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遇

身为知名高校表演系大二学生的葛长清是天文狂热爱好者，通过各平台早在几个月前就知道下周的“恒”流星雨，还听说过卢文桥是最佳观赏地点，他坐不住了。

        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做足了准备，他甚至花巨资买了之前想了好久的设备，翘首期盼着那一天到来。可惜造化弄人，尽管他的准备都已经这么充足了，结果他还是不能在下周准时守在桥头——他接了一部戏。

        拍摄地点在距离本市很远的另一个城市，且必须24小时在剧组，他答应了，可能命运就是这么残酷，为了梦想他必须放弃另一个梦想。

        那个城市没有最佳观赏地点。

        为了不让钱白花，葛长清决定找一个靠谱的人替他去高手这场“盛宴”，人选嘛，他早就选好了，那就是……

        “我？”程衍指着自己，显然他并不想担这个“重任”，“你干嘛不自己去？”

        “哎呀，我当然想自己去啊，可我不是马上就要进组拍戏了嘛,剧组规定了不能请假，不然我怎么舍得让你拿着我的宝贝设备自己去啊！”

        葛长清嘟囔着，对着程衍就差手舞足蹈了：“你到底去不去嘛！”

        “行行行，我去我去。”

        就这样，程衍在自己的计划里加上了一笔，10月15日晚九点，卢文桥看流星雨。

        大学之前程衍是个典型的理科生，对天文方面并不算了解，所以当葛长清说把设备给他拿过来的时候，他只是单纯以为只有一个比较方便的望远镜而已。

        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葛长清了。

        所谓的设备确实只有一个望远镜，但却有程衍以为中的十倍大，甚至比普通的天文望远镜还要大上一轮。据葛长清运过来时所说，他精心挑选的设备是专业的，高清倍率，天地两用，正向观景。

        ……好一个专业的。

        日程前一天，程衍瞅着摆放那个在床边的“天文望远镜”，直觉得心口堵得慌，联想到明天要扛着这么个东西走个一公里，手臂已经开始疼了。

        “我明天能不能不去？”程衍翻来覆去，还是决定给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葛长清打个电话。

        对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接着就是一声哀嚎：“别啊，大哥，算我求你了，长清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我不要面子，脸我也不要了，你就去吧，您是我的再生父母哇！爹~”

        手机里的声音过于吵，程衍将手机移远了一点：“那我不带望远镜了。”

        “爹~你就是……”

        “嘟嘟。”

        眼看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程衍果断按下挂断键，耳朵疼，再听下去怕是要聋。

        第二天一早葛长清就发来消息：我们的天文望远境主要部件为三脚架，赤道仪，配件和主镜。首先你要取出三脚架部分，组装完三脚架后，取出赤道仪部分与三脚架连接。然后取出主镜，打开抱筘。将抱筘与赤道仪固定好，接着再将主架固定在抱筘上。再接下来就是我们的配件部分啦……”

        程衍：哦。

        葛长清：你真的看懂了吗，不懂我还可以再给你讲一遍的哇！

        程衍：闭嘴。

        傻子才会自己组装，打从一开始程衍就没有打算自己动手，对于他来说屋子里这个“东西”就是拖油瓶。

        距离九点还有五个小时的时候程衍出门了——拎着无比沉重的“部件们”。拎了一路，歇了好几次，终于在一家专门负责安装的小店门口停了下来。

        程衍把东西一股脑全倒在桌上，给人家老板都看呆了，好歹从业十多年，安装且修理过各式各样的东西，如此夸张的望远镜还是头回见。

        不过没关系，只要搞清楚这玩意儿“工作”的原理，安装基本不是什么难事。也没过多的废话，撸起袖子就是……工作。

        约莫一个半小时，安装工作终于完成了，不得不说看着正式安装完成的东西展现在自己面前，即使程衍给自己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还是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要说这玩意有多重，程衍已经想不出词来形容了，架着它走了不到十分钟，他本来是不爱出汗的，现在外套里的t恤几乎湿透了。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挪都要挪不动了，索性随便找了个路口，掏出手机打开了滴滴出行，立马就有司机接单。

        这一刻，他如释重负，人民解放也不过如此。

        从程衍所在的位置到卢文桥不算远，但由于时间较为特殊，有许多外省的人也慕名前来，路上的车辆明显比平常多几倍。越接近卢文桥就月堵，最堵的时候一个红绿灯至少要等上十分钟。

        不过两公里的距离，他们硬是走了快一个小时。

        又一个红绿灯，司机大爷再也绷不住了：“哎呦，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呦！”

