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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野人山:又一次同行


“叮铃……叮铃叮铃……铃铃……”少女百无聊赖趴窗边书桌前,一下下拨弄着被她挂窗边的白玉风铃,清脆悠扬的声音传出很远。
  傍晚的橘光柔和洒下一室余晖,少女浅银色的眸中倒映着细小的碎金,夕阳中显得几分似幻朦胧,似醉。
  半晌,梵陨河伸着懒腰坐起身,往窗外后院中看去,她有些郁闷单手托腮。
  贺冕搬了把椅子,已经在后院树下坐了快一下午了。
  “死狐狸,老狐狸,缺德……”梵陨河不理解:“这人怎么这么闲?都没自己的事儿要做?”她起身翻上书桌,直接从大开的窗户翻了出去,抱着排水管利索滑下。梵陨河试图无视树下的老缺德,然而……
  “你现在去了也没用,人早走了。”贺冕懒洋洋开口。
  梵陨河回头瞥他,仇人似的盯了好半天,又听他说:
  “过来晒会儿太阳?”
  梵陨河原地杵了会儿,还是要走:“我出去理发。”
  “我给你剪。”贺冕放了茶盏。打着哈欠:“头发长长了就急,你小时候哪次不是我给你剪的?拿剪刀去。”
  “……”梵陨河无语,她看着男人:“贺冕,我告你非法囚禁。”
  “这儿是缅北。”贺冕总结精辟。
  梵陨河:“……”
  几分钟后。
  “啧,太久没剪,生疏了……你要多短的?”贺冕拿着剪刀往少女脑袋上比划着,无从下手。
  梵陨河回头睨了他一眼:“和你一样。”
  “你认真的?”贺冕顺了顺少女披肩的头发:“要不剪个齐肩的?”
  梵陨河一身反骨:“就要你这样的。”
  贺冕拗不过,妥协:“行,剪完别后悔就行。”
  “贺冕。”
  “嗯?”
  “你是不是专业学过理发?”
  “没有,给你剪出来的经验。”
  “……”
  ……
  “别没有啊爸,我都看着了,给我一把。”旅途嬉皮笑脸凑上去蹭着他亲爱的老父亲,放低了声音:“保证不惹是生非。”
  旅莫寒看着自己一米八大的儿子跟只猫似的罕见冲他撒娇,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这里是雨林,没有猛兽,你要枪干什么?”
  “我防人。”少年一本正经道。
  闻言,旅莫寒神色微动,抬眸看了眼前面几人,问他:“你看出来什么了?”
  旅途不跟他好好说,蹭着老爹走:“爸……”
  “别闹。”旅莫寒抬手拎住他后颈衣领让人站直了好好走路:“你看出……”话没说完,少年没骨头似的跟个人形挂件又蹭了过来:“……”
  旅途耍无赖眯着眼:“我保证不惹事生非,不然不得好死……”
  旅莫寒往他头上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闭嘴。”然后就注意到旅途伸手摸到他腰上摸走了手枪:“好嘞。”
  旅莫寒有些头疼。
  临近傍晚,一行人在林子里找了处较为空旷的地儿安营扎寨。
  晚饭后,旅途独自来到营帐外不远处树下,慢悠悠点了烟抽着。
  浓重的烟味令他心安,烦躁的情绪也得到缓解。
  “小伙儿了不得啊?小小年纪不不学好呢?”华子走了过来,依旧随和笑着,与他壮硕的身材看起来有点奇异的违和感。
  旅途抬眸:“抽烟就是不学好?那你们今天违法乱纪明天杀人岂不是要组成恶人团伙了?”他毫不留情揭露这群人的身份,淡淡道。
  “哈哈,性格直爽,这点怕不是随了你妈。”华子不恼反笑。
  闻言,少年指尖微顿,他看向男人:“你认识我妈?”
  华子看着远远走来的旅莫寒,只是意有所指拍了拍旅途的肩膀:“有些事从我这个外人口中说出来不太合适,你真想知道可以找时间问问你爸。”说着,离开了,并不太想和旅莫寒正面接触的样子。
  旅途无所谓轻轻挑眉,夹住了烟,刚上嘴就被伸来的一只手夹走。他懒洋洋掀了眼皮。
  “跟你哥学的?”旅莫寒将烟在树干上按灭,又伸手。
  “……”旅途只得作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烟交出:“不是。”真要说起来怕是荒诞到没人信他到底是怎么染上烟瘾的。他转移了话题:“我妈呢?”
