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4幻境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他们准备继续上路。

        一整晚，心事重重的四人都没睡好。

        出了娄家湾，现在，这座村子，就是名副其实的荒村了。

        裴诗艾回望了一眼，默默祈祷。

        愿天堂没有痛苦。

        愿死去的人啊，都能在天堂团聚。

        越野车在乡间小道上继续行驶着。

        接近中午的时候，遇上一棵庞大无比的树横在路中央，没法过，四人不得不停车。

        孟以澈率先下了车。

        “我的天，这棵树，肯定得成精了吧。”孟以澈张开手臂试了试，啧啧一番。

        目测一下，起码得十个他，才能环抱住这棵倒下的大树。

        就凭他们四个人，怎么挪得动？

        “先找找其他方法。”随后下车的是裴晏邵，他开始往四周眺望起来。

        乡野小道的右边，是趋于成熟的小麦。青黄色的麦浪，接着远处的青山。而道路的左旁，则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一望无垠。

        不知道从这里到m市中心还有多久。

        “哥哥，我们现在在哪儿啊？”裴诗艾也下了车，把小兔子丢在了后座。

        唯独顾音音还在车上闭目养神地小憩着，她昨晚完全没睡着，现在实在是太困了。

        “暂时不清楚。”

        裴晏邵点开手机里的地图导航，因为信号不稳定，一直无法更新路线。

        孟以澈说要方便下，就颠颠地不知道跑哪个隐蔽的地方去了。

        裴氏兄妹二人还在找信号，顺带瞅瞅附近有没有其他路可走。

        几分钟后。

        突然出现的孟以澈正站在高高的玉米杆间，向他们热情挥舞双臂。

        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找到了信号？

        裴诗艾被裴晏邵拉着，迈开了步子，二人就往孟以澈所在的玉米地走去。

        奇了怪了，明明看着孟以澈那家伙近在眼前，却偏偏一直走不到他身边。

        而且，越往里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诗艾总觉得这些玉米杆子越来越高。

        直至玉米杆子都已经和裴晏邵的身高齐平了，两人终于停住了脚。

        裴晏邵眼一眯，不远处的孟以澈还在向他们招手。

        裴诗艾惊呼：“哥哥，这玉米地，有问题！”

        二人往后一看，来时的路，早就被密密麻麻的玉米杆子遮挡住了。

        视线被挡住，他们迷路在了玉米地。

        “诗艾，你到我肩上来。”

        裴晏邵蹲下身，裴诗艾仅犹豫了一秒，就爬上了哥哥的背。

        奇怪，明明这玉米杆子前一秒才和哥哥的身高齐平，后一秒，玉米杆子又变高了。

        当裴晏邵背着她站直了身子，处在高处的裴诗艾依然被挡住了视线。

        “不行哥哥，完全看不到，我们被困住了。”裴诗艾脚一沾地，就焦急起来，“这玉米肯定变异了。”

        “别慌。”裴晏邵很冷静，左手拉紧了裴诗艾的右手，“跟紧我，千万不要松手。”

        裴诗艾死死地扣住了哥哥的手：“嗯。”

        裴晏邵的右手握紧长刀，砍起玉米杆来，如龙卷风一样席卷而过。

        这边。

        小道上，车门开了。

        顾音音一睁眼，就看见孟以澈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晏邵和小艾艾呢？”孟以澈发问，“他们没在车上吗？”

        顾音音一脸懵逼：“你们仨不是前后脚下的车吗？”

        “他俩刚刚不才上车吗？”孟以澈惊住了，“我亲眼看见的！”

        顾音音的声音有些发抖：“胡说，你们下车之后就一直没人回来，直到现在你才上来好吗？”

        说完，车厢里沉默了几秒。

        唯有小兔子瞪着一对红宝石的眼珠子看了看面面相觑的二人。

        “卧槽！这么吓人吗？”

        时间线对不上，目睹场景也对不上。

        顾音音小脸煞白：“晏邵哥和诗艾，不会出事了吧？”

        “别乌鸦嘴！”孟以澈强行镇定下来，正欲开门下车，“我去找找他们。”

        “等等！”顾音音一声喝止，“孟哥，看那边！”

        两人透过车窗，就见着路旁左边的玉米地里，掀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狂风，但立刻又不见了。

        ……

        “不行，哥哥，它们再生的速度好快。”

        席卷而过的刀风，长刀所砍过后，尽管掉了一地的玉米杆，但被砍的地方迅速再生，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寸步难行。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

        两人就只有静静地站在原地，浑身警惕。

        裴晏邵感觉头有点疼，他的意识异能没法启用，好像正在与什么抵抗一样。

        精神力受到了影响，所以他才没能感应出那个诡异的“孟以澈”是假的。

        那是个幻象。

        裴晏邵猜到了几分：这些变异的植物，专门攻击人的精神力，以此制造幻境。

        好在裴晏邵的精神力够强，能与之抵抗。但这也就意味着他暂时没有意识异能的辅助，只能靠感觉找出路了。

        他本来想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去镇压那股来自变异植物的攻击，但是身后的人让他分心。

