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似梦非梦（六十九）

　　“我不是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阿眠一恢复意识，就发现瑶山映入了眼帘，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死在了白帝府的那棵梅树前。

　　作为神族，在临死前对死亡的预知能力绝对错不了，可现在的境况又该如何解释？

　　因为她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四肢健全，五官齐整的阿眠了，而是一朵卧在青山间的云。

　　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神死后会变成云的记载。

　　就在她茫然无措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瑶山。

　　玄霄跳下毕方鸟，高声道：“赤水眠，你在哪里？我知道你没有消失！”

　　阿眠猜测此事多半与玄霄有关，便开口问道：“玄霄，这是怎么回事？”

　　可除了呼呼的风声，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阿眠并不在意，反而很满意她现在的状态。

　　“我真的变成了一片云，还是瑶山的云，真是不错的归宿。”

　　她在这边适应作为一片云的状态，那边玄霄依旧在唤她的名字。

　　阿眠被他吵得有些不耐烦，不过人死了以后，便一切都释然了。

　　她悠悠地飘到离玄霄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上，刚停下来，玄霄就突然转身朝这边看过来。

　　阿眠吓得动都不敢动，玄霄紧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又挪开就视线，朝别处寻去。

　　“好你个赤水眠，我用了半条命来救你，你倒好，过河拆桥，竟然藏起来不肯见我！”

　　原来真的是玄霄救了她，而不是神族死后会变成云，看来也是玄霄将她送到瑶山的。

　　不过看玄霄的样子，应该只知道她还存在于世间，却不知道她以何种模样存在，否则也不会毫无目标的胡乱寻找了。

　　看到玄霄手足无措的样子，阿眠心中感到欢欣，难得他也有这种时候。

　　可是一想到玄霄花了半条命将她留在世上，不禁又有些黯然神伤。

　　她与玄霄就像老鼠和猫一般，你追我躲，冷冷淡淡地过了大半辈子。

　　如今她生不生，死不死，忽感世事就像此刻的她一般，变幻无常。

　　云烟易散，往事终有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她离开玄霄，飘到了白伫的坟墓上方。

　　墓碑旁多了一棵老树，阿眠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冒充山神的老树根。

　　“大白，有老树根作伴，想必你也不会太寂寞。

　　如今我也来陪你了，咱们瑶山热闹起来了。”

　　当初白伫在知道了天羽草一事的情况下，还用自己的死护住了她。

　　故在此刻，愧疚与感激都是多余的情绪，唯有相知相伴的温暖。

　　与白伫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话后，阿眠感到困乏，她没想到身为一片云，竟然也需要睡觉。

　　她卧在白伫坟墓旁葳蕤葱郁的丛林之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很久，她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后，浑浑噩噩的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仰起脖子望着头顶青翠的树木，茫然得仿佛依旧在梦中，“我不是飘在上面吗？怎么会……”

　　“飘？”玄霄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望去，恍然大悟，“原来是变成了云。”

　　阿眠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玄霄膝上，一个激灵，赶紧站了起来。

　　她往后退了退，方才困惑地问道：“不是你救了我吗？你应该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玄霄摇摇头，一脸坦诚：“不知道，我确实让你不死不灭，却无法控制你以什么状态不死不灭。”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望着天上的云若有所思道：

　　“看来你有可能变成任何状态，不过永远都不会消失。”

　　阿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会怎样？”

　　玄霄没有听懂，反问道：“什么？”

　　“我都已经死了，你却硬生生将我留了下来，肯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吧？”

　　她如今这副模样，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回报他，虽然是生是死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玄霄笑了笑，云淡风轻，“就当还你那五百年寿命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听了这话，阿眠心中有些落寞，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她轻笑道：“如此甚好。”

　　玄霄拍了拍白伫的墓碑，双眸注视着阿眠，“在山顶有座小院子，是我特意为你所造。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即可。”

　　刚说好互不相欠，却又待她这样好，阿眠只能无奈地笑道：“多谢。”

　　玄霄靠近她，缓缓抬起手，伸向阿眠的面颊。

　　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阿眠的面颊，阿眠的身体就瞬间凭空消失了。

　　“阿眠！”

　　玄霄张皇失措，赶紧四处寻找，可回应他的却是蒙蒙细雨。

　　明明方才还是艳阳天，在阿眠消失后就下起了雨，玄霄心中对阿眠的去向便也有了答案。

　　玄霄露出苦笑，“你不会是看我在这，故意变成这雨幕，想将我赶跑吧。”

　　他并未运起灵力挡雨，既然这雨是阿眠所变，他宁愿淋湿。

　　可他发现这雨淋湿了整个瑶山，唯有他站立的地方，一滴雨珠都没有，衣袍也未曾被打湿。

　　玄霄不禁哀怨地嘀咕道：“这么记仇？方才还说互不相欠，结果变成雨珠了都不肯靠近我。”

　　阿眠虽然不能说话，却能听到所有的声音，包括了玄霄的埋怨。

　　她特意不让雨珠淋湿玄霄的，结果他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阿眠暗骂了一句后，天上骤降倾盆大雨，将玄霄里里外外淋得湿了个透。

　　看着狼狈的玄霄，阿眠心里乐开了花，所谓报应，不过如此。

　　玄霄却不急不恼，他知道阿眠听到了他的话。

　　他若无其事地伫立在密集的雨幕中，开口道：

　　“方才你变回人形的时间是两个时辰，若接下来几日皆是如此，那你往后每日都有两个时辰变回人形。”

　　阿眠于心不忍，便收住了往玄霄身上淋去的雨滴。

　　她变回阿眠时与玄霄相处反而不自在，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变成一缕风，一片云，一阵雨……

　　只要不是阿眠这个身份，她就挺喜欢有玄霄的陪伴。

　　玄霄在瑶山待了一整天，并未有要离去的意思。

　　他负手而行，往山上走去。

　　“我今晚留在山顶的院子里，你若化作人形了，就乖乖回来。

　　都已经死了，总不会因为与我欢好而毒发身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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