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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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头前带路, 把辽袖带进宫里一座两层丹楼。
从楼梯上去,中间是宽敞的厅堂,陈设的器具典雅考究, 盥洗的小盆都是玉料雕琢而成。
太医缓缓退出去, 皇帝脉象时有时无, 已是枯灯残叶之相。
厅堂中已无旁人,皇帝屏退了众人,无诏不得入。
“你过来。”
辽袖望去, 皇帝坐在一方大书案前,披衣, 放了一只长匣。
“这是给你的, 等朕死了, 你就打开。”
辽袖接过了木匣,在他的授意下, 提过药罐子浇了一碗药汤,端上喂了几口。
此时皇帝双目凹陷, 像是飘在池沼的一根芦苇, 摇摇欲坠, 滚热的茶汤引得他一阵呛咳, 不一会儿, 终于开口说话。
“你娘, 为什么不让你跟她姓呢。”
辽袖抱着怀里的木匣, 眼见皇帝元气丧尽,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不由得畏怯地后退, 脚后跟冷不防撞上墙壁。
皇帝的脸阴沉沉好似一块冰。
她低头:“臣女的娘亲说, 她十三岁时在北辽骑马牧羊, 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十三岁,那时节她尚跟文知鹤一块儿在北辽。
皇帝眼皮子顿时猛跳,两片失血的嘴唇剧烈翕动。
“胡说!”
“陛下……”辽袖惊得连连后退,皇帝好像十分不对劲。
或者是这声陛下太过熟悉的缘故,皇帝竟然一下睁开眼睛,布满血丝,可怖异常。
只是满目雾糊,遮得什么都看不清。
待他渐渐看清了,游移不定的目光渐渐落在辽袖身上。
一刹那恍然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怀珠。
辽袖眼睫发抖,苍白纤弱的指节握住了背后的古董,轻声开口。
“陛下,臣女可以走了吗……”
“走?”
皇帝两只无神的眼珠子晦涩地转了几下,顿时显露出生气。
辽袖被皇帝方才的怒气惊动了,她低垂眼帘,抿直的唇线出卖了她的害怕。
皇帝又开始晕眩,趁着喘气儿的空当,他死死盯着辽袖。
“辽槐呢,朕要见见儿子。”
辽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目光朝皇帝探去,她怎么敢告诉皇帝。
槐哥儿不想见他。
槐哥儿也不能进宫。
文凤真除了告诉辽袖遗书的内容,也告诉她娘亲是怎么死的。
从东川被骗回了京城,娘亲因为一颗愧疚之心与对皇帝的恨意,自琉璃瓦上一坠而下,陷入了火海。
归根结底,是皇帝害死了娘亲。
辽袖咽了一口泪水,竭力稳定心神:“陛下,臣女可以走了吗?”
臣女,口口声声又是臣女!
皇帝怒火难消,眼底像是覆了冰碴儿,阴冷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人的裤腿,肺腑里都浸了毒汁,缓缓开口。
“告诉你,你娘是个从不信守承诺的女人,是她自私自利让你们一对姐弟成了野种,让你们流落在外受人欺负,你跟她一样就生这份脾气,一心只想滚出去 ,简直令人厌恶至极!”
“你过来,叫声父皇。”
辽袖慌里慌张地望向窗外,只盼能进来一个宫人,她眉心闪过一丝惊惶,转过身间。
皇帝撂下药碗,碰撞声在寂静的厅堂中略显恐怖。
他想起那封遗书,恨急攻心,心头经年未衰的愤怒、怨毒一下子升腾。嘴角滚下一滴血,笑了笑。
“你想怎样?”
皇帝一步步逼近,从眯着的眼睛里望着她,眉头紧蹙,嘴角掠过一抹漠然的笑,仿佛讥讽。
“你娘怎么敢让我沦为一个笑话,连臣子都敢污蔑我的血脉,你信不信我把他们全杀了。”
血液瞬间涌进了辽袖的脑袋里,她沉默地盯了他一眼。正是这个姿势极大地激怒了皇帝。
皇帝站起来,紧紧盯着她的脸,青筋从手背上突出来。燃着一股残忍的光芒,面容可怕地扭曲。
辽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她直觉性命受到威胁,掉头想跑。蓦然被撞到墙壁。
她逃跑的姿势让皇帝极其不愉快,想到过往很多事情。
“朕这一生无法容忍的就是背叛,你们就是明知这一点,才肆意挑拨!”
