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幡然醒悟

冷风拂过辰飞那带着泪痕的脸庞，他双膝跪倒在父母合葬的墓前，将一柱香插在雪花碑前，紧跟着又磕了三个头。

        这块修在山中的坟墓比起其它只有隆起的土包的坟墓显得豪华许多，坟墓四周栽着松柏，坟墓全部用花岗石修建，光这些修建坟墓的材料就花了二十多万。

        在辰飞本意中，父母生前没过上好日子，死后一定要把坟墓修地奢华极致，以弥补他对父母的愧疚。但杜顺说的一句话改变了辰飞的想法，杜顺曾对辰飞说“人活着受苦，人死后就想安静，不要再折腾了”。

        杜顺这句话让辰飞意识到自己就算把父母坟墓修地再好，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能安安静静有一块葬身之地最好。

        虽然辰飞后来还是把坟墓的坟地重修了一遍，但只是把坟墓用花岗岩铺出了一块平地，以防止山水冲刷父母的坟地。

        张梦瑶和雷霆在坟墓四周烧起黄纸，杜顺则站在辰飞身后，嘴里说道：“小飞，修这块坟地时，村里人没少帮忙。大家也感觉对不起你们家，这些年来，逢年过节都有人拜祭你的父母。嗯，还有那些放牛的人，都不来这里放牛，村里的大人都不让孩子到这里玩。咳，小飞，多少年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咱们的村子太穷，一年下来，也挣不到几个钱，又得养家。其实大家过的日子也很苦。”

        辰飞站起身来，饶着坟墓走了一圈，又转到墓碑前。他没有说话，只是远望着那隐藏在山间的康宁村。

        “孩子，你有时间多回来拜祭你的父母，我这腿脚也不是很好，说不定哪天就会去了。到那时候不能在帮你看你父母的坟了。”

        “杜爷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带你回望海市，至少我可以在那里照顾你。一旦哪天我不在了，我也会安排人照顾你，不要一个人生活了。”辰飞转向杜顺，真挚说道：“我很想好好照顾您老。”

        “孩子，不必了，我已经习惯在这里生活了。”杜顺摇着头道。“可能是我这个人古怪，不喜欢离开这里。康宁村我生活了七十多年，舍不得离开。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死在这里。”

        “杜爷爷，你和我父母是一个脾气，我的爸爸死时候，就说要埋在南阳村。我的妈妈死时，也要埋在南阳村。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一个人拖着妈妈的尸体地样子，那时候村里的人都怕我妈会牵连他们，没有人肯帮我。只有杜爷爷您不害怕被我妈妈的病传染。帮着我把妈妈埋了。现在看起来，肺结核不会死人的，如果当时有人肯借我钱去大医院治疗，我妈妈就不会死了。”

        “孩子，你不能怪那些人，他们也没钱啊。咳，我当时就是一个孤老头子，也没几天活了。就算传染了，也没事。他们不行啊，哪个人不害怕。”

        辰飞咬着嘴唇，缓缓说道：“杜爷爷。话是这样说，但我也不能原谅他们。村里的人可恨，我的亲戚更可恨，我现在还记得我的姨拿走我妈妈的钱，却把我抛在一边。”

        “孩子，算了吧，我说过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辰飞没再说话。而是张开嘴，大吼了一声。吼声在山间回荡起来，就在这一刻，他把十几年一直压抑在心中地积怨终于释放出来。

        …………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在这里睡觉？”

        雷霆抱着一根断折的房子大梁从屋里出来，他把那根大梁扔在长满杂草的院子里，一下子坐在地上。

        “当然了，这是我的家，不在这里睡觉在哪里睡觉，你小子快点给我把屋里清理干净，如果偷懒的话，我就让你睡那间屋顶塌下来的房间。”辰飞拿着铁锹正把院子里的土铲开，以便把院子平整。

        “不会吧，老大，这样干下去，咱们到晚上也干不完。”雷霆犯了愁道，“老大，你就大发慈悲吧，咱们回市区吧。”

        “少给我嗦，我要是把院子都整理完，你还没把屋子清理出来，我就让你好看。”辰飞把眼睛一瞪，吓得雷霆赶忙爬起来，跑进屋里继续收拾去了。

        这里是辰飞家的老房子，这十多年没住，三间房子现在倒了两间，剩下那间房子里面也堆了很多杂物，看样子随时要倒。至于院墙早就倒了，院子里面到处都是碎石头。此刻，辰飞正和雷霆费力地清理着。张梦瑶拿着扫把，在屋里扫着地上的灰尘。

        这工作量也不小，三人从中午忙到现在，也只清理出一半，还有很多的石头和杂物没有清理出来。

        辰飞正在院子里挥舞着铁锨翻土时，一名年纪三十多岁地男人扛着一把铁锨刚好经过门口，他站在门口，向院子里看。此刻，辰飞刚好把一锨土扬出去，正看见那男人。辰飞停了下来，看着那男人，而那男人也看着辰飞。

        “辰飞。”那男人高声喊道。

        辰飞冷漠地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王刚。”

        “真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男人放下铁锨，打招呼道：“你小子真是的，这些年也没个消息，我前几天还和小蓝提到你。”

        一提到小蓝这个名字，辰飞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他把铁锨放下来，冷笑道：“王刚，难道你也会想我？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咳，看你这个小子。怎么这样说话。当年地事情就别提了，我知道当年我做得不对，但那时候我还年轻，现在想想啊，总感觉我当年真不应该那样对你。”

        “有些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你和我都长大了。但有些事情我是怎么也无法忘记地。”

