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03章开学

8月20日，星期天，梅城二十四中高二年级的开学典礼。

        “你们现在是高二，距离高考还有五百多天，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学习压力，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讲台上，满脸写着慈祥二字的班主任老师还在讲话，讲台下，整整齐齐坐着的三十九个学生已经在各干各的。

        六班教室里，沈度坐在书桌后，眼睛看着讲台，一只手转笔，一只手托腮，耳朵则是听着班里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别的老师不都是鼓励学生往死里学吗，咱们老岳咋这么特立独行？”

        “你当每年都有学生往寝室楼后头那个湖里跳的传闻是假的啊？”

        “这事儿居然是真的吗？”

        “当初建校的时候哪个鬼才选的地方，把学校建在公园湖的旁边？”

        “哎对了，听说四十八中那个校霸，就是那个简云征，念不下去了，准备转学，就要转到咱们二十四中来了！”

        “他为啥念不下去了？”

        “不清楚，好像是因为有人跟他告白但是求爱不成闹自杀，事情闹太大了，他就待不下去了。”

        “我听说的版本是因为校园霸凌，这好像是真的，现在上网搜，还能找到那个新闻。”

        “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殴打老师吗？我听说那个老师双腿粉碎性骨折，现在半身不遂，在医院里吊着最后一口气呢。”

        “不是，你们都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啊，他要真把人打成半身不遂，还能好好儿地来上学吗？”

        “你不知道，他家里老有钱了，什么事儿摆不平啊！也不知道他会被安排到哪个班？”

        “还能是哪个班？你看看全年级的不安定因素都被安排到哪个班了？”

        “啊啊啊啊，你这么一说我都要哭了，别提醒我这件事儿行不行！”

        ……

        ……

        前后左右小声唠嗑的白噪音让沈度昏昏欲睡，他一个没注意，真就闭着眼睛靠着窗台睡了过去。

        等他身子一滑惊醒过来，老岳已经讲完了，去了自己办公室，而他们小班长正在挨个座位收学生心理健康调查手册。

        班长是个带着圆框眼镜的女生，开朗又热心，很热衷为班集体服务，在班级里人缘儿也很不错，算是很有号召力的类型。

        只是因为脑性瘫痪后遗症，小班长有时候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四肢，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摇头晃脑。

        “抱歉，我还没写完。”沈度双手合十，一脸歉意。

        “没事儿。”小班长说话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上午放学之前给我就行。”

        二十四中的校领导特别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主科老师都不敢随便占用心理课，每学期还都要让学生填写这么一个心理调查手册。

        小本小册子足足有六页的选择题，还有好几页简答题，每道题都搞得跟小作文一样。

        填这个的时候还不能抄别人的，也不能去网上找答案，一旦发现有人作弊了，那这人就要去心理咨询室接受一对一的心理辅导。

        沈度奋笔疾书，还差最后两道简答题，实在是写不下去了，主要是他也揣摩不出该怎么写才能体现出十七八岁高中生的心理健康状态来。

        拿起还没写满的小册子，沈度一边看一边摇头：“填这玩意儿是干嘛用的？”

        旁边一个同学回答了他：“你要是哪天想不开，站在楼顶或者湖边准备告别美丽的世界，校领导就要拿着你写的小册子全校朗读，唤起你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沈度：“……”那个应该叫公开处刑吧喂？！

        注意力一分散，沈度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挤不下的那些人都挤到他身边来了，这些都是奔着他前桌的那位女同学来的。

        坐在沈度前桌的，就是胡来烧烤老板家的闺女，叫胡胜男。

        她手中正在摆弄一副比她巴掌都大的塔罗牌，围在旁边的人都叫她胡大仙儿。

        “胡大仙儿啊，你上学期帮我算的那一卦实在是太准了，那男的果然脚踏两条船，还想把我发展成第三条！你再帮我看看，这次这个男生怎么样啊？”

        “大仙儿，帮我看看这个月的月考成绩呗，我妈答应我了，这次如果考得好，就给我增加零用钱。”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多姿多彩的青春烦恼。

        沈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向前凑了凑，好像对这场班级大型迷信活动也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是干嘛呢？”

        “我们这不是排队等着胡大仙儿帮忙算卦吗。”离他最近的体委褚敏达笑嘻嘻地回答，“你不知道，我和大仙儿上学期就是一个班的，她算卦可准了！”

        沈度好奇地问：“准到什么程度？”

        褚敏达回答：“上学期放暑假之前，我让她帮我算了一卦，她说有个男人会给我带来屈辱和痛苦。”

        沈度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应验了？”

        “我当时和你这个表情差不多，寻思着我又不是弯的，哪里有男的会给我带来痛苦？”褚敏达说话的时候双眼直发光，表情还十分生动。

        沈度很配合地继续问道：“然后呢？”

        褚敏达双手胡乱比划着，越讲越兴奋：“但胡大仙儿一直很准的，我那时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最严重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一个男的，我都会猜自己会不会被这个人带弯！”