皇帝一只手掐着她脖颈,仿佛要将她的喉骨捏碎。
稍有挣扎都会被他掰回去,辽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小脸涨得通红,一双漂亮得让人恍惚的大眼眸,死死盯着皇帝。
少女瘦削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扣紧了皇帝的手腕。
饶是如此,她一声“父皇”都没有喊。
眼前的天子,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辽袖的声音像水一样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曾预料,只诧异竟有这样的胆量。
“陛下,您贵为天子,如果真的关心儿女,就不会让我和弟弟孤零零地寄人篱下多年。”
辽袖害怕得颤抖,一步步后退,叫声被她掐在喉咙里,眼睫颤颤水汽,哽声说。
“如果不是陛下,我和弟弟会活得更好,跟娘亲一块儿在东川平平稳稳过一辈子。”
皇帝的手指一丝都没放松。指骨好似铁钳,纹丝不动地把控着她的喉咙,不让她有一丝机会。
皇帝恍惚以为这是怀珠,心头恨意更深。
因为只有怀珠才会露出这种倔强的神情。
辽袖胆小温顺,容易弄哭,此刻只要她喊一声“父皇”,说不定能唤醒皇帝的神智。
可是她眼底微红,死死瞪着皇帝,骨子里还是她母亲的倔强。
那么,就掐死她吧!
外头响起了宫人的声音,焦急地探问出了什么事。
却没有一声回应。
辽袖血液升温,喘不过气,她是不是要死了?
剧烈的窒息袭来,她拼命地挣扎,难受地蹙起眉头,却被大力地拧紧了喉咙,非要置她于死地的疯狂!
皇帝的口鼻渐渐流下黑血,却浑然不知!
他的身子已经虚弱多时,喝了一盏药汤才恢复了精神,此刻颓力渐显。命若游丝神情恍惚。
她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身子一扭,挣脱开来,还未来得及喘气,她正想逃跑。
忽然,听到背后“咚”一声巨响,劈雷似的,皇帝被她一条胳膊甩开。
在辽袖皱缩的瞳仁中,皇帝怔怔后退了两步,竟然脚一踩空,从二楼滚落下去。
“陛下!”
辽袖呼吸再一次迫切起来,她急忙上前探看。
只见皇帝额头被撞破了,鲜血汩汩。
双目凸起,嘴唇发紫,十指弯曲剧烈颤抖,抽尽了尚存的最后一丝元气,弦崩断了。
“陛下……”
辽袖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辽袖震惊得跌倒在地,小脸的血色倏然褪成一片惨白。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小木匣,捂住嘴,克制惊叫声不能从嗓子里溢出来。
少女脑中一片嗡鸣,头晕得几乎倒下去,精神像是怔住了,漆黑明亮的眼珠子直愣愣盯着皇帝。
皇帝摔下来时,满头的血。
他方才神智失常,想掐死她,被挣脱开后,他自己一脚踩空从二楼楼梯滚下来。
皇帝恢复了清醒,摸着辽袖的手,安慰地笑了笑:“袖袖,无事无事,对不起。”
辽袖转过头,刚想大声喊太医:快来啊!快来给陛下施针。
若是太医及时来给陛下施银针,说不定还可以挽救陛下的性命。
辽袖发现,皇帝不断从口鼻涌出一股一股的黑血,带着刺鼻的气味。
辽袖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心口,施救半晌,皇帝竟然七窍缓缓流出黑血。
黑血流了她一手,用手帕擦也擦不干净。
皇帝已经脉搏全无,气息全无,皮肤透出死气沉沉。
显然并不是坠落身亡,而是中毒身亡!
她望向了皇帝生前喝的最后一盏药汤。
她瞬间明白过来。
药汤里有毒。
如果没出这档子事,皇帝也会毒发身亡在她眼前。这就是下毒之人的用意。
辽袖深吸了口气,蜷缩的手指再度伸开,额头冷汗淋漓,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若让人看见皇帝的情形,一定会被误以为她推了皇帝下去。
她不断往后缩着,双腿蜷缩了起来,失魂落魄,却竭力告诉自己,要镇定!
开始下雨了。
辽袖低头出了殿外,一抬眼,拱门前簇拥着许多小太监,提着宫灯。
她不敢让人瞧见,神情惶惑,嘴唇泛白,一面在夜色中匆匆行走,不住地往小太监身上瞥。
宫人们心头一跳,蓦然感觉出了不好的事,可是未经皇帝召见,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她稍一喘口气,提了宽大裙裾,穿过淅沥雨幕。
“咦?辽姑娘?辽姑娘!”
