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冰冷双眸

“找人……活的……带回去……”

来者在低语，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词句。

狄宁等人顿时提起警惕。在真菌森林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被有毒孢子控制了心智的活体。

蕈人的攻击手段很少，孢子奴役是他们最佳的选择。虽然被有毒孢子控制后的奴役智商低下，什么事情都需要解释半天才可以弄懂，但是无法掩盖他们战斗力比蕈人强不少的事实。被蕈人控制的孢子奴役战斗基本上依靠本能，僵硬的肢体有时候会大大影响他们的行动，所以孢子奴役的战斗力要比生前低不少，只能发挥出一半的水平。

幽影逐渐在几人面前露出相貌，他原来是一个上了年龄的武士，苍白的头发披散在头皮上，其中夹杂着真菌构成的菌毛。皱纹布满整个脸庞，但此时却成为了各式各样的霉菌的温床。

半边脸已经腐烂，巨大的肿块从左边的眼眶中凸出来，眼球早就已经脱落。不知道他生前遭遇了什么，左眼框有着短剑刺入的划痕，鲜血和脑组织从眼眶中流出，但是来者却没有丝毫察觉。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穿着圣武士的铠甲！

还是虔诚信徒才可以穿戴的铠甲！

虽然铠甲已经破碎不堪，但是从镶嵌的金边和隐约可见的装饰条纹上可以看出——此人在晨曦神殿中地位超群。

“是……黎明之眼！”

尤娜惊讶地喊出声，手上的法杖不由得握紧几分。黎明之眼可是南方诸国家喻户晓的角色，凡是低于四阶的邪恶势力见到黎明之眼，必须要绕着走。

这就是黎明之眼？！

狄宁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这位圣武士长。他曾经千万次在脑海中想象过黎明之眼的长相，其必然是一个目光坚毅、精神矍铄、浑身散发光明气息的老头。

没人会想到，黎明之眼居然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找人……活的……带回去……”

黎明之眼蹒跚地往前走，看到几人后也没有冲刺，继续迈着他机械的步伐。

尤娜有些失神，即便是黎明之眼变成这样，他在尤娜心中还是一道不可翻越的高山。要知道，黎明之眼可是六阶的存在，半步传奇已经接触到凡人无法理解的领域，向神的方向靠近。

“那个黎明之眼已经死了！站在前面的只不过是被祖格莫伊感染后的孢子奴役！”鼠人斯普林特说道，“干掉他！否则他会引来其他孢子奴役的！”

尤娜这才回过神，法术书爆发出幽蓝的光芒，一条蓝色的射线向黎明之眼射去。

“人类定身术！”

射线击中黎明之眼，后者一顿，右眼看向尤娜，一步一步地向尤娜走去，丝毫没有被尤娜的法术影响。

“还保持着六阶职业者的体质！”尤娜惊呼，她胸口的十字坠突然一震，极其危险的感觉瞬间出现在尤娜心中。

这个十字坠是预言系法师惯用的魔法物品之一，尤娜将魔法“死亡预言”固定在十字坠中。

只有出现无法抗衡的力量时，这个十字坠才会震动。

黎明之眼将短剑缓缓拔出，隔空朝尤娜斩下。

“印记斩！”

原本只有二环的法术，在半步传奇的圣武士施展下甚至都超过了三环法术的效果！

短剑突然在幽暗的真菌森林中发出刺眼的光芒，夹带着神圣的威严向尤娜袭去。尤娜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连使用卷轴的时间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尤娜身前。飞来的短剑直直刺向鼠人的心脏。

斯普林特身上浮现出一道法术灵光，钢盾般厚实的魔法力场出现在他身前，和黎明之眼投掷的短剑撞在一起。

“叮！”

两者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魔法力场坚持片刻后支离破碎，而短剑气势不减地继续朝两人袭来。

鼠人依靠魔法力场短暂的时间，将双臂护在心前。

又是两道法术灵光闪现，阴影从护臂上雕刻的符文中涌现出来，构成两道薄薄的阴影护盾。

阴影护盾虽然薄弱，但是将短剑上面的圣光吸收的一干二净！

“噗！”

短剑扎进鼠人的双臂，像是钉子一样将斯普林特的双臂穿透，剑柄和小臂的骨骼撞击在一起，让骨骼粉碎般碎裂！

斯普林特好像一枚炮弹般，向后飞去。

尤娜被斯普林特撞到，抱着斯普林特飞出五六米远的距离，他们撞断了一棵蘑菇才堪堪停下！

枯枝烂叶四处翻飞。

“哇！”

