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

那个小女孩一直跟着他，大概有八岁左右的模样，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五官却生的格外俊俏。尤其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肮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也杂乱成团。

        他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家中，即使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是将仅剩的一点粮食分给了她。

        他靠画画为生。

        每日在街上为来往的旅客画画。常常入不敷出。吃了上顿没下顿。但自从她到来后，他总是想着把最好的给她。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他们相依为命。

        有一次，他问起她，你从哪里来。

        她脸上露出天真的笑。

        “我是来给你当老婆的，等我长大，我就嫁给你。”

        他只会把这句话当做孩子的玩笑话，并不会放在心上。

        天幕降临时，他背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对他说，那颗星球就是我的家哦。我就住在那颗星星上。

        小孩子大概动画片看多了。所以大脑里才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笑了笑。没说话。

        她总是会对他说些莫名奇怪的话。

        “你要每天都锻炼身体，不要等我长大了，你就变成糟老头了。”

        “你要多赚钱，将来为娶我做准备。”

        “我们要生很多小孩。”

        ……

        ……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每天在他耳边念叨。他觉得她可能心理出现了问题。将她带到了医院查看。医生说可能她没有父母，缺少父爱。要正确的引导她。

        他只有18岁，从来没碰到这种问题。也不知道怎样解决。将女孩带回家，便急得焦头烂额。身边并没有可以信赖的朋友。

        想来想去，他决定送走她。

        其实他早已习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她并不调皮。在他画画的时候，便安静的待在旁边做自己的事情。在他忙的没空做饭的时候，她便自己学着做饭。虽然并不好吃。她有着成年人的成熟，却也有着孩子般的天真。

        他们一起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吃一块发霉的面包，一瓶矿泉水两个人相互交替着喝。

        他为她讲睡前故事。虽然每次讲着讲着，他总是第一个入睡，醒来时总能看见盖在身上的棉被。

        下雨了，他没办法出去画画。便在家里和她一起做游戏。玩躲猫猫，玩纸牌，玩所有孩子可能会做的游戏。他并不觉得这些游戏幼稚，看到她脸上浮现的笑，他也觉得快乐很多。

        下雪了，他们会一起堆雪人。风将她的脸吹的通红。她的手凉的像冰。他会将她的手放在口袋里捂热。

        他买她喜欢吃的蛋糕，去童装店为她买裙子，很认真的将她的头发梳成马尾。

        她掉了第一颗牙，第二颗牙……

        她长高了一厘米，又一厘米……

        他为她画下了一副又一副肖像……

        他让她喊他爸爸。或者叔叔。但她从来不叫，总是叫他的名字。

        她说，我将来是要嫁给你的。我要为你生孩子。

        可是如今他要送走她了。他觉得让她待在身边并不是一件好事。会让她误入歧途。她会有更好的人生。

        他在网上寻找能收养她的好人。他会亲自跑到那个地方去看看。他不希望她离开后会过的不幸福。

        他悄悄为她安排着一切。什么都为她着想。为不让离别显得伤感，故意在她走的那一天说了难听的话。

        “你总是吃的很多，我养不起你了。”

        “你看你总是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的，害我要收拾半天。”

        “我不喜欢你住在我家里。快点走吧。”

        “越远越好。”

        他的声音很大，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不肯放开抓住他衣服的手。收养她的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把她拖走。她哭的撕心裂肺，但是他终究忍住没有追出去。

        他颓废的坐在那把破旧的椅子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很多年以后，他已经老了。仍旧是一个人。墙壁上挂着很多画。都是年轻时画的画。其中一个女孩的肖像特别显眼。他把她画的特别美，仿佛一颗发光的钻石。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抚摸那些画，陈旧的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久远的记忆从心脏里浮现出来。

        他一直记得她。

        他一直等着她，等着她长大。

        可是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只记得她的头发很长，很长……

        她笑的时候很美。

        他总是梦见她长大的模样，像他心中的女孩。踩着满地的枯黄落叶向他走来，笑声如悦耳的铃铛穿刺心尖。他的心微微荡起波浪……

        在他年轻时曾喜欢过一个人。因为某些原因而不能将心事交付。岁月流逝中，将她的脸越刻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他很难过，却找不到可以缓解难过的方法，只能任由疼痛蔓延全身。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想起她说过的话。曾经觉得无比荒诞的话，如今却变的无比真实起来。

        她住在那颗星球上。

        她有一天会回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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