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罗颐转头正色对芫小阮说道：“阮阮，我叫苏助理过来说明这件事，绝对不是要甩锅的意思，只是想还原一下那时的情形。”

        苏欣妍在旁鄙夷地想：你明明就是想甩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但她随即又反应过来罗颐对芫小阮的称呼。

        相比于林助理在办公室听到罗董第一次叫芫小阮为“我们家阮阮”，苏助理第一次听到罗董叫芫小阮做“阮阮”，则是在某一次她去罗董家里送一份紧急文件的时候，忽然发现帮她开门的是他的学弟芫小阮。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傻了眼。

        最后还是罗董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出了书房站在楼梯口喊了一声“阮阮”。

        那天回去之后苏欣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芫小阮质问，才知道了那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家伙居然勾搭在了一起。

        震惊的她好些天都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梦幻。

        不过当时她以为芫小阮已经知道罗颐的身份了。就算之前不知道，看到自己去送文件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呀！

        谁知道罗董现在说芫小阮一直都不知道。

        是他太笨了呢，还是太笨了呢？

        不过随着罗颐的一声“阮阮”，苏欣妍再一次陷入到了悲伤和同情中。

        悲伤是因为那么好的芫小阮就那么去了。

        在罗董接回孩子的那时候，苏欣妍也听林清说了找到芫小阮下落的消息。

        苦寻四年多，终究还是没有奇迹。

        现在罗董带回了芫小阮的弟弟，把他当做了昔日所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苏欣妍本来还在跟罗董互相甩锅，拒不承认自己是当年欺骗芫小阮的罪魁祸首。

        但这会儿心里对罗董已经只剩了同情和可怜。

        “好了，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罗董吩咐道。

        苏欣妍深深地看了芫小阮一眼，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等办公室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罗颐转头对芫小阮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有错，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他一边说还一边抓起了芫小阮的手，一双眼睛牢牢地看着芫小阮的眼睛，周身散发出将人捕获在自己狩猎范围内的气场来。

        芫小阮：“……”

        他费力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以逃离罗颐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算、算了。”他说：“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他退罗颐便进，他往一旁挪罗颐就也跟着往旁边挪了挪。

        “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边说还边厚颜无耻地又去摸芫小阮的手。

        芫小阮：“……”

        这个姓罗的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往的时候他不都是死傲娇死毒舌，要别人上赶着都不一定有好脸色的吗？

        现在人家都不想搭理他，他却死皮赖脸地往上凑。

        “合同上写得你是不是忘了？”

        芫小阮一脸恼怒地看着罗颐问。

        堂堂罗董又怎么会被这小小的拒绝所打击。

        他还是看着目不转睛地芫小阮，道：“没忘，我知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芫小阮：“……”

        不等他发怒，就听罗颐柔柔地叫他的名字，道：“阮阮，我会全都查清楚，也会让你想起来。在那之前我会尽量忍耐。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不想，而是要想疯了。”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隐忍和掩藏其中的暗流涌动。

        明明他没有再靠近向前了，但芫小阮却觉得压迫感更强了。

        他费力地吞了口口水，把头转到一边去。

        好在罗颐没再继续蛊惑，而是问道：“想好吃什么了吗？”

        或许是罗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太强，让此刻的空气中涌动着类似于暧昧的气息，让芫小阮一时之间陷入了恍惚。

        他的脑海里自动冒出了刚刚在睡梦中梦到的场景，下意识地脱口说道：“想去吃水煮鱼，四淮路上的那家。”

        说完他眨了眨眼，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我是说……我是、我是听我哥说的，那家店很好吃。”

        罗颐看着他，发出了赞同的声音：“嗯，是很好吃。”

        芫小阮心想反正说都说了，有了弟弟的这层保护色，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哥哥告诉我的”就好了。

        打定主意他便坦然起来。

        两人又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罗颐处理了几件简单的公务，又听林助理过来汇报了一些问题。

        芫小阮则窝在沙发上吃了点苏欣妍送进来的小点心，在发现是他从前最爱吃的那家店里做的后，心情又跟着好了不少。

        林助理告知了罗颐那位神棍医生外出游历的消息，罗颐眉头皱了皱，吩咐道：“继续联系，不行就派人找人去找。”