  旅莫寒没有正面回答:“她很好。”
  父子俩就这么并肩而立,少年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忍不住似的伸过手去:“不行……爸你让我抽最后一根……我嘴里空落落的。”
  旅莫寒拍开他爪子,转身就走。
  “爸?”旅途无奈。
  他爹无情抛出俩字:“戒了。”
  “……”这是说戒就能戒得掉的?旅途叹气,懒懒双手插兜倚着树:“说得好听,就跟你也能戒得掉何素女士一样。”
  一行人接连赶了两天的路,一路往东。森林里没有信号,打不了游戏,给某位少爷无聊到利用休息时间去到处逮虫子串成串玩儿过家家烧烤。
  完事也不自己吃,拿着到处祸害别人。
  这天直到天黑才扎营生火,一天下来几人都严重脱水,围坐在篝火旁一边等晚饭一边闲聊。

  不远处,大龄儿童旅少爷背对着他们另生了一个小火堆,专心烤虫,屡试不爽。光一个背影都能看出来少年一天下来依旧精力满满,林曲感慨:“老旅,你这儿子可有点危险,今儿上午烤了串有毒的蜱虫给钱元吃,结果害他闹了一路肚子。”
  几人都乐了,华子拨弄着树枝看向瘦子:“元儿,怎么样了?滋味不错?”
  “滚开。”钱元叹气:“早排泄了,这小子憋了一肚子坏水,看着倒是老实安分还无辜,那个闹腾劲儿……”
  说话间,便见旅途又拿了两根树枝走来挨着他爸坐下,这回竟是烤了两串蛇。他笑起来时弯长的睫毛都跟着轻轻颤动起来,无辜极了:“这次不是虫,肉多,你们谁吃?”
  几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看着他手里小蛇尖尖的蛇头,陷入了集体沉默。旅莫寒瞥了眼就知道这小子果然不怀好意,他抬手。
  旅途一眼看出他爹想训斥又忍住的表情,但这位“老先生”忍住了嘴却没忍住动手。旅途挑眉,一歪身子躲开了。
  “你拿着毒蛇是想毒死谁?”旅莫寒还是一环胳膊捏住了少年脸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一点奶味儿让旅莫寒想到了这小子小时候总爱找他闹腾的模样。
  旅途懒洋洋的顺势靠他爸身上,拿着蛇冲几人晃了晃:“真不吃?”
  几个大男人下意识咽了咽唾沫星子,华子似笑:“小子,你以后要是混上道了记得通知我们一声,我们连夜收拾东西归隐山林。”
  旅途慵懒打了个哈欠,笑意带着困顿:“好啊,等我去整治完琉球给你们腾出地儿来隐居。”
  旅莫寒垂眸,手上扒拉着少年软趴趴的头发,忽地顿住,看到少年后脑勺藏在浓密头发下的伤疤。
  “嫂子还好?”华子突然问旅莫寒。
  旅莫寒抬眼看了眼,淡声应着:“挺好,你现在……”
  “别介意,我就问问。”他看着这个冷情冷性的男子举止间对儿子流露出的细微关爱,笑了下:“我好像能理解当年她为什么宁愿放弃一切也要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旅莫寒手指梳顺少年头发,清冷的眉眼间不经意透出一点柔和的光来,似笑:“当时我也有不理解的地方,但这么多年她全用行动告诉我了。”
  旅途抬眸看去,带着八卦的语气:“你还爱慕过我妈呢叔?”
  华子笑了:“小崽,当年我要是狠一点,可能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噢,是吗。”旅途在他爸身上舒适伸了伸懒腰:“我妈就挺狠的,你再狠一点还能活着?多少得死一方吧。”
  华子饶有兴致:“你从小被送到国外,还能这么了解你妈?”
  旅途笑笑,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脑子:“这叫母胎记忆。”
  华子哈哈大笑。
  ……
  深夜,旅途被尿意憋醒,他摸索到手机打开灯光看了眼一旁熟睡的父亲,起身轻手轻脚出去了。
  这会儿月色正浓,似乎不需要照明,旅途揣回手机,找了棵树解决了。刚要回去,余光瞥见有人影鬼鬼祟祟钻进了华子等人的帐篷,他立马跟上。
  外面听了会儿,不见半点动静,旅途正思考着要不要闯进帐篷给那人一个下马威,便被帐篷里冷不丁伸出来的一只手拖了进去!
