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芫小阮挂断和罗颐的视频通话后，翻到日历数算了一下日子。

        没两天了，罗颐过来探班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去拍外景了。

        等算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他居然在期盼着罗颐的到来！

        芫小阮傻呆呆地愣了好半晌，最后摸了摸鼻子自我安慰这是金主的要求，他不能拒绝啊！

        并不是他对罗颐那个渣男还余情未了。

        自我安慰完毕，起床去忙碌今天的拍摄。

        到了现场又见纪顷染占了他的化妆位。

        原本男主和男二共用一个化妆间，并没有明确规定哪个位置是属于谁的。

        但纪顷染咖位大家伙什也多，时不时就会把东西摆到芫小阮这边。

        这些小事芫小阮也不想斤斤计较。

        但今天纪顷染的团队特别过分。

        这哪里是东西多到占用了芫小阮的位置，这根本就是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化妆间，连另一个座位上都放满了东西了。

        小楚好脾气地跟纪顷染团队商议，让他们把东西收一收。

        结果对方助理和化妆师态度相当差，直接让芫小阮他们站一边等一等，说是一会儿就化完了。

        可谁都不瞎，看那妆造哪里是一会儿就能化完的。

        一瞬间，芫小阮想把那椅子上摆满的东西捡起来扔到纪顷染脸上。

        不就是昨晚打扰到他和女一号的热吻了嘛，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但最后他还是没跟纪顷染那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一般见识。

        他往化妆间的台阶上一坐，对剧组化妆师说道：“麻烦老师受累了，咱们就在这儿化吧！”

        剧组化妆师两头都不敢得罪，只好谁说听谁的。

        做好了妆发换好了服装，今天的戏份正式开拍。

        依旧是很赶的拍摄进度，又加上连着好多场戏需要吊威亚，等拍到了入夜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有点儿吃不消。

        导演看了一下进度，说再拍最后一场就提前收工。

        最后一场，是芫小阮和纪顷染空中对打的戏份。

        一连拍了几个镜头导演都不是太满意，还想再激发一下演员的最佳状态。

        等到导演又一次喊开始的时候，两边威亚同时往中间运行，芫小阮手持道具长剑往纪顷染的方向飞去。

        按照原定计划两人双剑相交后再一个转身回杀。

        可就在两人相交的瞬间，纪顷染的身形忽然往下坠去。

        还好芫小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纪顷染的戏服后领，将人牢牢地拎在了半空。

        剧组工作人员反应还算迅速，飞快地放长芫小阮的威亚，把两个人给放了下来。

        纪顷染站稳后忙去扒拉芫小阮抓住自己戏服后领的手，一脸嫌弃的样子。

        芫小阮：“……”

        早知道让他摔下去好了！

        之后就是连番的混乱。

        该检查的检查，该找问题的找问题。

        最后发现是纪顷染吊了一天的威亚实在是受不住了，就让助理帮他松了一下卡扣。

        没想到助理帮他松过之后没有重新扣紧，险些酿成了大祸。

        好在有惊无险，剧组这边也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要说芫小阮有大大大老板罩着，一众人都生怕他受伤，那纪顷染其实也一样。

        他现在粉丝基础庞大，还马上就要冲出国内走向世界了。

        要是把他给弄伤了，估计《萱武传》这个剧组会被口水直接淹死。

        导演也不敢再继续追求完美的艺术呈现了，很快宣布了收工然后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再次强调安全的问题。

        难得早收工了一天，虽然很累了，芫小阮还是跟小楚他们出了趟影视基地，去往附近周边溜达。

        他想买些小玩意儿或者纪念品，等回去的时候带给小骆。

        自从来这里拍戏他都没好好出来逛逛，再过两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里转战外景，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几人随便溜达着，谁知居然看见了纪顷染。

        对方脸色很臭的样子，吩咐助理朝芫小阮走了过来。

        “芫先生，纪哥想请你一起去吃个饭。”

