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关于唐念格为什么讨厌数学，要从小学说起。至于她后来怎么又喜欢上了数学，也要从那一年说起。

        三年级刚开学一星期，唐念格和田雨薇还没从假期模式调整回来。

        两人这天中午去了离学校不远的游乐场，在旋转木马上忘了时间，等跑到教室，下午第一节数学课已经开始10分钟了。

        教数学的李老师是一个中年女人，带着银丝边的眼镜，常常喜欢坐在讲台后，从上往下看学生，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此时她坐在讲台旁，讲桌上是一沓卷子。她斜着看了眼站在门口打报告的唐念格，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老是不守规矩的女孩，这次她又把数学课代表田雨薇带去胡乱玩。

        “田雨薇，你回去。”对自己的课代表，李老师只是觉得她被唐念格带歪了。

        唐念格以为李老师又要像之前一样，罚她站在教室后面，虽然她今天确实不是有意迟到的。

        “唐念格，你过来！”李老师指向讲台下方，声音严厉。

        唐念格慢慢走到讲台前，抬头看向老师，红扑扑的脸颊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同学们都向讲台上看去。

        “你开学测试是不是抄别人答案了？”

        李老师很不解这个上课喜欢说话、成绩一般、作业也经常交的学生，怎么这次数学考了一百分？除非……

        “李老师，我没有！”唐念格诧异地看她，不明白老师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呵，没有？”李老师嗤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玩了一个暑假就突然考一百的？说出来让大家都借鉴借鉴你的学习方法。”

        唐念格明白过来，前两天数学测试她做的挺顺手，没想到这次还全对了。没来得及开心，一股浓浓的委屈便漫上心头。

        “老师您冤枉我！您有什么证据说我抄了吗”唐念格神情激动。

        “唐念格，不要撒谎！”

        “我！没！撒！谎！”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叫你家长了。”李老师没想到唐念格不仅不承认，还顶撞她。

        她转向底下坐着的学生，气道：“看看你们这个同学脸皮厚的！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学她！”

        “那您叫吧，我现在就去办公室给我爸妈打电话！”

        唐念格真的去班主任彭老师的办公室打了电话，爸爸正在单位，听见孩子在电话里抽抽搭搭的哭，急忙请假赶来学校。

        “您孩子的水平，您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我认为还是不要鼓励孩子从小养成撒谎的习惯。”

        唐斌在听到唐念格数学老师趾高气昂的这句话后，彻底怒了。直接敲开了副校长的办公室。

        “爸爸，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再重新做一遍卷子。”唐念格拉了拉唐斌的袖子。

        “不用！”唐斌声音低沉，拍了拍她的头，“你本来就没错，凭什么再做一次？”

        “顾校长，我把孩子送到你们学校，是出于对外国语小学的信任，如果老师们都这样毫无证据地当众指责孩子，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爸爸又说了很多，有的她还不太听得懂。

        “希望贵校能给个说法！”

        顾校长开始道歉，把李老师叫过来批评。

        唐念格被爸爸带回家，一进门，就哭着冲向妈妈，被妈妈抱在怀里。

        “呜呜呜妈……我…我想吃……”

        “什么？”妈妈没听清。

        “想吃……吃…糖醋里脊。”

        之后的日子，唐念格没有再被李老师罚过，不过之后也常在数学课上被她若有若无针对。导致唐念格一上数学课就头疼，一看到算式和图形就烦。

        长大后的唐念格明白了，因为一个老师而讨厌或喜欢一个学科实在不明智。可刚上小学的孩子，的确会对老师带有崇拜，放大老师的一言一行。好的老师，可以让七八岁的小孩子喜欢上学，不好的老师，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往往很久难以消散。

        那是唐念格第一次数学考满分，她哭了一场，也是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讨厌一个学科。

        过了几天，田雨薇又和唐念格去游乐场玩。

        “念念，李老师太过分了！那样说你！”

        “没关系，我都不听她的课了。”唐念格无所谓道。

        “我已经跟彭老师说不当数学课代表了，随便谁去给那个老女人抱作业吧。”田雨薇誓要跟唐念格统一战线。

        “哈哈哈！做的漂亮，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没想到下一年，新来的宋老师教四年级5班数学，田雨薇又抢着去当课代表了。

        毕竟，没有小孩能拒绝漂亮温柔、讲课有趣的小宋老师。

        ……除了唐念格，依然不听数学课。

        宋宛清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就来到了外国语小学教四年级。课程进展的很顺利，也没遇见难缠的学生和家长，她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发现了一对奇怪的同桌。

        程禹北数学成绩优异，在校外的数学竞赛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但无论上课还是课间，总低头做奥数，也不和同学老师有什么交流。