小太监一声纳闷的惊呼,不确定是不是她,试探性地叫起来,随即看见这道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辽袖呼吸一滞,停顿一瞬,纤弱影子投在漆黑石板,拉得极长。
她透过窗子望了一眼,雪芽在廊下等她。
灯影朦胧,廊下昏黄不可视物。
雪芽不安地问:“姑娘,您怎么了?”
辽袖怀里抱着小木匣,自顾自低头,显然未从惊吓中回神。
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眼尾逼退的雾汽欲坠不坠。
她抹了抹眼尾,不能哭,不能让人察觉出异常。
她太害怕了,皇帝死在了她面前。
很快就会有人发现。
皇帝从二楼滚落,毒发身亡,光一件还好,两件事加在一起,她百口莫辩。
阖宫所有人亲眼所见,她是最后一个面见陛下的人。
她该如何解释皇帝是怎么从二楼摔下来的呢?
皇帝是自己失足坠落。
可是那些人瞧见了她脖子上的掐痕,会相信她吗?
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将皇帝推下楼。
光这一件,足够治她的死罪。
她努力想镇定下来,却无法从这沉沉无光的困局中,推开任何一丝缝隙!
在崩塌的局面中,想不出一个解决之法。
辽袖将那只沾了血的手藏在背后。
她手脚冰凉,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发生的可怕的事。惊惧的小脸藏在双膝里,浑身颤栗。
雪芽一直守在辽袖身边,看见她抬头,担忧地蹙了眉头,紧握着她的手:“姑娘别怕。”
辽袖仍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动了动几乎痉挛的手指,长舒了一口气,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雪芽……宫里守在值房的都有哪些人呢?”
她有点语无伦次,扯起一丝笑:“雪芽,皇后和宋公子都待在值房吗?大家是不是都在等陛下的遗诏。”
雪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姐。
但她想: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姑娘早就落泪了,可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只是精神不太好。
雪芽意识到她有点不对劲,宽言道:“姑娘,是不是出事了,我把宋公子叫来商量吧!”
辽袖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清喊出声。
“雪芽,不要叫宋公子,不能叫他。”
“姑娘?可是……”雪芽面生疑惑。
辽袖攥住了雪芽的衣袍,蜷缩着瘦弱身躯,不断深呼吸,鼓足了勇气。
“雪芽,不能叫宋公子!”
辽袖终究是个善良的人。
她两辈子都挣扎在泥泞中,暗不见天日,沉沉见不到一丝光。
宋公子与她完全不一样。
他自小拥有优渥的家世,最好的教育,一颗沉浸在爱意中的心,松弛从容,与世间和解,宋公子是个好人,他会竭力地帮她。
他肯定会说:辽姑娘,我会跟你一起面对。
可是她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没办法将他拉进这个泥潭。
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她还没有过上一回平稳快乐的日子。
生死关头,辽袖心念崩塌,她茫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也没有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辽袖隐隐猜到那盏药汤里的毒是皇后下的。
宋公子是皇后的侄子。
辽袖无法在这种关头考验人心,她也没有试错的机会。
这不是一般的罪名,这是弑君谋反诛九族的罪名!
雨丝轻易随风穿透她轻薄的衣衫,少女冷得颤栗,陷入了巨大的无助与茫然。
虽然活了两辈子,她终究没有经过大事,她总是被那个人保护得很好。
不明白宫里的套路一个接一个,目不暇接。
“好了,姑娘,你歇歇吧,我不去叫宋公子。”
雪芽也害怕了,在这宫里,姑娘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宋公子了。
雪芽踌躇许久,第一次做出隐瞒姑娘的决定,她招了招手,让小太监去值房找宋公子。
宋搬山踏进门槛时,辽袖诧异转头,她细腻的额前流淌着凉凉的雨水,她立即想出去,又站不住似的晃了两下,像是发烧了。
掌心的手帕揪得乱作一团。
“辽姑娘,你怎么了?”
“辽姑娘……你很不对劲……”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一同面对。”
宋公子关切的声音不断传来,在耳边听不真切,嘈嘈杂杂,忽远忽近,她的胸口沉闷,始终堵了一口气。
“没事……我没事……”
辽袖挤出一丝无济于事的笑意。
辽袖忽然转头,听见小太监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快了,她知道快了,皇帝的尸体马上就要被发现了。
她只觉得一闪一闪的宫灯格外恐怖。
少女忽然疾足奔出去,身量轻盈灵动,像只小鹿,很快跑得不见影。
雨下大了,她一柄伞也没带。
雨点儿忽近忽远,反而让她保持了清醒。
她齿根发冷,睁着雾蒙蒙的眼眸,大口喘息,风刀子刮着胸膛,连簪子都跑歪了。
她冲进雨幕中,雨珠砸在脸上,密密匝匝,针扎似的疼,心头又怕又酸楚。
一路疾奔,宫墙屋檐下雨珠沿着脉络,淅淅沥沥地落,她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她怀里抱着小木匣,尚未打开瞧瞧里面是什么。
少女在长街甬道前顿足,四顾茫然,不知所措,这本来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陌生又恐怖。
眼下,路该往哪里走?