        吃饭？

        芫小阮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那个助理见他满面狐疑的样子又说了句：“主要是想谢谢你刚刚帮了我们纪哥一把。”

        芫小阮抬头去看纪顷染，臭着一张脸想要请吃饭，这种饭吃了恐怕会消化不良吧！

        “不用了，”他忙推辞道：“举手之劳，你让他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自己去吃就好了。”

        他边说边招呼小楚和程伟他们继续走。

        谁知这时一旁的纪顷染忽然大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必须去吃。”

        他继续臭着一张脸说道。

        芫小阮：“……”

        十几分钟后，芫小阮和纪顷染一起坐在了一家叫什么“如来酒楼”的湘菜馆里。

        据说这是影视基地周边最好的一家饭店了。

        芫小阮打量四周，感觉环境还挺不错，干净，私密性也挺好。

        虽然现在的他没什么名气，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但对面的纪顷染不一样啊！

        菜单递到面前，芫小阮这时候也不客气了，挑着自己喜欢地点了好几个。

        虽然跟一个有嫌隙的家伙一起吃饭感觉不太好，但芫小阮心宽，照样吃的下去。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都很沉默，吃了一会儿之后，对面的纪顷染忽然哼了一声，瞬间变身成一个话唠。

        “看在你捞了我一把的份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提醒，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阿颐对你好可不是因为你这个人。你以前什么样我可都听说了，要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小心哪天得意过头，原形毕露，到时候阿颐就不会再把你当宝了。”

        芫小阮：“……”我还真谢谢你。

        不过既然纪顷染话唠了起来，他也很想问一个问题。

        于是他就问了：“你接这个戏……应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为了来恶心他？

        手段就是在剧组搞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别扭？

        纪顷染看起来被戳中了蠢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你以为你是谁？我接这个戏当然是因为我想演，我喜欢这个人物，谁会为了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流氓特地跑来演戏，真把自己当成个谁了！”

        芫小阮啧啧两声道：“我是小人物没错，小流氓就不至于了，这一辈子我还没找过对象呢！”

        上辈子不算，就弟弟的这个身体，还清纯得很呢！

        大概率也是因为身体构造特殊的缘故，不太好找对象。

        纪顷染“嗤”的一声，明显不屑一顾：“我就知道阿颐不会碰你，他心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芫小阮脱口道：“我知道不是我，是你嘛！”

        纪顷染低头夹菜的动作一顿，道：“那倒也不是我，不过说了是谁你也不认识。”

        芫小阮：“……”

        原来纪顷染不知道罗颐心里的人是他？

        那不应该啊，他们两个不是……

        脑子里火热的画面一闪而过，一个很坚定的声音告诉他，罗颐爱的是纪顷染。

        头又有些疼了，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似乎有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两人沉默了好半天，话唠忽然又附身到纪顷染身上了。

        他又开口唠唠叨叨，似乎这些话，平时没有对象可以倾诉，憋在心里很多年快要憋坏了一样。

        “我以前觉得我跟阿颐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似也最亲近的人，别的孩子从小都有爸爸妈妈宠爱，只有我和他没有，那种滋味很少有人能体会，所以我觉得只有我最懂他。”

        “他对别人总是很冷漠，但是会允许我的靠近，小时候被绑架，他还拼死把我背出了山里。”

        芫小阮安静地听着，想象着那两个青梅竹马的少年彼此相依慢慢长大的场景。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们两个也就只有那点相同。他很厉害，厉害到我望尘莫及的地步，厉害到似乎并不需要谁一直陪伴在左右。”

        “他长大了，圈子越来越大，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他跟谁都能够聊的来，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但我知道他跟谁之间，讲得都是生意和利益。”

        “跟你也是吗？”芫小阮忍不住问。

        虽然不想承认似的，但纪顷染还是点了点头：“是啊，你没看见他利用和我的关系跟纪家合作，涉足影视圈，然后青出于蓝，现在做得比纪家还大了。”

