人沉醉。

        具体喊的什么，她听不清，就觉得声音很好听。

        宋娴回头，是车边的人在呼喊，白色短袖加短裤，短袖的尾端卷起，卷到小腹，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腰身随着呼吸起伏，宋娴呼吸停滞，受他引导，随着起伏呼吸。

        相隔几米，两人呼吸频率却一致。

        车上大叔说他认识一个人，也来自远方，她有一种直觉，那个和她一样来自远方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很瘦，却意外很有力量，皮肤很白，不是病态的白，是健康的白，青筋依稀可见。

        她丢掉贝壳，赤脚迎着风向那边走去，场景好像一场梦，沙滩，大海，被风吹起来的裙角，蛊惑心脾的腰身，一切都这么美好。

        “你好，请问里面的行李是你的吗？”他指了指旅馆大厅的箱子。

        宋娴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腰，回过神仰头看看他的脸，过了一会儿转头看箱子，有点机械地点头，面无表情：“嗯，是我的。”

        男人长了一张极好的脸，柳叶眉，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身形修长。

        “我是旅馆的老板，要入住吗？”

        “嗯，能麻烦帮我安排一间靠海的屋子吗？”

        “可以，跟我来吧。“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很轻很慢，不是宋娴以为的低沉。

        他瞥到女孩的脚，小巧白皙，出声：“等我一下。”

        宋娴不解，看着他朝海边走去，走到一处蹲下又返回，顿悟了，原来他是去拿鞋子。

        脸莫名有些烧，浑身都不得劲。

        男人提着鞋走到院子里用水冲洗，过来蹲下来给她穿上，宋娴身子闪躲，她不习惯这样。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轻嗯一声起身，手提起行李，手臂上青筋浮现，宋娴跟在身后，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他的腰上，一路无话。

        房间在二楼，有一个落地窗，正对海边。

        “我有点饿，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他挠挠头，思索着说：“厨房还有一些面，清汤面行吗？”

        “可以，不要葱花，多放点醋，谢谢……老板。”不知道怎么称呼，突然短路。

        “不客气。”男人停顿一下开始自我介绍：“黎沅，黎明的黎，湘沅的沅。”

        “宋娴，宋词的宋，女字旁的娴。”

        窗外夜色浓重，月上枝头，只剩海浪翻滚。

        房间里不缺什么，收拾起来很快。

        刚收拾好有人敲门，来送面的，是个服务员。

        清汤面上飘着几缕烟，放了两个荷包蛋。

        面的口感筋道爽滑，是手工面，酸味刺激着味蕾，宋娴吃面的动作很慢，她习惯用筷子夹起几根旋转着放在勺子上，一下塞进嘴里，一碗吃完，意犹未尽。

        吃完饭去洗浴间洗漱，洗下了一身疲惫。

        桌子上手机没电关机了，充上电开机手机不停的震动。

        她躺在床上，点开朋友圈，上下划拉，同事……应该是前同事聚餐，配文好久没吃虾，开心。

        那家店最开始还是她先发现的，后来部门聚餐带着他们一起去，从那次之后凡是吃虾，同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那家店。

        下面不少人点赞评论，她没看评论，又往下翻，妈妈发的天气很好，庄稼熟了。

        再往下不想看了，心底突然烦躁，索性关掉手机，看着天花板，脑中复盘今天的事情。

        从喧嚣的城市到大海旁边，奔波一天，疲惫是肯定的，更多的是——。

        她想到了那片天空，那片大海，想起了贝壳上精细的纹路，想起那个司机，那碗面，那个男人。

        她想的更多的是那个男人，宋娴愣住了，没有与潜意识对立，任由想念。

        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没有得病，依然生活的好好的，和家人朋友打打闹闹，过年还是要红包，应付三姑六婆的问候，梦里出现了一个细腰，让她魂牵梦萦。

        …

        她突然明白了普通的不普通，那样不会凭着不孝叛逆的罪名逃掉余生的半年。

        宋娴没有与时间赛跑，没有与死神对抗，她只是以一种反抗的态度坐等死亡。

        那边黎沅正与司机在车旁说着话：“李叔，下次不用给我拉客，我这儿不缺客。”

        李叔笑眯眯的回应：“行嘞行嘞，下次没有了。”

        黎沅有些无奈，他喜欢四处旅游，一年里多半都在浪迹天涯，这次回来也待不久，这家旅馆是他早年开的，生意随缘，来者皆是客。

        李叔不懂这些，他看着生意发愁，每次拉人都给人推销这个旅馆。只是这个旅馆比较偏僻，从机场开到这里需要几个小时，好多人怕他是个骗子，半路就嚷着下车，有好几次都闹到警局去。

        “小黎啊，那个宋姑娘还是第一个不怕被我拐的人呢。她坐我的车也不知道要去哪，我在城里逛了两圈然后给她推荐的这里，她一听想都没想直接同意了，李叔的心里暗暗惊奇。”

        黎沅：“嗯，我知道了。”

        黎沅眼前浮现出那个姑娘，不带防备十分随从的眼神，在海里嬉戏的倩影，自动在他的眼里形成一幅画。

        画里海浪翻滚定格，姑娘的发丝落在面庞前，凌乱而美，月怕满盈而亏，是以残缺，沙滩上一双鞋子在流浪，姑娘拾起沙滩上的贝壳，惊奇的摸它的纹路，灵动又纯真。

        他不想打破这幅画，静看几分钟，看着看着有几分心悸，黎沅手指关节有节奏的敲车身，出声喊那个姑娘。

        他想问姑娘你从哪里来，问姑娘你能留下几时，问姑娘你到哪里去。

        可不可以跟我走啊姑娘，可不可以多留一会啊姑娘。

        谢谢姑娘能来到这里，谢谢姑娘为我画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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