        沈度点点头，饶有兴趣。

        “可你猜怎么着？”褚敏达说到最激动的地方一拍巴掌，“结果，那次考试我有一科没及格，我爸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我打了两条街！这样一来卦象不就是应验了吗！”

        沈度：“……”

        青春的烦恼，真是太多姿多彩了啊。

        “行了行了，别都围在这儿了。”胡胜男摆了摆手，想让人群散开，“今天我再挑一个人，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这么说着，她扫视全场，一边的嘴角微微下压，好似对周围这帮等待占卜的对象都不是很满意。

        最后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了站在她身后的沈度身上：“就是你啦，你有什么想问的？”

        沈度已经在她家帮工一个礼拜，两人已经算是挺熟悉的了，偶尔还能聊上几句，今天胡同学就是看她后桌儿比较顺眼，想给他算上一卦。

        沈度又坐了下来，仔细思索了一下，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双笑眼微弯着：“我也没想好要算什么。”

        胡大仙儿被他看得心里一突，认识好些天了，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人一笑起来竟然这么有杀伤力。

        “没关系。”胡胜男回过了神，将洗好的塔罗牌在沈度的课桌上一字排开，“无问题占卜，你就随便抽三张吧。”

        沈度听她指挥，用左手随意抽了三张背面朝上的塔罗牌。

        胡大仙儿一一将牌翻开，眉头紧锁，像是在从画面中寻找上天的指引，却又被什么奇怪的问题难住了。

        最后她摇头晃脑地啧啧了两声，将一张画有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的牌举到了沈度面前：“没想到啊，你小子看着挺正经的，居然在外面还欠着桃花债。”

        沈度不解：“桃花债？”

        一提到这个，沈度就想起了原书剧情中的三个渣攻。

        但是如果说欠债的话，貌似是三个渣攻欠原主的东西比较多，甚至还有个欠了原主的钱至今一分没还的。

        “没错。”胡大仙儿双眼放空，声音故意压低道，“这是一段孽缘啊，是一段本来不应该开始的感情，但是在不知不觉间，你已经一脚踩空，踏入了这个无底洞了！”

        沈度投去了怀疑的小眼神，胡胜男却一巴掌拍在他桌子上，严肃道：“你要小心，通常情况下这种桃花都很难缠的！”

        “好好，我知道了。”沈度实在没忍住，伸出一根食指，在对方长得都快遮住眼睛的齐刘海儿上轻轻撩过，“谢谢胡大仙儿提醒。”

        眼瞅着快要到午休时间，沈度终于写到了最后一道简答题，题目让他阐述一下对美好高中生活的憧憬。

        老岳在这时回了一趟班，应该是还带回了一位新同学，还能听到两人快走到门口时的谈话声，老岳十分关心这位新同学：“怎么来的这么晚？”

        那人的声音也十分真诚：“我打车过来，但是堵车了，于是下了出租后就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但是骑到半道跟另一辆自行车撞上了。”

        老岳担忧道：“你额头上的伤就是当时摔出来的吗？”

        “那倒不是。”那人道，“当时我没受伤，但是自行车坏了，我就一路跑来的学校，在进了进校门之后，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被飞过来的篮球砸了个正着，刚从医务室出来。”

        同学的上学路太过坎坷，就连乐观如老岳都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老岳推开了班级门，走到了讲台上，调整好心态，为大家介绍：“这位是今天新转来咱们二十四中的新同学，来来，快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同学们好，我叫简云征，从四十八中转来的。”新来的同学保证道，“你们放心，以后我生是二十四中的人，死是二十四中的魂儿，跟四十八中没半毛钱关系了！”

        沈度正埋头思考小作文，没注意听新同学的自我介绍，直到发现一个人影走到了自己座位边上，他这才想起，班里最后一个空座就是跟自己同桌的位置。

        本着团结同学的友爱精神，沈度抬头跟新同桌打了个招呼：“你……”

        好字还有半截卡在喉咙里，沈度就看到了一件相当眼熟的白衬衫。

        再往上看，又是一张过分熟悉的脸，虽然这人今天脑门儿一侧贴了块纱布，但一点都不影响沈度对这张脸的记忆点。

        老街，群架，死胡同。

        真是相当深刻，且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啊。

        同样的，看到沈度抬头的简云征做出了十分相似的惊恐表情。

        沈度：“……”

        简云征：“……”

        沈度以手掩面：“怎么又是你？！”

        简云征惊呼：“你就是沈度？！”

        沈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这话有些不对：“你听说过我？”

        “没听说过。”简云征后退一步，步子迈得太大，脚后跟撞到了旁边的课桌上，转头对桌子后的同学说了声对不起。

        还不等沈度追问什么，放学铃声打响，简云征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这是一段孽缘啊！”

        脑子里回荡起了胡大仙儿的声音，沈度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跑远的背影。

        眼瞅着小班长又开始收调查手册，依旧面无表情的沈同学默默转过了头，给调查问卷的最后一个小作文收了尾——

        问：你对高中生活的憧憬是什么？

        答：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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