        芫小阮表示了解，然后继续一边吃一边伸长耳朵听。

        谁知纪顷染居然不说了。

        芫小阮：“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纪顷染把菜里面的辣椒挑出来恨恨地扔到一边，说道：“我是疯了吧，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去，吊了一天累死了！”

        芫小阮：“……”

        请问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埋头吃了一会儿，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他们不是都在传，罗颐其实心里的人是你，你们不是还……那啥、在一起过吗？”

        对面纪顷染猛地抬起头来：“什么在一起？我和阿颐在一起？疯了吧，怎么可能！越传越离谱了。”

        芫小阮仔细打量纪顷染的神情，但想到他是个不错的演员，想演出点儿什么吃惊愤怒，那也是小菜一碟。

        纪顷染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拿起水杯了猛灌了一杯清水。

        “难吃死了，什么影视基地最好的饭店，就是坑人的。这顿不算吧，等回锦城了我再请你吃顿好的。”

        芫小阮没回应，低下了头继续吃自己的。

        纪顷染盯着他的发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又继续唠叨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上次在罗家老宅里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我承认，那次是我让人瞎传的。就是那些阿颐心里喜欢我什么的疯话，但我提前说明，这些风言风语最开始不是我传的，是几年前突然有了这种说法，我也不知道源头是哪里，反正就是很古怪。你说多稀奇，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呢！”

        说着说着，他看着前面空旷的地方出了会儿神，喃喃说道：“要是阿颐真的喜欢我，其实我也……”

        随即他猛地回过了神，看向芫小阮，见芫小阮正盯着他看，恼怒道：“我就是分不清喜不喜欢怎么了？我喜欢黏着阿颐，我希望我在他心里的位置永远特殊，永远跟别人不同，那又怎么了，犯法吗？”

        芫小阮很配合地回了一句：“不犯法。”

        纪顷染一下子气结，他又端起水来喝，发现杯子里面空了，去拿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下去了。

        “你用不着看我的笑话，虽然我现在被你比下去了，但走着瞧吧，你早晚也得失宠，因为你毕竟不是他。”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了，浪费时间。就当我先欠你一个人情，会尽快还给你的。”

        之后他就真地迈步离开了。

        只剩芫小阮一个人在那里，慢慢慢慢地又吃了很久才回去。

        …

        转外景拍摄的这天，罗颐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我明天过去。”他在电话里对芫小阮道。

        “哦，你好了吗？”芫小阮问。

        脑震荡虽然不严重，但似乎也需要休息几天。

        这才刚刚过了两三天，他没问题的吗？

        “没事了。”罗颐回答。

        芫小阮又道：“你的脑子还要养活好多人，别坏掉了。”

        罗颐：“……多谢提醒。”

        哪怕说句“我很担心你”呢！也比这个安慰听起来让人高兴。

        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的阮阮，他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剧组的情况、小骆的情况。

        临了罗颐又反常地唠叨了一句：“外景不比内景，千万要注意安全。”

        “嗯。”芫小阮轻轻地答应。

        其实心里有句话很想问出口，但又不知道问了有什么意义。

        即使所有的人都告诉他那是假的，可那一幕还是清楚地印在他的脑子里，怎么忘都忘不掉。

        亲眼看见的，也会有假吗？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就那样挂断了电话。

        剧组驻扎在一座山脚下。

        但取景拍摄的时候则需要深入到山林中，甚至得上到山顶上。

        组里上上下下谨慎万分，以防意外的发生。

        谁都没想到这转场的第二天就出了问题。

        一行人去到山里提前开辟出的拍摄现场，几场戏拍下来一切顺利。

        谁成想山里的天气不听天气预报地使唤，前一秒还是日头高高挂，下一秒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雨水哗哗下了起来。

        “应该是一场急雨，下不了太久，大家伙儿到帐篷里避一下吧！”

