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章

卫翎与凤宛面面相觑——书院狗洞爬出来的女人？

        麻布口袋中的女人披头散发，被堵了嘴捆住手脚，惊恐万分地与他们对视。

        艄公阴森森威胁：“老子有话问你，不许瞎嚷嚷，问什么，答什么。否则未名湖里又多了个死漂。”

        女人一路往后蹭，只想躲远些，艄公掏出她嘴里塞着的破布，她立刻尖叫起来，“救命！”

        夜深人静，虽然喊声突兀，却并没引来什么回应。艄公嘿嘿冷笑：“这几日国丧宵禁，没人。”

        女人倒也识时务，闭了嘴，眼泪鼻涕糊在脸上，狼狈不堪。凤宛上前想解开她手上的麻绳，柔声劝慰，“你别怕，我们不是歹人，刚才你为何会从白山书院中出来？”

        女人略看了眼凤宛，似是一愣，然后把脸缩在肩膀里抖了起来。

        “别解绳子。”艄公吩咐，“你可别瞧她一副可怜样，实则手黑得很。刚在书院墙外，我不过问了句她是什么来路，她掏出匕首对着我心口就刺，哼，否则我也不会把她拎过来。”

        女人缩成一团，只剩下发抖。卫翎面露不忍，“前辈，您把她吓坏了。她用匕首刺你，想来也是为了自保防身。”

        他也走过去蹲在女人面前，“你别怕，我们曾是书院的学生，故此才想知道你进去做什么？那里如今被查封了，师生们也被遣散，你是去找人，还是去找东西？”

        他声音柔和，带着一种能让人镇定下来的力量，女人渐渐平息下来，她快速抬眼看了下凤宛，又连忙扭开脸，凤宛蹙眉，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怎么？你认得我？”

        “不认得。”女人矢口否认，否认得太快，让人生了疑心。

        凤宛凑到近处，把她的脸扳过来认真看。她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女人。这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子，二十五六岁，虽满面惊恐，但眼睛骨碌碌直转，看得出此刻正试图隐藏什么事。

        凤宛放开她，站直身子，目光和声音都变得冰冷：“怎么，你不认得我了？可我认得你了。”她冷笑一声，让女人心惊肉跳，“你怎么会出现在书院里，看来真的是不想活了。”

        女人哆嗦着匍匐在凤宛脚下，“凤姑娘，饶命……”

        艄公奇道：“原来你们认得？”

        凤宛略一停顿，淡淡笑道：“我不认得她，只是诈她一诈，看来她倒的确认得我。”

        女人的哭声梗住了。

        卫翎也站了起来，背了手，叹了口气，“这位大姐，你既不肯说实话，我跟凤姑娘也就帮不得你了。把你捉来的前辈对你已是特别优待，未名湖风水宝地，还给你留了具全尸。不容易。前两天，我还曾见他把人剁了馅，包人肉包子吃！”

        艄公撇嘴，暗想这小两口一唱一和、狼狈为奸的样子，哪像公侯之家的少爷小姐，简直就是江湖上坑蒙拐骗的雌雄大盗。他也不落人后，做戏做足，一把抓起女人，作势就把她的头往湖里按。

        “下去吧！”

        女人挣扎着抓住凤宛裙角，“凤姑娘，别杀我，我……我昨日在金明寺山门外见过您，我是济北王妃的侍女。”

        凤宛心中一震，渐渐想起来些眉目。金明寺山门外，济北王妃与青年侍卫并肩而行，似乎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这便是其中之一么？她抑制住心中的震动，轻声问：“济北王妃派你来书院做什么？”

        女人的眼皮快速抖动，五官都在抽搐，仿佛在做什么决定，终于吐了口。“不，不是王妃派我来，您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去过白山书院，否则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是偷偷来的。”

        凤宛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女人小声哭了起来，“我来祭拜我弟弟，今日是他头七。”

        “你弟弟？”

        哭声渐高，带着悲痛，“我弟弟叫许故。”

        ～～

        ～～

        卫翎与凤宛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咯噔一声。许故的来历遍寻不获，他的姐姐竟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你是许故的姐姐？许故的姐姐是济北王妃的侍女？”卫翎轻声确认，“所以，许故是济北王妃的人？”

        女人哭着摇头，“我十几年没见过阿弟了，十几年来他们都告诉我，他平平安安长大，书读得好，一切都好。我跟王妃来京城，这一路上都在想，终于能见到阿弟了，可忽然他们又说阿弟死了……死在白山书院。”她泣不成声，“我连他的尸首都没见到。我只想看看白山书院是什么样子，他在那里读书……”