斯普林特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昏迷过去。尤娜捂着腰跪在地上，原本一丝不乱的头发现在像鸡窝一般扣在头上，鲜血也从她的口中流出来。

狄宁张目结舌的看着。

仅仅是一击，黎明之眼仅仅一击就将自己的导师击败，这还是在被孢子奴役的情况下！

“跑……快跑！”

沙哑的声音传来，尤娜向狄宁动动嘴唇。

“找人……活的……带回去……”

黎明之眼如同丧失灵魂一样重复着这句话，他向四周扫视，满脸霉菌的他在森林幽暗的荧光下更加恐怖，完全没有圣武士身上圣洁的光辉。

“咔嚓！咔嚓！”

圣武士踩在落叶层，枯枝败叶被金属底的长靴碾碎，发出如同骨折一般的声响。他径直朝尤娜走去，步伐依旧蹒跚，但在尤娜眼中如同不断走来的死神！真菌森林污浊的空气挂起一阵风，将地上腐蚀的落叶卷起来，又狠狠的拍下去。

尤娜捂着腰，拼命的想要远离蹒跚而来的圣武士。她胡乱地从地上抓起什么东西，朝黎明之眼扔去，枯枝烂叶糊在圣武士脸上，但是他连眼皮动都没有动。黎明之眼僵硬地伸出手，粗壮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朝尤娜抓去！

眼看黎明之眼就要接近，尤娜抱紧鼠人的身体，紧紧闭上眼睛。

斯普林特的眼睛突然睁开！

鼠人用尾巴从尤娜腰间取下储物袋，从中拿出一张卷轴！

“衰弱气息！”

法术不是朝黎明之眼释放的，法术目标居然是鼠人和尤娜自身！

一股死亡的气息瞬间在两人身上浮现，尤娜的生命力迅速流逝，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她感到自己失去了肺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斯普林特也同样处在生死边缘，眉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斑白下去！

在黎明之眼看来，他们就如同死去一般！

“找人……死的……不管……”

黎明之眼迟疑一下，原本伸出的手僵硬的收回，转身朝旁边看去。

他的目光看向狄宁！

狄宁的心脏顿时一紧，他深呼一口气，目光看向尤娜和斯普林特。

快给卷轴！狄宁的目光说道。

尤娜摇摇头，衰弱卷轴只有一个。她召唤出法术书，刚刚想要向狄宁施法，但是一个尾巴突然将法术书抽开。

“啪嗒”一声，法术书掉在地上。

斯普林特冷冷地看着狄宁。

黎明之眼被孢子控制，连脑组织都从眼眶中流出的他当然智力低下。但是人家好歹半步传奇，仅仅靠肌肉动作就将二人胖揍一顿。若是黎明之眼感受到了魔法踪迹，他们的伪装自然失效。

尤娜瞪着斯普林特，想要将法术书重新召唤。

鼠人的尾巴再次用力，向尤娜的面庞抛出一袋药囊。药囊在尤娜面前爆炸开，一团墨绿色的药粉钻进尤娜的鼻翼。

尤娜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黎明之眼回头看向斯普林特，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浑浊的独眼瞪着地上的两人，斯普林特和黎明之眼对视着。圣武士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神采，正如四人一般。

斯普林特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同时用尾巴捂住尤娜的鼻翼。

没有活人，黎明之眼机械的想到。

他的左眼被自己挖掉，而右眼也因为有毒孢子而变得模糊不清。现在黎明之眼全部依靠孢子感知环境，这片真菌森林就是他的眼睛，无处不在的真菌将信息反馈给连接森林的大脑，那些脑奴役处理信息，然后告诉他活人在哪。

“找人……活的……带回去……”

黎明之眼走向狄宁，狄宁没有丝毫攻击的欲望，他知道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不可能从黎明之眼手下逃脱。

狄宁冷冷地看着斯普林特。

不知为何，鼠人居然打了个寒颤。

狄宁的双眸没有愤怒，没有紧张，没有畏惧。

远远比北地的风暴更加寒冷，即便是斯普林特见惯了生死，也无法抵抗狄宁眼中的刺骨严寒。

没关系，反正你要死了，尤娜会原谅我的。鼠人心中默默想到。反正是两个没有用的学徒而已，只不过要好好和尤娜解释一下了……

尤娜可能会两三个月不理我，但是没关系，我的尤娜最终会原谅我的……五十年前是这样，五十年后也是这样。

圣武士长伸出双手，一边一个抓住狄宁和朱莉的脚踝，拖着他们往真菌森林深处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斯普林特才微微呼出一口气。

只不过狄宁的目光，冷透鼠人的心扉，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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