        因为，诗艾没有异能，他怕她的精神力会受到这些变异植物的影响。

        扣紧的手忽然被甩开了。

        裴晏邵忙不迭转身，就看见身后的裴诗艾双目无神。

        “诗艾！”裴晏邵俯身，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诗艾，醒醒！”

        裴诗艾视角。

        她本来还认真思索着如何出去，一抬眸就看到面前的哥哥转过身来。

        “哥哥，怎么了？”

        少年一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裴诗艾疑惑地眨下眼：“哥哥？”

        少年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慢慢地，慢慢地，他俯身下来。

        哥哥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裴诗艾惊得想推开，他却纹丝不动。

        直到她感觉脖颈一阵刺痛，尖叫出声：“啊！哥哥！”

        哥哥在咬她！好痛！

        裴诗艾甩起头来，一直痛苦地叫着。

        “诗艾！诗艾！”

        裴晏邵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开始惊慌尖叫，然后一脸痛苦地捂着头，似乎在挣扎着要甩开什么。

        “你不是哥哥！”裴诗艾嘶吼着，一步一步往后退，“走开！”

        裴晏邵想伸手拉住她：“诗艾！”

        裴诗艾已经陷入幻境了。

        她的视角，逐渐向她逼近的裴晏邵，挂着诡异无比的笑容，嘴角还带着鲜血。

        “不要过来！”裴诗艾抽出脚边的弯月刀来挡在身前，一脸嫉恶如仇地瞪着裴晏邵，“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裴晏邵眉头一皱，心疼，无奈，又懊恼。

        他真后悔当时拉着她一起踏进这玉米地。

        尽管她的弯月刀在挥舞着，少年仍毅然决然地走上前。

        好在裴诗艾又猛地收回了刀，不然一定会伤到他。

        他焦急地捧起她的脸，轻拍：“诗艾你清醒点！你看到什么了？”

        同一时间，少女的视角。

        她所看到的哥哥，蓦然换上了温柔的笑颜。他的嘴角带着血，正不顾一切要冲上来，似乎是要撞上她的刀尖。

        他想送死，好让她活下去。

        在裴晏邵差点就要撞上她的刀尖的时候，裴诗艾还是没忍住，立刻收回了弯月刀。

        再次抬眸的时候，他正轻抚着自己的脸，僵硬苍白的面孔，唇瓣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字一句。

        少女已是满面泪水：“我做不到……不要逼我……”

        看到裴诗艾一直在哭，裴晏邵急得不行。

        他完全不知道自家妹妹看到了什么，他根本就唤不醒她。

        直到裴诗艾举起弯月刀，将刀尖对准了她自己。

        “哥哥，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少女流着泪，哭着喊着，“你是我最爱的哥哥……我陪你好不好……”

        “诗艾！！！”裴晏邵红着眼，钳制住她的手腕，“别做傻事！”

        裴诗艾心里一抽痛，好像有什么在牵制着自己。

        自杀未遂，因为哥哥钳制住了自己的手。

        裴诗艾看到的裴晏邵，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看着他嘴角的血，裴诗艾突然，也有了一种血腥的欲望。

        她是不是，也被哥哥感染了？

        好想要，活人的血和肉。

        裴晏邵看着冷静下来的裴诗艾，这才缓缓松了手。

        结果，他就看着她眸子忽然腥红，向自己猛扑过来——

        二人齐齐倒在一地的玉米杆上，裴晏邵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一沉，眼前一黑，少女的唇直接覆上了自己的唇瓣。

        少年瞳孔极速放大，黑眸震惊。

        裴诗艾现在是极度痛苦和纠结的。

        她好像，真的咬上了哥哥。

        咬下去吧，吃掉他的肉和血。

        不行，不行，她不能这么做！

        裴晏邵能明显感受到自家妹妹想要吃掉他的强烈欲望，可是她迟迟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用自己的唇，轻轻地在他的唇角摩挲了一下。

        吃与不吃的矛盾交杂在一起，直至她的精神力再也扛不住了。

        少女眸子里的腥红色猝然加重，她再也控制不住，准备狠狠咬一口了。

        忽然，右手腕间的护身符上，绿莹莹的猫眼石一亮。

        眸子瞬间清明了。

        裴诗艾清醒了，哥哥正被她压在身下，被她啃咬着唇瓣。

        少年好看的唇角被她咬破了皮，有血珠渗出。

        有股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里。

        “啊！哥哥！”裴诗艾立马从他身上挪开。

        身下的少年，脸上全是写着对她的心疼。

        跪坐着，眼泪又掉下来了：“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清醒了就好。”裴晏邵坐起身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无比愧疚，“对不起诗艾，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少女死命地咬着下唇，拼命摇头。

