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主跑圈

中考结束，田振轩和林叹像约好了一样，进了同一所高中。

        现在，轮到田鹿轩升入初三了。

        她的成绩不错，班内的排名稳定在前五名，去年运气爆棚过一次，还考到过全年级第十名。所以，对于文化科目，她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体育。

        田鹿轩怀疑，上苍在给她家分配基因的时候，是不是手抖了一下，把运动细胞全倒进田振轩的身体里了，才造成他跳舞那么厉害。

        轮到给她配基因的时候，运动天赋已经空瓶了，老天爷只好补偿给她多一点的头脑，让她带着一套还算灵光的脑花儿+超级笨的四肢来投胎了。

        田鹿轩完全不能理解跑800米啊、跳远啊、仰卧起坐啊这种项目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能是专门来折磨她的吧？

        在这些项目里，考生们得自己选出三项来受折磨，其中800米是必选。

        给你选择权，这事儿乍一听很人道，仔细一琢磨，其实是惨无人道。这感觉就像落入了恐怖分子的手里，十八般刑具在你面前一字摆开，让你自己选择上哪种刑——你说可怕不可怕？

        反正田鹿轩快要怕死了。

        周末，她跟着两个哥哥一起来到了体育场，这里有一个标准的400米跑道。为了体育成绩不至于拖后腿，她只能硬着头皮来跑步了。

        田鹿轩呼哧带喘地跑了一圈之后，在一旁观摩的田振轩和林叹，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这体育，我们帮你补习吧！”

        “体育也需要补习？”田鹿轩觉得他俩在开玩笑。

        “一般人是不需要……”田振轩说。

        “但你不是一般人啊！”林叹说。

        “哪里不一般了？”田鹿轩察觉到这不是一句好话。

        “你跑步的姿势不对，总是跺着脚跑，一脚能踩出一坑来。说真的，你的脚疼不疼啊？”田振轩弯下腰，关切地查看妹妹的蹄膀。

        林叹也疑惑：“你是跟跑道有仇吗？”

        “你的摆臂方式也不对，在胸前横着摆，幅度还特别大。”田振轩学着她的样子，扭了几下。

        “远远看着就跟托着胸一样！”林叹不解地说，“你这胸也不大啊，需要托着吗？”

        “喂！你想死吗？”田振轩狠狠捶了林叹一拳，继续对妹妹说，“你的呼吸方法也不对。频率太快了，又没有节奏，到了加速的时候根本喘不上气来。”

        “还记得学校门口那条哮喘狗吗？狗喘得都没你喘得厉害！”林叹太损了。

        “总之，你不一般。”

        “笨得不一般！”林叹总结。

        “你俩有完没完？”田鹿轩愤怒了，“我也没求你俩教我！犯不上被你们这样侮辱人格！”

        她气冲冲地甩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哎哎哎，回来回来！”田振轩拽住了她。

        “我错了我错了……”林叹也朝她赔笑脸。

        “这样吧，你先看看我俩是怎么跑的。”

        “给你打个样儿！”林叹说。

        田鹿轩还真就不信了！跑步谁不会？姿势能差多少？

        三分钟后，她就被打脸了。

        她以前从来没认真看过别人跑步，现在一用心观察，很快就发现，跑步还真能跑出天壤之别。

        田振轩和林叹一跑起来，腰板挺得很直，步伐和呼吸都非常均匀，双腿像弹簧一样有力，身体自然而然地摆动，看起来轻快极了，甚至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他俩跑了一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既不累也不喘，笑嘻嘻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田鹿轩臊眉耷眼的：“行吧，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俩教一下吧。”

        田振轩举起三根手指：“你就练这三个步骤：第一，前脚掌着地。第二，手臂自然点儿，别摆得那么夸张。第三，呼吸加深，这样你的氧气才能跟上。”

        可是一跑起来，她就绝望了，因为第一步就做不到。

        如果只用前脚掌着地，她很快就支撑不住，脚掌疼得像是要断掉一样。还没跑到半圈儿，她就恢复了跺脚模式。

        田鹿轩想向两个哥哥求助，结果四下里找了半天，发现这两位少爷已经跑到旁边篮球场上，跟别人打球去了。

        话说您二位也太大牌了吧？只教方法论，不当陪练的啊……

        田鹿轩暗暗骂了一声：“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跑步说到底，还得靠自己。

        此后的每个周末，田鹿轩都会到体育场去跑圈儿。只不过，任凭她怎么努力，脚掌还是老样子，好像随时会断掉。

        一天，她沮丧地坐在体育场的地上，看着面前那无穷无尽的跑道，心里隐隐有了放弃的念头：体育的分数，要不就听天由命吧！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田鹿轩？！”

        田鹿轩回头一看，愣住了：“沈知希？！”

        真没想到，平时几乎不说话的两个人，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两个人互相打量了一圈：都穿着宽大的运动装，踩着运动鞋，拎着一个帆布包，装着水啊纸巾一类东西，再加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啥都别说了，大家彼此彼此，都是体育弱鸡啊！

        弱鸡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尤其是这群把成绩看得比命还重的所谓“好学生”。

        好学生们不介意在嘴上承认自己弱，甚至会拿自己“体育差”来开玩笑。但是一看到成绩，心里却格外扎得慌。别看嘴上在自黑，其实比谁都渴望把体育拿下。

        哪怕单从功利的角度看，体育也必须拿下。因为对他们来说，文化课的分数已经到达极限了。

        就拿田鹿轩来说，数学120的满分她稳定在110上下，如果想提升到115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是从小题目的细节里抠出几分，要么是死磕最后一道大题。但无论哪条路，想再多拿几分都是难于上青天。

