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触碰

2019年9月3号星期二

        紫红色的霞光铺满了教室，书本被夏风带着“哗哗”作响。走廊上道道的斜阳，隔壁教室的欢声笑语顺着风传到走廊上，惊走了落在斜阳上的鸟儿。许诺重新握起笔，在满是数字的草稿纸上继续演算。

        算不出来

        还是不对

        啪。许诺丢下笔，腰马合一，臀部使力，将椅子拉开一小段，身子顺势往下一滑，头就往椅背上靠，双手像鸟儿的翅膀耷拉在两侧。然而，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坚硬反而是柔软中裹着硬块的触感。

        靠！忘记后面多了一个人了！

        许诺的头直接弹了起来。然而，由于之前身子下滑，她的屁股基本与椅子分离，这下一个用力加上双手也没有支撑，弹回去的一瞬间，她掉下去了！

        狭小的桌椅之间根本容不下她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硬是凿开了一个洞，椅子顺势将后面的桌子顶了起来。

        完蛋了！沈初阳肯定被我吵醒了！

        顾不上疼痛，许诺赶紧爬起身，看向她的后桌沈初阳。不出所料，沈初阳正抬着头用那双蒙着雾的眼睛盯着她，双手还是叠交着，脸上还印着几道明显的红印子，明显是刚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后面有人了，你继续睡，继续睡。”许诺忙点头并连着轻声说了三句“对不起”。

        沈初阳沉默了会儿道：“不疼么？”

        “啊？不疼不疼。你继续休息吧。”许诺愣了下赶紧回道。

        许诺坐回位子上，捏着笔，心思却已经飘出窗外了。

        啊啊啊！好尴尬！幸好沈初阳没生气。

        谢语安一到，许诺就抓着她的胳膊，悄咪咪地复述着刚刚发生的事，一边说一边痴痴地笑着。

        谢语安，许诺的同桌。两人初中是隔壁班，高一下的期中考后分到同一个班，恰好又是同个寝室。

        2019年9月4号星期三

        走廊外艳阳高照，走廊里许诺捧着一杯冰凉的绿豆冰沙，正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因为胃不好，她都是在嘴里含一会，再咽下去，免得伤到她脆弱的胃。中午的走廊没什么人，大都去食堂了，但因天气太闷热，蒸得她毫无胃口，就只是去小卖部买点面包填填肚子。瞧着没人，就哼着小歌，踏着欢快的步伐，小辫子一蹦一跳的。

        许诺经过拐角时，立马收了声，按下蹦跳的步子，迈着优雅的步伐，经过教师办公室。

        “许诺？”语文老师白梅喊住了她。

        “啊？”许诺心里一咯噔。

        她语文暑假作业抄得比写得还要真啊！

        “你们班练习到了，你去叫几个男生到楼下搬下书吧。”

        “啊？哦，好的。”

        什么！让她去叫几个男生搬书。又不熟，怎么叫啊！我还是自己去搬上来吧……

        许诺回到教室放下绿豆冰沙就跑下去搬书了。看着墙角堆着的两堆的练习，心念到

        积善成德。日行一善。好人有好报。

        双手在一堆前比划着，想着怎样搬既不会弄脏衣服又能多搬几本呢？

        “我们班的练习么？”干净低沉的男声砸入她的一寸天地。

        许诺回头看见了沈初阳。

        “啊，是啊。”

        “你一个人搬？”沈初阳疑惑道。

        许诺沉默了下，错开了沈初阳的眼睛，低着头轻轻道“嗯。”

        “放着，我去叫几个男生一起搬。”

        “嗯？真的么？你去叫？谢谢你！”许诺抬起头，双手合一对着沈初阳一边拜一边笑眯眯得道谢。

        “嗯，上去吧。”沈初阳看着她笑了笑。

        等等，上去？那我不就得和沈初阳两个人一起回教室了！天，这……要不我说去小卖部，可他刚帮了我一个忙欸。啊啊，算了，算了。

        许诺站在楼梯旁打算等沈初阳先上去再跟在后面，并殷切的期盼他问她为什么不走。

        沈初阳看了她一会就转身上楼了。走了一会，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无奈地笑了笑。

        许诺觉得今天的沈初阳像炎夏里的一杯温暖的绿豆冰沙。她看着沈初阳的背影笑弯了眼。

        因为练习是四个化学班一起订的，所以哪个班多出来的练习就送给少了的班级。许诺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遭了多少罪的练习，封面上全是一道一道的压痕，里面的纸张也有破损，对于书本爱护者许诺来说这是万不可以的。她来到分发书本的班长身边，支吾道：“那个，我能换一本么？这本破了。”

        班长林杰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说“这书多出来的要给别的班级，换给他们这本不太好吧。”

        “这，那好吧。”许诺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身低着头走了。

        “怎么了？”沈初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她想换书，但给别的班级坏书不太好。”林杰解释道。

        “没事，书都是我们帮忙搬上来的，当然是我们挑好了再给他们。喏，这本好的。“沈初阳边朝班长讲边递给了许诺一本干干净净，完好无损的书。

        许诺连忙接过“谢谢！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你了!那这本书放这里么？“

        “那放这吧。”林杰道。

        两杯！

        2019年9月6号星期五

        一年有四季，暖春、炎夏、凉秋、寒冬。但教室里却只有两季：秋季外套或冬季外套。空调基本是从5月中旬一路开到10月中旬。学校装的是立式空调，安置在每个教室最后面的小角落里，原本是斜对着班级前门，但那一路的学生耐不住冷风一直“嗖嗖”地往头顶吹，就将空调转了个方向，这就苦了第一组和第二组末排的同学，整日整夜的生活在极地严寒之中。