        林助理答应下来，临离开前又看了芫小阮一眼。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把这个家伙带去医院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等到罗颐终于忙完，两人便下楼让司机载着前往四淮路的那家川菜馆。

        到了地方芫小阮才发现不过是过去了五六年的时间，这家店居然就换了门面，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了。

        芫小阮略微有些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难道是在感叹物是人非？

        罗颐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微显落寞的样子，道：“你哥哥有没有告诉你，这里是我们定情的地方？”

        芫小阮脱口反驳道：“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吃饭，哪里有定情？”

        说完又忙补充了一句：“我哥哥告诉我的。”

        罗颐从善如流：“哦。”

        芫小阮总觉得这个精明的家伙没那么好骗，总觉得他其实早就看透了什么。

        但就算看透了又怎么样？

        只要他不承认，罗颐也没办法证明。

        就算罗颐能够证明，也改变不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事实。

        两人由前厅服务员引着进了包厢，罗颐让芫小阮点菜。

        芫小阮半点儿都不客气，挑着自己喜欢吃的一通点。

        他还记着当初和罗颐第一次到这里来吃饭时的场景。

        那是在他们当了一年多的电话“聊”友之后，意外地在俱乐部包厢外遇见的第二天。

        其实芫小阮一直也没有告诉过罗颐，那时候的相遇，令他激动到彻夜难眠。

        至于为什么？后来芫小阮自己琢磨了许久，大概可以归结为四个字，那就是——一见钟情。

        自从在苏欣妍的意外“撮合”下，芫小阮和那位很可靠的罗先生成为了“聊”友。

        从一开始只是请教专业上的难题，到后来忍不住跟他分享起了日常。

        虽然罗先生很高冷的样子，几乎很少回复他那些类似于自言自语的日常。

        但罗先生那很少的几次回复，都是卡在芫小阮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烦人，打算以后不再发日常“骚扰”罗先生的间隙。

        比如，芫小阮连发了七八条“我今天吃了什么”、“我今天做了什么”、我明天打算做什么”、“我在专业知识上获得了什么样的嘉奖”、“这是我画的手稿，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构想。”

        之所以慢慢地由老是在挂科的边缘徘徊的辅修专业，转而提到自己的本专业，大概是芫小阮不想让罗先生觉得自己很笨，所以特意把本专业上面的优秀成绩显摆给罗先生看。

        但连发这么多条都收不到一条回复，大咧咧的芫小阮也忍不住自我怀疑了起来。

        这么啰嗦的自己，是不是很讨人嫌啊？

        罗先生都没有回，他却还一直在发。

        于是他打算以后不再做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蠢事，安安静静地消停了几天，然后就忽然收到了罗先生的一条回复。

        “很好看。”

        芫小阮结合了一下自己发的上下文，才得出了罗先生是在夸赞自己的珠宝设计好看的结论。

        他很开心，就像被注入了强心剂，所有的反省和自我怀疑都不见了踪迹。

        他又开始每天给罗先生发送那些无聊的日常。

        这样子奇怪的想处模式，他们维持了整整一年。

        从春到夏，由秋至冬。

        在妈妈许盛欢又年长了一岁的生日那天，芫小阮从热闹的包厢出来，在走廊上和一位冷峻帅气的男人擦肩而过。

        可能是他多喝了几杯，也可能是那男人的模样过于出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芫小阮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

        那位帅气的男士仗义出手扶了他一把。

        芫小阮连忙说谢谢，要站直身体的时候却被那人衬衫上的袖口所吸引。

        “你、你这个袖口好像是我送的哦？”

        他恍恍惚惚地说道，然后抬起头去看那人的脸，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姓罗？”

        那人没回答，只是扶着他站好，然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指灵活的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叮咚”一声响，芫小阮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打开，就看见一万年也不会主动给他发信息的罗先生，此时给他发了一个小黄人的脸。

        就是很平静，面无表情的那一个。

        但芫小阮还是一脸惊喜地抬起了头，认认真真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将近三分钟。

        最后那位罗先生似乎被看得不耐烦了，便道：“我还有事，电话联系吧！”