        而他的同桌唐念格，平时看着挺活泼乖巧，见到她也会笑着打招呼。但一到数学课就不听，作业也是敷衍了事。宋宛清问了别科老师，得知唐念格在别的课上并不这样。

        她更奇怪了。

        宋宛清找到了唐念格家长了解情况后，很是可惜，她觉得唐念格是个很机灵的孩子。

        初出茅庐的小宋老师：要发掘每个孩子的闪光点！

        于是她经常下午放学后把唐念格单独叫到办公室，聊一会儿天，把抽屉里的小零食给唐念格吃，辅导唐念格做题。又在班上表扬唐念格进步很大。

        唐念格一开始还是抵触数学，不过小宋老师这么好，她又不想让老师伤心，就开始老老实实做题。

        不久后，讨厌了数学近一年的唐念格在吃晚饭时，突然严肃地对爸妈说：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数学就是我最喜欢的一门课！”

        唐爸唐妈惊喜地对视，夸完唐念格，便说一定要去好好感谢宋老师。

        小孩子的爱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遇上对的人。

        一开始宋宛清确实只是觉得唐念格可爱，不愿看到她因遭受误会而讨厌数学。但渐渐地，她发现唐念格不仅仅是机灵，她在数学上面确实有一定天分。

        在四年级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后，程禹北和唐念格分别是全班数学的第一和第二。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

        这天，宋宛清把唐念格和程禹北叫到办公室。

        “老师看到你们期中的成绩了，考的很不错!”

        她顺手从桌子上拿了几块糖，塞给唐念格，唐念格对她笑：“谢谢宋老师！”

        “不客气！”

        宋宛清又看着程禹北，“禹北呀，老师知道你奥数学的很好。”

        “念格的数学也提高了很多，老师跟她的爸爸妈妈商量着，看你能不能带着念格一起学奥数？顺利的话……明年你们可以代表学校一起参加全市的竞赛，你看可以吗？”

        宋老师认真询问程禹北的意见，她从来都是把这些孩子看作与她平等的主体。

        程禹北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唐念格到是很开心，她都可以想象自己明年参加奥数比赛的样子了!

        “好，那就这样说定啦！辛苦我们禹北了！”宋老师笑了，露出两个酒窝。

        她发现程禹北这个孩子平时孤僻，很少跟同学老师说话，但在唐念格面前会稍微活泼一点。所以宋宛清又专门跟彭老师说，先不要把这两个孩子调开。

        于是，在这一年中，班里换了几次座位，唐念格神奇地发现自己始终和程禹北坐在一起。程禹北那时也只以为这是个巧合，一个不错的巧合。

        总之，从那天起，程禹北不仅在教室要给唐念格讲题，唐念格还要跟着他一起去辅导班上奥数课。

        他也不是不想教唐念格数学，只是……唐念格话真的很多，她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程禹北，我真是不懂，为什么池子要一边接水一边放水？”

        “鸡兔同笼？鸡不会啄兔子吗？”

        “……为了出题。”她问三句，程禹北答一句。

        “跟你说我养过好几只兔子……但是都死得特别惨。”

        “为什么？”程禹北有时会被她带偏。

        “有一个白的，从阳台跳下去摔死了。还有一个黑的，你肯定没见过这样的兔子，连眼睛都是黑的，吃太多撑死了。还有……”

        “别吵了，看题。”

        唐念格跑神过后，程禹北不得不再给她讲一遍。

        其实唐念格在奥数课上还是有所顾忌的，不会乱说。但在程禹北面前，总忍不住分享她由一道题而引发的思考。

        到了四年级下学期，唐念格做题已经非常专注熟练了，奥数水平也蹭蹭上升。

        唐爸唐妈又夸了她，接着说要去好好感谢她这个学霸同桌。

        她和程禹北在同一个辅导班学奥数，程禹北在a班，是专门奥数竞赛冲金奖的班。她在b班，算是精英班。大多数孩子在c班，普通班。

        2011年，小学教育已经掀起了一阵奥数狂潮，无论是不是这块料，家长们都想让孩子先试着学学奥数。

        程禹北从小学奥数，是因为他喜欢这种纯粹的攀登之感。数学题很单纯，对和错、会与不会，都明明白白。他可以坐在那里一天只做奥数题。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他。直到遇上唐念格，不过后来他也习惯了。

        唐念格喜欢奥数，是因为她在各种解题思维和方法中发现了乐趣。如果说做出难题会让程禹北感到快乐，那么唐念格则是会因学到一个题不同的解法而满足。

        程禹北对数学，是抱持着纵向而深入的思考方式，这也就注定了他之后会向更难更高处发展。而唐念格则带着横向发散的思维，不喜欢钻研难题，所以在小学毕业后就与数学竞赛渐行渐远了。

        程禹北在美国读书时，同样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初三最后一场州校联赛，他代表学校拿到银牌。

        可以说，最初程禹北选择来实验读高中时，校方就万分欣喜地要把他当作竞赛的好苗子来培养。

        回国两个月后，程禹北加入实验高中数学竞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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