        明明受伤的是哥哥啊。

        裴诗艾伸手抚去他嘴角的血珠，哽咽：“哥哥，对不起。”

        “别咬了，都咬出血了。”裴晏邵把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我不怪你。诗艾，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哥哥……”裴诗艾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他的唇角被她咬破了皮，她的下唇也被自己咬出了血。

        互相心疼。

        啜泣：“哥哥，诗艾不能没有你。”

        裴诗艾摸摸他的脸，有种想要为他舔舐伤口的冲动。

        “我也不能没有你。”

        有着同样冲动的裴晏邵，率先这么做了。

        他微微一个侧头，就轻轻舔了舔少女唇上的伤口。他的舌尖在自己的下唇游走，温柔舔舐。

        那股温热的酥麻感，很真实。

        裴晏邵一想到自家妹妹先前所经历的痛苦幻境，眼中尽是疼惜的神色。

        诗艾，也是倔到宁可自杀也不愿伤自己。

        要有多深的感情，才会做到这一步？

        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心头。

        裴诗艾也回应着舔了下哥哥的嘴角，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她最爱的哥哥啊，从来对她都是最温柔的。温柔到宁可死在她手上，哪怕是活生生地被自己咬死，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真的仅仅是兄妹情深吗？

        心里抽痛：“哥哥，是不是很疼？”

        “心更疼。”

        互相舔舐伤口的两人，就像两只被遗弃的幼兽。默默地躲在角落，互相依偎，互相疗伤，互相心疼。

        两人紧紧相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

        直到唇上的血止住了，才离开彼此。

        对方的唇都是又红又肿，还破了皮。

        好像有点软乎乎的，跟舔果冻一样。

        如果忽略那血腥味，感觉还有点甜。

        怎么，怎么会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四目相对，互相凝望起彼此的唇瓣，那曾被自己最心疼最温柔地舔舐过。

        相望的两对黑眸中有无数的情愫在游动。

        乱了的心跳声随之而来，刚刚情不自禁的相互舔舐，总算有了后知后觉的暧昧气息。

        周围的空气急剧升温。

        他们刚刚干了啥？

        裴诗艾的脑海里，猝不及防就闯入自己啃咬哥哥唇瓣的一幕。然后就是和哥哥相互舔舐伤口的场景，循环播放……

        纯纯的兄妹会干出互相舔唇这种事情？

        这他妈跟接吻有什么区别？

        现在，她又有种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有点尴尬和悸动，还有脸红和羞涩。

        错开视线后的两个人都像突然喝了孟婆汤一样，若无其事般，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

        良久。

        两人站起来的时候，玉米杆已经是疯了一样向上狂长。

        裴诗艾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腕间，她没看错，猫眼石确实一直亮着。

        是甄婆婆留下的护身符在保护她。

        还好，还好她清醒了。

        不然，以哥哥对她的感情，就算是被她撕咬得血淋淋，他都不会对自己下手的。

        想着想着，又开始自责。

        两人扣紧了彼此的手，继续摸索起出口来。

        因护身符一直亮着，这些变异玉米的幻境攻击对裴诗艾再无用了。

        裴晏邵再一次启用精神力，使劲镇压那股外来的冲击力。

        终于，没有顾虑的他，抵抗成功了。

        低级变异植物被他的意识异能反杀。

        裴晏邵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又强大了些。

        所有玉米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蔫巴巴地低垂下来。

        没有了精神力的抑制，二人瞬间感觉轻松无比。

        正前方，五百米开外，就有两个生命体征。

        “找到出口了。”

        少年的长刀再次卷起狂风般的乱砍。

        “嗖嗖嗖”几声，两个人影在刀风和玉米杆中穿梭。

        “那里那里！过来了过来了！”

        孟以澈站在小路上，他终于看到了玉米地里熟悉的两个人影。

        “总算找到他们了！”顾音音脸上的焦急也变成了欣喜。

        越往外跑，玉米杆子就越低，直到恢复了正常的高度。

        “晏邵！小艾艾！”

        “诗艾！晏邵哥！”

        少男少女正在站在路边激动地呐喊挥手。

        裴氏兄妹二人也松了口气。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拦路的大树就如原地蒸发了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了。

        震惊之余，四人齐齐再看向道路两旁，哪有什么茂盛的麦浪和玉米地啊！

        全是贫瘠荒芜的土地，和被收割后剩下的毫无生机的玉米秸秆与麦垛，汩汩地向外涌着黑色的汁液。

        这才是真实的画面。

        先前所看到的全是幻境。

        越野车总算是驶出了阡陌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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