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闭合的圆环

往日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掠过鼠人眼前，自从自己被这对恋人收养之后，男人将他训练成了优秀的游荡者，女人又教会了他保持干净。

鼠人早就不知道救过尤娜多少条命。无论是去地下遗迹的探险，还是完成暗法师学院规定的任务，或者是抢夺宝贵的施法材料、奥数卷轴……鼠人斯普林特是尤娜必不可少的战友，游荡者在情报获取、追踪、暗杀等等方面动表现的极为优秀，帮助尤娜一次又一次的克服难关。

他以前认识的尤娜不是这样子的！那个残杀果断，手下毫不留情的杀戮女王到底去哪里了？

鼠人不解。

对了，五十年前，那次小型祭祀出现了些许意外。尤娜的男人——预言系的大导师死在这次祭祀中，自此之后尤娜性格大变，曾今睡在血液中的狮子现在就像是泡在牛奶中的猫一样，慵懒的不可救药。

从那以后，尤娜很少研究魔法，最常见的事情就是躺在地毯上，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一整天。

但是，那头嗜血的狮子好像在今天又醒了！虽然她对自己有些怨恨，但是斯普林特却非常高兴。

“你刚刚杀了人，你知道吗，臭老鼠。”尤娜冷冷的说道，语气甚至让周围的温度下降几分。

斯普林特不安的低下头，自顾自的处理伤口。他用牙将两臂上的短剑拔出，鲜血噗的冒出来，他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止血绷带，一圈圈缠绕在手臂上。

前胸的衣服露出血迹。

黎明之眼投掷的短剑不仅贯穿了他的双臂，若不是短剑在长度上吃了亏，很可能会继续穿透他的心脏！

“我的尤娜，请你看看我受的伤。”鼠人说道，“若不是这样，若不是牺牲那两个学徒，我们甚至都无法在这里对话。”

鼠人低声下气，祈求尤娜的原谅。

没有效果。

“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尤娜呵斥道。

“那是为了救你！”鼠人反驳。

“五十年前，你杀死我的挚爱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尤娜的语气依旧冰冷，“你那时以自己灵魂的名义起誓，不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杀人！”

又是五十年前……鼠人咽下一口唾沫，暗法师学院在五十年前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小型祭祀，尤娜的情人——那个天才一般的预言系大导师是这场祭祀的主持，但是祭祀出现了意外，那边的恶魔领主对提供的灵魂非常不满意。预言系大导师首当其冲，化身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恶魔。

那个恶魔足有五阶的实力，若不是鼠人斯普林特拼命阻拦，尤娜绝对看不到今天的太阳。

最后关头，大导师恢复了些许神志，鼠人借着这个机会杀了他。

“那是为了救你！”鼠人再次反驳，“这是先生的主意，那种情况下您和先生只能活一个！”

“看着吧，臭老鼠！”尤娜无奈地叹息一声，“命运是一个闭合的环，总有一天你会被今天的举动杀死！”

她经历这么多，已经有些体会到先生对命运的领悟了。

“无法理解。”鼠人挠挠头，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命运，老鼠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生活就是今天的奶酪和明天能否看到太阳。

“熊地精之所以认为天是高的，是因为它们从未攀登过高山！”男人的话在尤娜心中响起，让尤娜有些失神。

她突然感到前胸一阵剧痛，这让她冷汗留下来。

“你受伤了，我的主人。”斯普林特说道，“你断裂了一根肋骨。”

斯普林特蹲下身子，请求尤娜到自己背上去。

“我无法理解您的话语，我的主人，让您活下去是先生最后的命令。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保护您的生命，为此，我愿意背负起您所有的快乐和悲痛，即便是我的灵魂堕入深渊，即便我罪该万死……”

鼠人感受着后背的温暖，双臂无力的垂下去，尾巴从储物袋中卷起两把飞刀。

他一晃一晃地走向真菌森林的深处，向着无垠的黑暗前进、前进。

.