        剧组找的当地向导如是建议道。

        导演却盘算着直接拍一场雨里的戏。

        男女主雨中分别。

        服化道飞快上场一番捯饬，趁着雨势正好，直接开拍。

        纪顷染和女一号体现出了相当高的业务水平，很快入戏完美地完成了这一场令人心碎的演绎。

        剧情内容大概是：男主决意孤身奔赴战场，但与女主的误会尚未解除。

        此一去生死未知，男主便觉得没有了解释的必要，不如就让她恨着自己，直到死去吧！

        女二在芫小阮身边跟他一起看戏，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开口大骂：“最烦这样的男人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自己以为这以为那，真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以后女的要是自己查出了真相，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到死都没有解开，估计就算做鬼都不能安宁！”

        芫小阮转过头去，看着女二的表情就跟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似的。

        “你干嘛？怎么这种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芫小阮直直地点头：“对的，很对。”

        说完他就转头去找小楚拿手机。

        他要给罗颐打个电话。

        但等电话拿到手才发现没信号。

        明明之前还有微弱的信号的，这会儿下这一阵雨手机信号都下没了。

        芫小阮稳定了一下心神，心想下午罗颐就来探班了，到时候当面问他吧！

        万万没想到这雨会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

        看来这山里的向导不怎么靠谱。

        导演和几个组里的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尽快下山回驻扎地。

        万一等到天黑或者遇上山洪那可就糟糕了。

        于是浩浩荡荡一行人开始捡了重要的东西背着往山下走。

        山路湿滑泥泞，一路上不是这个滑倒就是那个摔跤。

        等到快到山脚的时候，众人隐隐听到巨大的水流声。

        山民介绍说那是山上的排洪渠，可以有效地预防泥石流和山洪的爆发，让大家不用怕。

        这时候组里的众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这位向导的话，巨大的水流声似乎就离他们不远，很是震颤人心。

        芫小阮虽然被钱二和程伟牢牢护着，但也还是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他还要顾着小楚，毕竟小楚是个女孩子。

        等这会儿听到排洪渠巨大的水流声的时候，芫小阮整个人都忍不住一阵阵发起了抖来。

        山中、大雨、奔涌的河水。

        一切都像极了四年多前的那一天。

        其实那天他很不开心，因为似乎就是在那天之前的某一天，他看见了罗颐和纪顷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他打了电话给罗颐，可是因为时差罗颐没有马上接，等回头罗颐回过来的时候，他却没有了问询的勇气。

        那个时候妈妈和继父已经不在，他害怕自己问出去之后，就连罗颐也要留不住了。

        那这孤孤单单的人间，他要怎么活下去呢？

        那时他就想，再等等吧，等到罗颐回国了，再亲口问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没能等到罗颐回国。

        这一次……他还有没有机会问出口？

        忽然间，有许多条人影从前方赶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雨衣雨伞和各种急救的物资，似乎正要赶上山去接应他们。

        两方远远地相互看见，都是精神一振。

        没有人员伤亡，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芫小阮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人，给了他一些勇气。

        就算有危险，也一定会有人帮他，有人救他的。

        不像上辈子，他独自在浑浊的河水中挣扎和漂泊，直到被淹没。

        对面的大部队很快赶了过来，芫小阮垂头扶着膝盖，支撑快要软下去的身体。

        忽然被人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温暖，在被浇透的身体中缓缓传递过来。

        “罗颐……”他回抱着那人，喃喃地叫了一声。

        罗颐退开了一点，仔细打量芫小阮的身体上下，确认他没有任何损伤后再一次狠狠地抱住。

        “这次说什么都没用。”

        他语气冷得跟山间的风雨一样：“雨停了就收拾东西跟我走，敢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芫小阮贪婪地在他的身体上汲取着暖意，用没法控制的颤抖语调在他耳畔跟他说：

        “我要、我要问你一件事，你、你认真地回答我。”

        “因为、因为只要你说了，我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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