        然而，在体育场上，她只需要再跑得快一点点，就能多拿几分了。

        所以，哪怕她要在周末的清晨，从温暖的被窝里顽强地爬起来。哪怕她要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像驴子一样跑圈儿，体育的分数她也必须拿下。

        这种“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的虚伪，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只有同类之间能懂。

        沈知希，就是这样的同类。

        “你也在练跑步啊？”他问。

        田鹿轩点了点头。

        沈知希看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不顺利吗？”

        田鹿轩只好把自己遇到的问题跟他说了一遍。

        他立刻给她支了一招：“要不然，你先别着急跑步，先练练跳绳。”

        田鹿轩觉得奇怪：“跳绳？中考有跳绳这一项吗？”

        “不是啦。跳绳可以锻炼你的腿部肌肉和脚腕力量，提高弹跳力。这不是你现在最欠缺的吗？”

        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根跳绳递给她：“不信你试试？我之前跟你的问题是一样的，我跳了半个月的绳，感觉提升了很多。”

        田鹿轩惊讶地看着沈知希。她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怎么会把自己的秘诀，这么轻易地告诉了她？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她会轻易把自己解题的秘籍告诉别人吗？她承认自己不会。

        她不会无条件地对所有人都好，她的善良是有范围的。她可以为了家人和朋友两肋插刀，也很乐意帮助那些熟悉的同学，但是，对一个不熟的人，她觉得自己没义务也没必要。

        更何况，沈知希和她的成绩相仿，排名不相上下，两人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中考高考都是如此，一分之差，能刷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

        就在这种情况下，沈知希居然没有藏私，就那么随意地把跳绳递给了她……

        田鹿轩的心里涌起了一股羞愧。她觉得自己的那点儿小算盘，在沈知希的映衬之下，显得特别阴暗。

        她接过跳绳，向他道了谢。

        “别客气！”说完，沈知希就去跑步了。看他的姿势，还真是标准呢！

        就在不久前，他还跟田鹿轩一样，是个弱鸡。但是现在已经跑得很好了。既然他能做到，田鹿轩也没理由再怨天尤人。

        想到这里，她立刻站起身，抡起了跳绳。

        从那天起，沈知希和田鹿轩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平时在学校，依然是不太说话的普通同学，而每到周末的清晨，俩人就不约而同地去体育场锻炼。

        沈知希会帮她纠正跑步、跳远的姿势，田鹿轩也会把哥哥教给她的技巧，统统告诉沈知希。

        他们一起在寒冷的冬季穿越凛冽的北风，在跑得汗流浃背时，分享最后一瓶矿泉水。

        两个月后的体育模拟测试，田鹿轩有生以来第一次把800米跑进了3分半钟。在老师念出成绩的时候，沈知希也兴奋地蹦了起来。

        田鹿轩心想：可能，这就是惺惺相惜吧？

        …·…·…·…·…·…·…·

        田鹿轩和沈知希，就这样从隆冬跑进了初夏。

        一天，田鹿轩正在体育场上跑着，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拧巴，后腰又酸又胀。她意识到，可能遇到了最尴尬的情况，连忙扭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果然……大姨妈驾到……

        田鹿轩手头没东西可以遮挡，而她的帆布包又远在体育场的另一头。她四下看看，周围跑步的、打球的，绝大多数是男生……

        唉，怎么这么倒霉？这些天被模拟考试折磨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注意到日期。现在沦落到这一步，她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时，沈知希正好跑到她的旁边：“小鹿，你怎么停下了？”

        “我……有点不舒服，你能帮我把包拿过来吗？”田鹿轩扭扭捏捏的，指着体育场的另一头。

        沈知希没有去，而是利索地脱下外套，递了过来。

        田鹿轩连忙接住了，把两个袖子一系，拴在了腰间。

        “呃……”她的脸都红透了，“谢谢。”

        沈知希的声音很温柔：“我现在去帮你拿包，然后送你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

        田鹿轩一路都在犹豫，除了道谢之外，还要不要再跟沈知希道个歉呢？

        两年前的那场校园霸凌，沈知希的表现让她很失望。虽然从理智上她也明白，沈知希是受害者，应该同情他、支持他才对。可是，就因为他的怯懦，田振轩和林叹差点儿挨处分。田鹿轩不是圣母，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就因为这点儿芥蒂，这两年来，哪怕沈知希对她一直很友好，她也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

        然而，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田鹿轩发现，沈知希的心真细、真暖。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田家楼下，田鹿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嗯，还有就是……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好，我觉得很抱歉……”

        沈知希摇了摇头：“别说了。”

        田鹿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尴尬地低下头，刚好看到了腰间的外套：“哦对了，你的衣服，我会洗干净了再还你的。”

        沈知希又摇摇头：“不用了。”

        也是哦，毕竟是遮盖血迹的，哪怕洗干净了，他应该也不会再穿了。

        田鹿轩挠了挠头：“那……我今天下午就去商场，同样的牌子，同样的款式，我买一件新的还给你。”

        “小鹿，你忘了吗？咱们上初一的时候，是你帮了我。”沈知希微笑着，“今天这一切，你就当做是报答吧。你什么都不用还。”

        沈知希倒退着往后走，跟她挥手告别。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下个月的中考体育加试，也是差不多的日期。你想想办法吧，别再出状况了！”

        田鹿轩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真讨厌，女孩子的生理期，被一个男生拿捏得那么准，这是闹哪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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