狄宁看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这片黑暗的真菌森林在现在看来，明亮的就像是白昼一样！

只要有孢子的地方，就有狄宁的视角。狄宁花费不多时就找到了在蘑菇丛下休息的尤娜和斯普林特，刚刚的对话同样一字不落的进入狄宁耳朵里。

邪神丝毫没有原谅鼠人的念头。

有仇必报，无仇也要找仇报——这就是邪神的思维。

灵魂空间中，种子已经变成了一株小小的幼苗，根系扎在各种负面情绪中。凡是狄宁收集到的情绪，此时都变成了种子的养料。

晶壁内的触手怪看着灵魂空间外的种子，竟然在恐惧地剧烈颤抖！

邪神是不会恐惧的，但是普通人会。邪神毕竟也融合了部分普通人的灵魂，成就了现在的狄宁。

晶壁中这个恐惧的打颤的八爪生物，将是狄宁抵抗邪神的最后防线！

“找到目标！”狄宁欣喜地说道，他迅速寻找这片区域的蕈人和奴役，企图将鼠人和尤娜一网打尽。

头顶的蘑菇一扭一扭，将狄宁释放出的精神信号传递到这片区域中。

很快就得到了几个孢子奴役的回应。

回应狄宁的奴役有些特别，它们曾经是暗法师培养的实验物，就像是一坨巨大的肉块，浑身上下都是锋利的骨刃。此时它们也经过孢子的改造，在肉块上长满了蘑菇。

“奴役……回答……”

尽管和类人生物不同，但是它们的思维依旧机械呆板。

“在你们的前方有一个背着女人的老鼠，杀掉它！”狄宁命令道。

在和奴役解释半天后，奴役缓缓朝狄宁所说的方向前进。

就在这时，狄宁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吟唱！

“腐朽的森林暗淡无光。

“真菌在滋长，默念着枯萎的篇章。

“我们终将逝去。

“腐朽也会被腐朽，忘却也会被忘却。”

声音更加清晰了，就好像吟游诗人面对面向你唱歌一般！

狄宁眉头一皱，还不等他说话，吟唱声突然停止。

“人，为何如此执迷杀戮？”

苍老的声音传来，不像是此前听到的森林集合体的声音。狄宁可以清晰的分辨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位男性。

“是谁？”

狄宁问道，他通过头顶的蘑菇交流。

“放下你心中的残忍，才会找到世界上最清纯的自然！”

声音没有回答狄宁的问题，但是狄宁通过孢子看到，那个被指派去杀害鼠人的孢子奴役停下了步伐，居然放任鼠人从不远处离开！

管理权限要比我高，狄宁心中想到。

“不要在看不到的地方装神弄鬼！”狄宁通过头顶的蘑菇大吼。

“嘘！”

声音传出一阵嘘声。

“小点声音，这片森林已经注意到你了！”

狄宁一愣，他赶快隐藏了自己的精神波动。

“你是谁？”狄宁再次问道，声音一定不是森林的意志，说不定也是一个像狄宁一样的病毒。

“你在被种下蘑菇后，同样没有失去意识吗？”狄宁想要从声音中套出一些话。

“你快死了。”声音突然这么说。

“我不怕死。”狄宁说道。头顶的蘑菇、失去皮肤流血过多的身体、邪神影响下的变态灵魂，无论哪个都可以轻易要了狄宁的命，死亡对他来说就是回归，结束这一场意外的生命。

“即便是神灵都怕死。”声音笑道。

邪神都怕死，这才有了狄宁。

“我为你指出道路，能不能存活就看你了。”声音间狄宁沉默下来，朝狄宁说道。

“你所在的地下是一片溶洞迷宫，本来通往深渊祭坛，现在通向的是森林的中心——真菌之湖。”

“真菌之湖处有连接祖格莫伊的魔法阵，把魔法阵破坏掉，这片森林就会枯萎。封锁空间的次元锁也会被打开。”

声音停下来，等待着狄宁反应。

狄宁微微眯起双眼，向声音问道：“为什么你对森林这么熟悉？”

“因为我是它的缔造者之一。”声音这次回答了狄宁的问题，它无声的叹出一口气。

“为什么是我？”狄宁又问，“我只是一个没有入阶的法师学徒，连这片聚集地都无法离开。”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听到我说话的人。”声音再次回答，“我的意志和这片森林连接在一起，想要听到我就必须听到真菌森林。能够被精神蘑菇寄生却保留原意志的人，只有你一个。”

“所以你乐意帮忙吗？”声音问。

狄宁嗤笑一声。

“真矛盾啊！我知道邪神不久之后就会侵占我的灵魂，我做的所有努力都为邪神做嫁衣，但是我偏偏又想活下去。”

“每次杀人的时候，我心中都会有一丝抵抗，但是邪神告诉我是对的，怂恿我连续不断的杀杀杀……”

“我常常在想，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我的诞生本就是一场意外，邪神遗留下来的灵魂遇到了在宇宙间飘荡的我，这次意外的邂逅让我如今痛不欲生。”

“现在我知道了：我生命的唯一价值在于——抵抗邪神！”

“所以——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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