        辰飞看着李刚那张饱经风霜苍老的脸，缓缓地说道：“我曾经尝试过忘记，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忘记，尤其不能忘记你当初欺负我的样子。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容易记仇，我记得是你抢走了小蓝。”

        “辰飞，有些事情不能怪我。”王刚看着辰飞，叹口气道：“我过去一直都看不起你，一直都喜欢欺负你，在这点上我承认是我错了。但在小蓝的事情上。却是小蓝喜欢我。不相信你可以问问小蓝。”

        “算了，就像你说地，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辰飞摆摆手道，“王刚，不管什么都好，总之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了，更不想再看见你们。”

        王刚看了一眼辰飞，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一转身，扛着铁锨从院子门口走过。

        张梦瑶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她走到辰飞身后，柔声问道：“辰大哥，那个小蓝是不是你的初恋女朋友？”

        “不是。”辰飞否认道，“只是我的一个玩伴。”

        张梦瑶没有再问下去，她正打算回屋时，辰飞突然叫住了她。

        “梦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辰飞说着把铁锨放下，拉着张梦瑶走出了院子。正在屋里干活的野兽。看见辰飞离开了院子，嘴里抱怨道：“老大，你该不会打算让我一个人干活吧？”

        辰飞拉着张梦瑶一口气到了一条山间的河边，现在那条河已经结了冰。辰飞松开拉着张梦瑶的右手。坐在河边。张梦瑶大口喘着气，也坐了下去。

        “梦瑶，你不是问我过去地事情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辰飞用手指着小河说道：“我从小就被人欺负，尤其是刚才那个家伙。他总喜欢带着人欺负我，那时候我家没钱，人又长得弱小。结果就被他们欺负。我当时恨死他们了。经常趁着他们不注意时候，偷偷报复。我曾经偷偷地把他家种地葫芦给摘了。结果被我妈妈知道了，当时就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张梦瑶静静地听着辰飞说着他小时候地事情，当听到辰飞说偷偷把人家地里的葫芦摘了的时候，扑哧笑了。

        辰飞看着张梦瑶，忽然也笑了。他哈哈大笑道：“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啊，谁让他们欺负我？”

        “后来呢？”张梦瑶追问道。

        “没有后来，这就是我的童年。小蓝是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子，她那时候是我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我们这些小男孩都喜欢和她玩。

        我们经常在这条河里玩，小蓝最喜欢唱歌给我们听。”辰飞说着，慢慢哼起一首歌曲来，不知不觉间，辰飞声音变的沉重起来，他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小蓝的，总喜欢听小蓝的歌声，她地声音很好听。”

        张梦瑶没有吱声，她听着辰飞提起小时候的事情。

        “我很喜欢小蓝，但没有勇气告诉她。”辰飞声音沉重地说道，“那时候小蓝对我很好，我感觉小蓝很喜欢我，只是我没勇气说出来而已。后来，王刚的父母和小蓝的父母订下了小蓝和李刚的婚事，我记得那天小蓝哭得很伤心。”

        “辰大哥，按照你的说法似乎他们很小啊，还没有到法律结婚的年龄。”张梦瑶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们的风俗，虽然没有到法定年龄，只要双方父母定下婚事，在村子里举办婚礼，就算正式结婚了。小蓝那时候应该是十七岁，就和王刚举行了婚礼。”辰飞声音低沉道，“如果不是他们家父母包办婚姻地话，说不定小蓝会跟我一起。”

        “辰大哥，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张梦瑶柔声地说道，“我认为叶大哥根本就不了解那个女孩，甚至当时根本不懂得爱情，你对小蓝的爱，更多是一种喜欢。”

        辰飞被张梦瑶这句话说得瞪大了眼睛，他大声嚷道：“不，我一直都爱小蓝，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小蓝。”

        张梦瑶迎着辰飞那凌厉的目光，没有任何退缩，很坚定地说道：“辰大哥，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我感觉小蓝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她要结婚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你，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如果喜欢你，早会告诉你，毕竟她要结婚了，难道她就要结婚也不告诉你。”

        “也许，她怕我伤心。”辰飞不肯定地说道。

        “辰大哥，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小蓝并不喜欢你。至于你说你爱小蓝，我认为更多是你心里的遗憾，你一直都认为如果你当时有钱地话，你就会和小蓝在一起。你这些年如果说你想小蓝，不如说你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辰飞，你能记得小蓝的样子吗？”

        张梦瑶这句话问住了辰飞，辰飞回想半天，也记不清小蓝的样子了。他费力地说道：“我记得小蓝的歌声，记得那条红丝带。”

        “辰大哥，你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了，你说你爱小蓝，甚至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你却记得她的歌声，她的红丝带，你只是心里一直都有遗憾。辰大哥，你扪心自问，你真爱小蓝吗？”

        “你是小孩子，你都明白什么。”辰飞被张梦瑶说道痛处，忽然大吼道，“我爱小蓝。”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我懂得女孩子地心里。我认为你说地那个女孩子没喜欢过你。我有男同学给我打电话，说他喜欢我。辰大哥，你知道吗，仅仅因为我对他笑了，他就认为我喜欢他。我在读书时，对别人笑是很正常的，因为那是我地同学。”

        张梦瑶直视着辰飞，“我认为小蓝也是这样，她对你好，因为你是她的玩伴。”

        辰飞嘴唇哆嗦起来，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张梦瑶这些话说动了辰飞，虽然辰飞不想承认这是真的，但张梦瑶这些话却如同一把尖刀一般，一下子滑开了辰飞心中那被掩盖的理智。

        就在这一瞬间，辰飞全明白了，他这些年所挂念的并非是小蓝本人，而是自己对于过去的不甘，不甘心被人抢走一切，至于小蓝本人，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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