        走过红绿灯，大概还有五百米的距离，前方密密麻麻闪烁着红色的汽车尾灯，仿佛在说此路不通。

        这下完全走不动了，付完车费，向司机道过谢后，程衍只得扛着葛长清的“宝贝”下车。

        黄色小轿车扬长而去的背影显得异常欢快，像是唱着自由之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迈着沉重的步伐，饶是程衍这种文明人，也忍不住在心底咒骂起某人。

        等登上桥头，天已经完全黑了，流星雨还没来临，小星星们已经迫不及待眨起了眼睛。

        这一晚的天空格外明亮。

        把三脚架稳稳当当摆放好后，程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短息“问候”葛长清，一顿发泄完，情绪有所缓解。

        晚上时间八点五十，距流星雨到来还有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啦，怎么办我好激动！有女生摇着身边的人，激动不已。

        “我也好激动！”又有女生回应。

        程衍倒是不激动，他靠在栏杆上，双臂自然下垂，缓到现在身体的疲惫感才算好点。抬头就是一片星河，那些星星映在人的眼睛里，闪烁着，跳动的，恍如鲜活的生命，不知怎的叫人移不开眼。突然就让人有了期待。

        原本还算有秩序的人群，因为大家激动的心情开始喧哗起来，越来越多的让人想要往桥上挪。你推我挤，突然变得格外拥挤，有人的脚都快被踩烂了。碰撞下，程衍也被踩了几脚，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人往旁边推了一把，刚好把他推到了正对湖面得位置。

        还没站稳，又被人潮挤过来得男生撞了一下，那男生便立马道：“对不起。”

        刚想回一句没关系，那句“没”字刚说到一半，翠绿色的光便如瓢泼的雨般散落在夜幕。于是他刚偏过头就看到了男生干净俊秀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的模样，顺着男生眼睛的方向，程衍看到了漫天星光划过天空，纯净的色彩染绿了头顶的天空，如同盛放的烟花，明亮灿烂，光彩夺目。

        竟然叫人沉迷。

        程衍忘记了葛长清的叮嘱，他甚至没来得及把手放到望远镜上，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天空，有些痴迷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了那首儿时的童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是外婆小时候唱给他听的。

        流星雨于北京时间九点零二分结束，浪漫而盛大，来时突然，叫人目不转睛，去时也突然，叫人意犹未尽。

        最后一颗流星消失，人群依然沉静在方才的景象中，谁也没有说话。

        打破寂静的是旁边男生哼出来的小星星。他就像能听到程衍心底的声音一样，程衍心里想着的，从他口中就唱了出来。

        能想到的就是巧合，难免又有些疑惑。

        更让程衍疑惑的，还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起初他也没有很在意旁边的声音，当他不去想小星星之后，奇怪的是那男生的哼唱也停止了。

        巧合？

        然而，程衍再次想起小星星时，旁边的男生也哼了起来，诡异的是他们的“步调”也是一致的。你来我往三四次也没出差错。

        事情根本经不起深思，程衍万分疑惑，他曾经是个理科生，所有事情非科学不能解释。

        但这显然不是什么科学现象。

        四周漆黑一片，他转过头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漆黑。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男生被星光照亮的脸，对着那张脸他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灯光点亮，两人四目相对，从那双眼睛里，程衍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但是……他为什么看着我？

        程衍显然受不了这样的注视，清澈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莫名就开始感觉烦躁。这股烦躁让他站在原地都感觉不安，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伴随着撞击胸膛，恶心涌上心头。身体的不适引起的头痛差点让他站不稳，索性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他自顾自遭受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恶心加呕吐，手臂支撑着三脚架才不至于倒下去，什么巧合，意外，他都不想管了。

        “你好，同学。”那人笑着说。

        真的是很让人不爽。

        “你好，”程衍几乎面无表情，“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就听到男生一拍手掌“啊”的一声，应该搞清楚了什么问题。他就那么直愣愣站在那里，不进也不退，陷入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法自拔。

        有时候人和人真的是无法沟通，你和他在说话，你以为他在听，事实上人家可能压根没听见，他只沉浸在他的世界里而已。

        人群散去，有的人往东，有的人往西，路灯将人影拉得老长，三两人聚在一起，交流着亲眼见过的“恒”流星雨，热闹欢快。

        反观程衍，是不那么欢快的。他也就是自己缓了缓，将心头的火气压了又压，架起三脚架，绕过沉思的某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结束拍摄的葛长清既兴奋又激动，虽然没能亲眼看见流星雨，但是他的望远镜一定替他见证了这场美景！

        想到望远镜自然就想到了程衍，于是，葛长清马不停发了个消息过去，消息发过去的同时，程衍打来了电话。

        葛长清满心欢喜按下接通键。

        结果对面只说了一句话就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快回来把你的玩意拿走！”

        “……”

        他难道做错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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