  旅途瞬间反应,挣脱开半蹲在帐篷一角……里面孔空间太小,他站起来就得勾着脖子。
  对方身高却刚刚好能站着,那人打开手电筒,刺眼的灯光照得旅途别过头去闭了闭眼。他适应片刻抬眸直视看去,双方都是一怔。
  “呵。”旅途散漫笑了声:“哪里来的假小子啊?半夜跑这深山老林里行凶来了?”
  少女又剪回了当初在禾桥和旅途擦肩而过的短发造型,可能更短一些,有些雌雄莫辨的中性俊美,甚至挑染了几缕藏蓝,妥妥的叛逆假小子。
  梵陨河攥紧了手里匕首,发顶刚好碰到帐篷顶:“你们都要抄我老家了,还不允许我行个凶?”
  闻言,旅途眸色微动:“什么意思?你老家在深山老林里?”
  “之前藏铜码里的,萨尔温江北部山脉地形图。”少女笑意轻佻:“就在这片山中,敢不敢跟我一起去看看?”
  旅途挑眉,果然,他们这次进山和当年的‘611’制毒案有关,可是父亲为什么也会参与其中?他当真参与了制毒案?他来之前就开启了无线卫星定位发给了军方的人———江遣。这次来他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一时间,少年思绪紊乱,看着梵陨河竟然出神了。
  便见梵陨河玩转着刀,转身出了帐篷:“行吧,我自己去。”
  旅途回过神,上前探了探几人鼻息,只是晕了。他追了出去:“等等。”
  梵陨河回头,似笑非笑。
  “我去,不过先约法三章。”旅途提出条件。
  梵陨河勾唇,一脸玩味的表情,她傲然轻抬了抬下巴:“说。”
  “这次一起,别再有什么小动作,彼此都多点信任。”旅途道。

  梵陨河一点头:“可以。”
  “其次,仅限于同行,中途各自的私事互不干涉。”
  “继续。”
  “最后,”旅途笑中带了丝顽劣戏虐:“谁遵循了前两条谁是狗。”
  梵陨河:“……”
  旅途笑得放肆,转身就走。
  梵陨河头一回被以这种弱智的方式耍,她眼神不友善眯了眯:“谁不遵循前两条谁也是狗。”
  旅狗张口就来:“汪汪。”
  梵陨河心中盘算好了一万种弄死这狗的方式。
  ……
  午后的果敢街下起了毛毛细雨,贺冕出了小区懒洋洋往中心区赌场方向晃悠去。
  “喂,姐,有什么事吗?”
  另一边,贺愿张口就问:“老三,精灵的事……”
  “我也是刚知道。”贺冕四下扫了眼:“他俩都支持这丫头的任何行为,我也不好多阻拦,昨天晚上就放她走了。”
  贺愿还是担心:“让精灵卷进这些事中真的没问题吗?”