        他说着就往最里面的那个包厢走去。

        直到最后离开，芫小阮也没再见到罗先生。

        但那天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芫小阮到现在都还是记得很清楚。

        他一直看着罗颐的背影进了那件包厢。

        然后一溜烟地跑到外部卫生间，对着镜子一通照。

        还好，头发是出门前用心打理过的。

        为了庆祝妈妈的生日衣服也有很正式地穿。

        就是一张脸喝酒喝得有些红扑扑，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儿。

        他用力地拍着自己红扑扑的脸，感受着心脏传来的剧烈跳动，满脑子都是罗颐的脸。

        那天晚上回到家，他鼓起勇气给罗颐发了条短信。

        “我听同学说四淮路上新开了家川菜馆，味道特别正宗，罗先生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去尝尝，顺便谢谢你这一年里对我的帮助。”

        发完之后他把手机握在胸前，开始一秒一秒地数时间。

        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数了多少个秒，只知道从天色漆黑数到天色微明。

        “叮咚”一声响，如同幸福女神敲响的铜铃一样，在芫小阮的耳边心田震响。

        他忙把紧攥在胸前的手机拿起来看。

        就见上面罗颐的回复里写着：“好。”

        芫小阮看着菜单嘴角带着甜甜的笑。

        直到服务员把第一道菜上来，他才从久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来。

        忙把手里的菜单放下，他接过罗颐递过来的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罗颐一眼。

        这个人，虽然瘦了很多，但还是从前自己喜欢的模样。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颜控，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罗颐的第一眼之后就不自觉地深陷了进去，并不可自拔。

        现在他不受控制地来到这里，是想要回味从前炽热而又纯粹的爱，从而割舍吗？

        芫小阮不知道。

        但他知道罗颐正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平静。

        不知道他在重新来到这里，还会不会记起当时的心情。

        当时……

        罗颐说这里是他们的定情之地，其实并不是。

        他们那一顿饭吃得寻寻常常，甚至都没有像样的交谈。

        芫小阮紧张到不行，只觉得手也不是自己的了，脚也不是自己的，就剩了一张嘴，在不停地吃着东西。

        好在这家店的菜确实正宗又好吃，到最后他把每盘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然后回去之后懊悔地直锤床。

        在自己抑制不住心动的人面前，他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吃货的形象。

        当然，那时候的芫小阮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他那是对罗颐的感情，已经是难以自制的、深深地喜欢。

        “要喝点儿酒吗？”罗颐忽然提议道。

        芫小阮下意识盯向他。

        罗颐微微一怔，随即皱眉，正色对芫小阮道：“阮阮，我必须要替自己澄清一点，罗颐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我绝不是一个卑劣的人，我不会在和你在一起的同时还有别的谁，更不会在你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对你做出越界的事。”

        芫小阮记忆出错把他记成了渣男已经很让人糟心了。

        现在还像是提防一个别有用心的龌龊男，那可就太让人受不了了。

        芫小阮微微歪着脑袋打量他，看他一脸正气的样子，想着堂堂罗董不至于那么掉价，便勉为其难道：“那好吧，就喝一点点。”

        难得今天忆起了美好的从前，如果不去想那糟糕的结局，还是十分值得追忆的。

        泛起的记忆影响了芫小阮的心情，酒精逐渐麻痹他的神经和意识。

        慢慢地，他话也多了起来。

        “你为什么说这里是你和我哥哥的定情之地？那个时候你根本都还不喜欢他。不对，你以后也没有喜欢他，你总是凶他，还总说他笨得像头猪，连他的毕业典礼你都没有去参加，明明那个时候你就在锦城，还骗他说你去了外地谈生意。”

        罗颐只能一件一件地解释和忏悔。

        “那次吃饭时我其实已经喜欢了的，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凶你，说你笨都是我的错，其实笨得像猪的人是我。你毕业典礼那天我真地要去外地谈生意，可还没上飞机那个客户就来电话说他来锦城了，但因为要和他面谈一些重要的事宜，我还是没能去看你的毕业演讲，是我的错，我光顾着赚钱，忽略了你太多。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芫小阮回答道：“我都死了怎么原谅你啊？”