偌大的皇宫,她颤颤巍巍一步都不敢踏了,再前进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蓦然,雨幕下,伞面上移,露出一道清晰漂亮的下颌骨。
辽袖蹲下来,眼皮一跳,短促地一下接一下。
她单薄的背影格外坚韧,仿佛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辽姑娘?”
文凤真修长的骨节握着伞柄,雨水混合在指缝中流淌,夜色沉沉,愈发衬得皮肤雪白。
雨丝也吹不动他的袖袍,他墨发银簪,白袍纤尘不染,在雨幕中格外精致从容。
在雨夜碰到了狼狈的小猫。
他就站在离她数十步的地方。
神情有些诧异,高挺鼻骨让脸颊陷落阴影,鸦羽长睫纹丝不动,平静无澜,天生的强大与贵气。
伞面倾过来,遮住了她单薄瘦小的身躯。
为她遮风避雨。
辽袖抬头看他,从廊下到甬道这段路,她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像是毫无知觉,受惊过度的小鹿。
她忽然紧紧攥住了伞柄,脑子里不断回忆起陛下七窍流血的画面。
辽袖涣散的瞳仁渐渐聚神,冲他轻松地笑了笑。
在大雨中绽开的笑意,直瞧得人晃神。
“殿下,”这一声带了艰涩的哽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油纸伞面投下一片阴影,两个人在世间静静对视。
文凤真抬起眼帘,油纸伞面缓缓转动,仿佛将光芒、雨点一同吸旋进去。
“辽姑娘,你额头好烫。”
他伸手覆在她额头上。
辽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白了几分,身子像是坠入冰窖,在雨夜下升不起温度。
可是她的小脸又很烫,脑袋疼得难受。
她将洗不干净血的手藏在了背后。
为什么他总是出现在她目光之中。
一转头就可以看到的距离。
“殿下,我没事。”她仰头。
恍惚中,她想起摸到皇帝滚烫黑血的那一刻。
她怕得要死,还要强装冷静。
想起上辈子,他开玩笑似的说:有生之年,辽袖的目光触及之地,文凤真就在哪里。
幸好有雨水不断滴落,糊满了她的面庞,仅仅是看他一眼,她为何就觉得莫名的难过。
一股想将抑制的心事统统宣泄出来的痛快。
她紧紧捏成圈的手指,晃个不停,仍然平静地仰头望着他,沿着伞骨,不断淅沥滚落的雨珠。
因为上辈子的时候,我一回头,总能看见文凤真,只能看见文凤真。
皇帝死在了我身旁,心下第一刻想到的也是……文凤真……文凤真!
她受伤了,脖子一圈触目惊心的淤红。
让他眼底一暗。
辽袖仅仅只是疲倦至极地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辽袖慌乱地扯开一丝笑容。
她恢复了镇定,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起来若无其事。
她同样不想牵扯文凤真下水。
可是她瞒过了所有人,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殿下拥有极其锐利的洞察力,一眼扫过去,眼底吹动了涟漪。
他最擅长抓住说假话的辽袖。
一个眼神,一个抬腕,一个笑容,就能抵达的心意。
文凤真怔住了。
她明明没有说一句话,可是满眼都在告诉我:文凤真,救救我!
“啪”地一下。
油纸伞瞬间往前倾斜一下,溅起好大的雨花。
伞面的阴影将她整个单薄的身躯覆盖着。
她蹲在甬道中间,有些不知所措,在她怔怔的瞳仁中。
文凤真俯身,指骨捧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握住她沾满肮脏鲜血的手,十指交叉。
在死过人的雨夜吻压她的双唇。
他亲了她。
第一次不带着霸占的撕咬,而是滚热柔软地一点点亲干净雨水,舌尖轻抵,雨汽都压不住甜梨香气。
他的长睫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她的脸颊,呼吸相融,炽热万分,辽袖心神颤栗,睁大了圆眸。
宋公子说:辽姑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跟你一块儿面对。
而文凤真那双漂亮的凤眸无声地告诉辽袖。
跑吧,我替你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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