  “她养父母那边有人,这些年我和阿盏早有察觉,应该没多大问题。”贺冕无所谓:“到时候再说吧,人亲生的都没说什么。”
  “挂了。”贺冕转身拐进巷子,刚巧里面有人出来,双方都撞得猝不及防。
  贺冕眼疾手快扶住:“不好意思你……”他抬眼,发现眼前竟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披头散发遮了大半面容。
  “没事。”女子忙挣开他手略微低着头一手扶着肚子匆匆离开,从头到尾没看贺冕一眼。
  对方太过诡异,贺冕回头多看了眼。
  女子虽为孕妇,却不难看出来她干练沉稳的气质。中心区这边乱得很,各种黄赌毒层出不穷。看她这样子却像是逛街似的刚出赌场出来,还怀有身孕……
  贺冕思索着,一边晃悠进了巷子。
  而这位干练的孕妇匆匆在前面街角处拐进了一个电话亭后面,还有些惊魂未定。她在赌场里见到了过来查案的陈年几人,险些被对方发现认出。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她按照旅畔的指示找到了那个克里亚·瑟。用十吨白货从对方手里换来了金克、赵晋三等各方势力目前的详细动向。
  旅畔这人饶是杨一落认识这么多年也没看明白他的手段,前脚从赵晋三手里套来了线索就果断与那光头违约转而找上了克里亚·瑟———据说是整个东南亚眼线消息掌握最多的黑市情报员,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没人直到他到底多大势力。
  旅畔按月给克里亚·瑟酬金,重要的消息也将会按主次轻重传给他们。合作没有固定期限,酬金中断则合作中断。
  杨一落不知道旅畔在建立关系上下了多大功夫,但也明白这其中隐患———时间久了他们不免会落下把柄在那个克里亚手上。
  但他们顾全不了大局,不过是想给逝去的亲人一个交代、清白。
  谁也没想到,光是第一步就已经这么艰难了。
  ……
  “旅狗———我饿了……”森林外围林木稀疏,梵陨河感觉自己快被晒成肉干了,她想了想,又补充:“还渴。”
  前面老远,旅途回头瞥她,简直无语。他毫无身为男性该有的体贴和怜香惜玉———姓梵的麻雀顶多算是块毫无价值的石头。他头也不回继续赶路:“你是饭桶还是水桶?才一天时间你就吃喝完了两天的食物,照这么下去咱俩迟早得死在这儿。”
  “就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梵陨河拖着沉重的身子勉强加快了步子赶上少年,人型挂件似的拽住他背包不肯松手:“你……”
  “梵陨河你没完了?”旅途干着嗓子拎住她胳膊拖到自己身前:“走。”
  少女回头,还不死心:“我饿……”
  两人对视住了,梵陨河越凑越近,大有几分要亲上旅途的意味。
  旅途垂眸和她对视片刻,抬手抵住了少女额头,退开。脑子缺氧般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刚学的烤串技能,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笑意掩去眼底顽劣:“想不想开荤?”
  一听有肉吃,梵陨河眸子都亮了:“你认真的?”
  十几分钟后。
  梵陨河坐火堆旁,拿着旅途递来的长串又肥又大的树脂虫,一脸死气沉沉。
  旁边,旅途还在烤,不忘提醒少女:“吃啊?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梵陨河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吃下去自己得凉。她睨了眼沉迷于烧烤无法自拔的少年:“这叫开荤?”
  “啊。”旅途用手里烤蛇指了指她手里的虫子,一本正经:“这可是一道可遇难求的高蛋白美食,荤菜,吃了管饱。”
  梵陨河无语至极:“……看你烤得挺熟练,没少吃呢?”
  旅途打哈哈:“没有,前两天跟着我爸他们无聊,烤来作弄他们的。”
  梵陨河叹气,已经不想问什么了,怕问出更多“惊喜”。
  气氛诡异沉默间,旅途叫她:“梵陨河。”
  “嗯……”梵陨河拖着长调,百无聊赖坐那儿打量着手里烤虫子。
  “没有啤酒配烧烤,你吹个埙助助兴?”旅途一脸真诚恶心她。

  “……旅途,你真的能凭一己之力创死一个连的本事。”梵陨河不情不愿掏出埙来,懒洋洋问:“想听什么?”
  “就《江城子》吧。”旅途目光落在少女手里的陶埙上,下一秒却聚焦在了她白皙好看的手上。
  埙都递到嘴边了,梵陨河嘴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下一瞬凄婉哀伤的曲子从她唇间溢出,空灵悠长,却不是旅途熟悉的《江城子》。
  明明很凄婉的调子,却被梵陨河吹出了岁月静好的闲适自得感。
  旅途眸色微动,似是溢出一抹笑意。
  短发似乎更附和梵陨河张扬傲然的性格,欢脱得就像林间精灵,不若长发时的无名清冷疏离。
  “喂?人傻了?”
  旅途找回思绪,才发现一曲已经结束,他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还挺好听的。”
  梵陨河眼中倒映着阳光的剪影,笑盈盈的:“《山鬼》,传说讲的一对深居山中,正处于热恋期的人鬼情侣的故事。”
  旅途刚要说话,就听有人声传来:
  “阿姐!曲子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旅途和梵陨河回头,两人旋即对视,旅途看到了少女眼中的震惊和意外:准不是什么好事,可能还是梵陨河招来的。
  “要遭,快走。”梵陨河起身去拉旅途,头却一阵撕裂疼痛。
  旅途起身扶住,顺势带过少女拿了包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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