        好半天都只有她哀痛的哭声，凤宛走到她身旁，将她手脚上的麻绳解开，“你叫什么名字？”

        “阿缘。我叫许缘。”许缘抽噎着。

        “你弟弟死得不明不白，你想知道他的死因真相么？”

        许缘眼中大颗泪珠滚落，带着明显的困惑，“什么真相？”

        凤宛抬手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我在查这件事的真相，许故的死、书院生变，你愿意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么？”

        “我……”

        “许缘，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对济北王妃和慕容家的任何人提起见过你。”凤宛动作轻柔，声音却透着寒意，“否则，我只好送你回去，亲自问一问王妃。”

        “别……”许缘心底发寒，她从凤宛声音中听出了浓烈的恨意。她在威胁自己，却并不仅仅是威胁，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付之于行动，比艄公要把她扔进湖中、比卫翎说人肉包子更让人真切的恐惧。

        许缘的喉咙咕咕作响，一番权衡，终于，她给凤宛讲起自己和弟弟。

        他们本是孤儿，十一岁的姐姐、八岁的弟弟在江南小镇乞讨为生。直到有一天，有人递给他们一个馒头。姐弟俩将馒头一分为二，狼吞虎咽吃下去，然后就莫名其妙被人带进一座大宅邸。

        “我跟阿弟高兴的睡不着，我们身上终于有衣服，肚子里终于有食物。”许缘抽了抽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领我们回来的人说，他会送阿弟去读书，长大了帮家主做事，我要学服侍女主人。”

        她学得很认真，冬日里冰冷的井水洗衣服，双手布满冻疮，夏日里给老嬷嬷打扇，自己满身是汗。尽管如此她也心满意足，她不想回到街头讨饭。就这么过了两年，给她馒头的人又说要她去幽州。

        “我不想离开的，可没有法子，他们说若是我不听话，就永远也见不到我弟弟。”姐弟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她被送到幽州济北王府，跟老嬷嬷做事，直到后来，老嬷嬷死了，临死前安排她近身服侍王妃。”

        “从那以后，你可还见过你弟弟？”

        “没有。”许缘的声音中满是悲怆，“十几年了，一次都没有。逢年过节，阿弟会托人给我送信，送银子，我也会给他做衣服鞋子。去年，他给我的封中说，要来京城白山书院读书……”

        “他还说了什么？”凤宛问。

        许缘想了想，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凤宛。凤宛接过来展开，与卫翎凑在一起认真看着。

        这是一个远在他乡的弟弟，写给姐姐的家书，通篇报喜不报忧。“秋意深重，穿着阿姐亲手做的棉衣，心中甚暖。”又说“寒窗苦读十年，初窥书中要意，终于有机会进京城白山书院求学，十分高兴。”

        凤宛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弟弟凤宣离家求学，写给自己的信就是这般娓娓道来。信中的许故，平和中透出隐隐的欢欣，“一别十年，几度梦中重逢，弟如今深得家主信赖倚重，相信你我姐弟重逢之期不远。”

        看着信，凤宛有些心酸，她将信还给许缘。“将你们姐弟养大的人是谁？你们的家主是谁。”

        许缘将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怀中，低下头轻声道：“是曾经的汾阳侯郭家。”

        这个答案本就在情理之中。

        郭皇后去世不久，汾阳被夺爵离京，从此一病不起，不出半年就去世了。再后来有消息传入京城，郭家几房子侄争家主之位，百年世家分崩离析。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假象，或者只是部分真相。当年，郭家不敢正面与景圣帝抗争，而是隐藏真正的实力，故意露出败相，让皇帝放松警惕，实则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

        的确，若不是晋王突然出手夺了皇位，只要太子登基，郭氏重掌权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卫翎叹了口气，“原来，郭家一直在培养后手，他们把你们姐弟送到郭皇后一对儿女身边，你跟了济北王妃、许故跟了太子。”他略一沉吟，“你可知道许故是怎么死的？”

        许缘咬紧牙关，带着愤恨，“是被羽林军所杀。”

        “是谁告诉你的。”卫翎问。

        “我听小王爷跟王妃提起，宫变之后，羽林军杀红了眼。”

        卫翎微微摇头，目光中带着怜悯，“你错了，我见过他的尸首，许故并非羽林军所杀，他是自杀。”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56885327/1564132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