        许诺只能把外套脱下来再盖到头上，头倒是保住了，腿给冻麻了。这空调对别人是十里清风解暑意，对她却是“北风卷地白草折”。她现在就是一坐立不安的鸡皮疙瘩。

        “很冷么？要不要和我换个位子？”谢语安停下笔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你坐这得冻死。”许诺摇摇头。

        “那好吧，你要是实在受不住就把空调调高一点把。”

        “调高了，就热了，其他人肯定又会调回去的。”

        “那也是，等等下晚自习出去走走吧。”

        “嗯。”

        谢语安看了看挂在后墙的闹钟说：“还有五分钟下课，很快了。”

        “嗯。”许诺也看了看表应道。

        叮铃铃——

        “走吧，顺便陪我去接水吧。”谢语安推了推许诺。

        “好。”

        后门一开，闷热的暖风糊了一脸，驱走了入体的寒气。

        “外面真舒服啊，里面冻死了。”许诺抱怨道。

        “是啊，是啊，我们接完水在外面站会儿吧。”

        “好。”

        饮水机旁围了两三圈人，许诺就站在人圈外等着谢语安，看着谢语安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挤了出来，然后将水杯递给了许诺并细心道：“我接了全烫，你小心点拿着。”

        “给我？你不喝么？”许诺指了指自己疑惑道。

        “你先抱着暖一会儿，现在太烫了我也喝不了，等凉了再喝。”

        因为很烫，许诺就隔着袖子包住水杯，热意直上心头，就像夏夜的风，黏糊糊的，很是闷热，许诺甚至出了点汗，但依旧没有放开那热气腾腾的水杯。

        谢语安很高，看不见低着头的许诺笑得有多灿烂。

        教室坐久了，热意渐渐消散，许诺也开始发抖，嘴唇被吹的发白，腿也没什么知觉了。

        “要外套么？”坐在许诺隔壁的班长林杰转身问道。

        “啊？不用了，不用了。你不冷么？”什么鬼，穿男生的外套，太奇怪了。

        “我不冷，这里空调风吹不到，给你吧。”

        “没事，没事，你穿着吧，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好吧，你要是冷和我说吧。”

        和你说，什么鬼。

        “嗯，谢谢你。”

        许诺趴在桌子上，像个冰雕。左边是林杰和沈初阳轻轻地讨论声，沈初阳是她后桌，林杰和她是同一排不同组，两人只能伸出身子横跨在过道上，挺艰难的。

        “许诺，许诺。”沈初阳轻轻地唤道。

        “嗯？怎么了？”许诺转过身。

        “我们换个位子可以么，我和林杰想讨论几个问题。”

        “可以。但是我这个位子有点冷，你们最好快一点。”

        他们就这样换了个位子。

        我靠！为什么沈初阳这里吹不到风，这里简直就是阳春三月啊，好暖和，感觉在天堂。

        沈初阳刚坐下就是一个激灵。这太冷了，苦了她撑了这么久。

        许诺低着头写作业，过了一会儿，猛地把头埋在了手臂里，她不可以控制地想：这是沈初阳的位子，沈初阳的欸。沈初阳的位子和其他男生的相比其实也并无二般，桌子左上角堆着几本凌乱的课本，大大小小的交错着，黑色的笔袋随意敞开着丢在这一堆的课本上。许诺真想帮他整理一下。他们的书本确实很多，但再怎么多许诺都会努力的把书本往书洞里放，她不喜欢桌上堆着一摞一摞的书，占空间嘛这不是。

        她悄悄地抬起头，盯着沈初阳后背。肩好宽好直啊，脖子好好看，发型好像也不错，这鼻子好挺啊，笑起来眼睛也好好看，亮亮的，像小星星。等等！鼻子，眼睛！会长在后背？！

        “在发呆？”沈初阳弯着眼笑。

        “啊，是啊，你后脑勺长得挺好看的。”许诺愣愣地点了点头。

        沈初阳呆了下说：“你没感冒吧。”

        她是被嘲讽了么？不对，我说什么？后脑勺好看？

        许诺觉得有个火把在不断地烤着她的脸，不然怎么会这么烫！

        “没有！你转回去写作业吧。”许诺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着沈初阳转回去，许诺凝下神开始继续动笔。

        过了一会儿，许诺见沈初阳和林杰也没继续讨论了，便打算叫沈初阳把位子换回去，因为她那个位子实在太冷了，而且她还是习惯坐自己的位子上。

        她是用手拍拍他呢还是用笔戳戳他呢？

        许诺最后坐在位子上，伸长着脖子轻声地呼唤着：“沈初阳，沈初阳。”

        沈初阳转身疑惑道：“怎么了？”

        “我们换回去吧。”

        “噢，好。”

        刚坐下，许诺就打了个寒颤，冷风“呼呼”地从她头上掠过。过了一会儿，突然就没了风，她困惑地转头发现沈初阳刚刚从位子上坐下，他们目光相对，沈初阳道：“太冷了，我就去调高了一些。”

        许诺点点头，转身写数学作业，写着写着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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