        过了好久他那被酒精麻痹反应迟缓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他想重新找补，但一抬头却看见罗颐那双满是无言的痛苦，被狠狠刺伤的通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似乎是在说：可不可以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复述死亡，可不可以不要一遍遍在他的伤口上狠狠地割下再撒上一把盐？

        但很快，他又强撑着勾起了一丝固执的笑意。

        他看着芫小阮，认真地说：“他没有死，我的阮阮没有死。”

        芫小阮转过头去，不想看他脸上的那种表情。

        因为他居然会被感染，觉得心好痛。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满满的酒水一饮而尽。

        于是他彻底地醉了。

        醉得连路都没办法自己走了，下车的时候还是罗颐抱着他下的车，还一路把他抱到了楼上，又亲自帮他擦了脸换了衣服。

        喝醉后的芫小阮一点儿也不闹人，乖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就只是抱着罗颐脖子的双手不肯松开而已。

        罗颐来来回回忙活，几次都是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手臂间挣脱。

        最后终于把人收拾干净塞进被窝里，这才安安心心地由着他继续亲近自己。

        可惜，这会儿芫小阮却不肯那么做了。

        罗颐抓起了芫小阮的两条手臂，手动帮他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但他一松手，芫小阮的手臂就滑了下来，罗颐又放，又滑下来。

        “喜欢就搂着吧，这次我不跑了。”

        芫小阮却撅着嘴摇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为什么不喜欢了？”罗颐问他。

        “讨厌。”芫小阮回答。

        “为什么讨厌？”罗颐又问。

        芫小阮抬起手来推他。

        “讨厌罗颐，罗颐抱别人。”

        罗颐：“……”

        终于还是又来了。

        别人，到底是谁告诉他有个别人的。

        “谁告诉你我有别人？”

        他打算趁着机会好好问清楚。

        芫小阮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我亲眼看见的。”

        罗颐皱眉：“你确定？”

        芫小阮缓缓地点点头。

        罗颐问：“在哪里？什么样的情景？我穿了什么衣服？做了什么动作？你确定看见的是我的脸？”

        他问的问题好多，芫小阮迟缓的脑子转了半天，最后才回答：“在……”

        他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描绘着。

        “在小框框里。”

        罗颐准确地抓住了关键信息：“手机视频？”

        芫小阮又仔细想了想，点点头。

        罗颐长呼一口气，又忍不住爆粗了。

        “还说你不是小猪？这也能信吗？”

        芫小阮听见了“小猪”两个字，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不看罗颐了。

        罗颐伸手把他的脸摆正，不让他逃避。

        “我错了，不该说你是小猪，可是你想想我说得对不对？视频是很容易作假的。你再想想，视频是谁拿给你看的？”

        芫小阮听见他道歉了，便不生气了，很认真地想啊想啊想，想了半天道：“我还没有去看小骆，他自己不敢睡。”

        罗颐：“……”

        生怕再逼得他难受，罗颐只好跟随着转移了话题：“他还没有从学校回来。”

        芫小阮疑惑地看了眼窗外，哦了一声。

        接着他又担心起来：“要是我明天去拍戏了，你能哄他睡吗？”

        罗颐冷酷地拒绝：“不能。”

        芫小阮这次不止把脸转到一边，连身子也一起转了过去。

        “罗颐讨厌。”他下了结论。

        罗颐：“……”

        沉默了片刻，他又把芫小阮的身子板正脸板正，自己两只手撑在他上方，用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芫小阮也无情地拒绝：“不好。”

        罗颐：“……”

        他改变了一下策略：“那我亲你一下。”

        接着还补充了一句：“要不然那个小孩儿就没人哄睡了。”

        芫小阮似乎很纠结，最后抬起两只手捂住了嘴，含含糊糊地说道：“不能亲嘴巴。”

        罗颐压根儿没想到他会答应，一颗心脏瞬时玩命地蹦哒了起来。

        但老狐狸表面还是一片镇静。

        “好，不亲嘴巴。”

        他低哑着嗓音说道。

        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在芫小阮的手背上轻轻地烙下烙印，又慢慢往上移。

        芫小阮的鼻尖、芫小阮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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